「現在的小孩子好恐怖,果然我對戰鬥不在行,還是回現實當社畜吧。」
「姐姐大人沒事嗎?」
「不,沒事……」
光頹廢地坐在公園中,想起從小手腳就不是特別靈活。打從紅白機上的《魂斗羅》也好,N64上的《任天堂明星大亂鬥》也好,自己總會被朋友虐至體無完膚。由於不擅長講求靈敏操作的遊戲,後來才會醉心在回合制的RPG,以及好好思考後才行動的SLG中。年齡稍長後,更栽進模型組裝去。一個人靜靜地砌模型,改造上色,慢工出細貨下,自然更與適應高速精細的操作無緣。
GBN可不是單純組裝鋼普拉,還需要操作鋼普拉,二者相輔相成。光目睹同樣是第一天進遊戲的小妹妹,隨便一個操作都比自己強那麼多,心想自己在遊戲內只能充當九流的潛網者,早點告老歸田才是正道。
預先設定的鬧鐘鳴響,系統顯示現實世界的時間,提醒時間到了,該離開GBN回歸現實,準時上班當一位社會的畜牲。
「對了,時間差不多,我要下線了。」
「下線?」
「我要準備回現實世界上班啦,小妹妹的父母也該來接妳吧?」
「現實?」
對方露出茫然的神色,光再看看系統,營運依然沒有回覆過半句。雖然擔心對方的安全,可是人力始終有限,對此亦愛莫能助。
「好啦,妳下線後記得找附近的職員幫忙,說明要找爸爸媽媽啊。」
光縱使不忍心,亦只能下線,順帶將小妹妹送走。意識明顯下沉,睜開眼睛,正是自己昨天進入的筐體。雖然「睡」了一個晚上精神很好,可是「坐」在筐體內卻不太舒服。放下頭罩,離開單間廂房,進入公用的洗手間盥洗。
(這兒就是姐姐大人說的「現實世界」?)
「……」
奇怪,是幻聽嗎?怎麼離開遊戲後,仍然會聽到那孩子的聲音?
(好厲害,和GBN完全不同呢。)
霍地舉起頭,左右觀看,均不見有其他人。
(姐姐大人在找我嗎?我在這兒啊。)
「……」
不對,不可能。手按頭部,聲音直接在腦部迴盪。鏡子中的「光」,露出駭然的神色。
(「我」就在姐姐大人的體內呢。)
見鬼了!怎麼只是玩遊戲,就招惹些污穢的東西上身?雖然打算對腦內的聲音置若罔聞,可是小妹妹越鬧越大,迫使自己無法正常工作,臉色越來越差。望望案頭大疊文件,總不可能不處理。
好吧,姑且承認腦內真的多出一個「人」好了。「光」要求對方別吵鬧,對方乖乖聽話,才能夠正常工作。一直忙碌至晚上十時,下班後第一時間衝去店家租借筐體,準備再度登錄GBN。
既然是GBN中招惹來的,那麼亦只能在GBN尋找解決方法。說不定營運會回覆,提供修正BUG的方案之類……
「沒有,甚麼都沒有。」
差點忘記作為營運方的萬代南宮夢是一間很爛的遊戲公司,居然幻想他們有周到體貼的客戶服務,真是太天真了。
「究竟妳是甚麼鬼東西啊!」
登錄遊戲後,那位與自己形象一模一樣的小孩子再度現身。因為城市內玩家眾多,光即時召出GP01,操縱它飛往城外的草原上,確定四下無人,才下機質詢對方。
「我……我不知道。」
「又是這個答案嗎?」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自從有意識時起,就跟在姐姐大人身邊了。」
證詞與昨天完全一致,沒有矛盾。假如對方說的是真的話,莫非……
「總之妳應該不是人類吧?」
對方點點頭,姑且慶幸有「自己不是人類」的自覺。
「GBN……不是人類……在GBN內誕生……有明確自我意識……」
驀然想起了某些事,腦內靈光一閃,第一時間打開GBN的討論區,搜索EL潛網者相關的討論。反覆看了幾條後,不得不扶起自己的額頭。
「嗚呀?難不成妳是EL潛網者?」
「EL……潛網者?」
這是光比對網上大部分討論要點,挖破大腦才想出來,最接近可能性的答案。
網上說EL潛網者是誕生自GBN大數據中,系統上會判定為玩家。那末當新玩家創帳時,不也是誕生新的數據嗎?有沒有可能因此而搞混,與EL潛網者重疊?由於對遊戲系統認識不深,只能思索至這個地步。那怕想求證問答案,都無人能夠提供。
光遙想起最初登錄遊戲時,突然冒出奇怪的光。比對其他玩家,無人有同樣的經歷。估計那道光就是異常的所在,自己就此與EL潛行者撞上。
「最近社會上鬧哄哄的,說是GBN遊戲內誕生出會自主思考的AI生命體之類。不過我也只是道聽塗說,沒有實際接觸過,所以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聽罷妳的描述,想到有這種可能性。」
居然會在身邊誕生EL潛網者,簡直是都市傳說級別的稀有奇遇。
「真是的……我該怎麼做啊?」
看見光頭痛的樣子,小妹妹亦彷徨不安。那副樣子教人於心難忍,遂不敢再責備她。若然對方真是EL潛網者,是不是應該要告之營運?可是昨天向營運報告,他們都沒有認真處理,連答覆都無,感覺相當不靠譜。
網上留言板及討論區提過第二次抗霸聯盟戰,起因就是GBN營運不承認EL潛網者的生存權,認為她們會威脅GBN,所以決定要消除。反對的玩家就組成反抗陣線,將EL潛網者救出來,迫使營運改變立場。這麼聽上去,營運根本是惡役啊。要光將身邊可憐兮兮的小妹妹送入虎口,良心可是會一輩子不安唷!
「罷了,妳就暫時跟在我身邊吧。」
「我可以跟在姐姐大人身邊?」
「反正也踢不走吧。」
上線時共用同一帳戶,下線時進入腦內,感覺像是突然綁定無法轉移的詛咒道具,永久隨身。
「鏡……」
「鏡?」
「因為是克隆我的數據誕生的妹妹,所以叫鏡,好不好?」
「鏡……鏡……嗯。姐姐大人為我起的名字,很開心。」
看樣子十分滿意呢,不過這個稱呼似乎只限口頭上,系統上並沒有承認。鏡打開個人資料,ID依然是「光」。
勉強弄清楚忽然冒出的謎之妹妹可能的來歷及成因後,光決定暫時妥協接受,與她繼續在GBN內冒險。同一個任務接兩次,光先打一場,然後鏡再打一場。理所當然鏡一定取得S級評價,賺取大量創鬥幣,提升等級,還有偶然幸運地獲得一些稀有物品。
比方說剛才的「別讓鋼彈立於大地」,便是有別於正史,反過來要玩家站在吉翁方,千方百計破壞RX-78-2。整個關卡極盡惡搞之能事,充滿各種鋼彈梗,對於老粉絲而言不免會心微笑。這次鏡老樣子取得S級評價,隨機報酬中居然抽中駒都英二設計的特殊髮型。那是放在拍賣場,可以賣好幾百萬創鬥幣的稀有品啊!
光認為那是鏡的戰利品,故此交給她決定。鏡忽發奇想,嘗試不透過遊戲系統,而是直接動手改變形象,居然置換成功。銀白色細膩的長髮束成單馬尾,隨着輕風柔和飄逸。那對瞳孔亦換成碧藍色,配上天真無邪的氣質,微笑低語問:「姐姐大人,現在這個樣子滿意嗎?」
「滿……滿意!好可愛!」
討厭!頭髮模組的品質完全是另一個層次吧!自己還是系統初期預設乾巴巴沒動感的髮型呢!可是看見鏡如此可愛,感覺日常工作累積的辛勞都消弭。
「嘿嘿嘿嘿嘿,居然在這個地方遇上兩位女玩家呢。」
二人在草原上聊天時,突然有人不識趣地插口。光第一時間守在鏡前面,瞪着不遠處走過來的三位玩家。
「甚麼女玩家,有可能是人妖帳呢。」
「就算男扮女又如何?在這邊是可愛的女孩子就行。」
明明外表是帥氣的男性角色,偏偏談吐嘔心,眼神在二人的身上遊走,教人反胃不安。難不成這三位玩家想對自己及鏡不利?光好歹是社會人,為保障自己及光,第一時間召出GP01躲進去。
「GP01?而且好像是最舊的那款,不是RG版。」
「竟然拿這臺古董鋼普拉出來?嘿嘿嘿,現在要辦移動博物館展覽嗎?」
「構造差、湯口外露、沒有上色染線,整台零零碎碎的,真是太難看了。小妹妹,要哥哥教教妳們如何組鋼普拉嗎?」
混帳!這部可是光平生首部組裝的鋼普拉!沒有這臺GP01,自己就不會對模型產生興趣。縱然今天回顧,覺得處處不濟,亦無法滅殺其價值。
眼前三人亦傳召出自己的鋼普拉,三部鋼彈Mk-II迪坦斯.ver排成一列,光看外表及細部的關節位,便不得不承認他們製造模型技術相當精湛。
「就讓哥哥教教妳們,正確玩鋼普拉的方法。」
「首先就交學費,三萬創鬥幣,很便宜唷。」
「如果沒錢的話,可以用其他方法支付啊。」
聽到他們語氣越來越下流,光在駕駛艙內直豎中指。雖說現在身上有七萬多創鬥幣,可是不代表要白送給別人。由於玩家的鋼普拉都是現實直接製造,所以創鬥幣主要使用於遊戲內各項消費。因為是虛擬潛行技術,不少人在GBN中添購房產、吃美味食物,又或換上不同的時裝及Cosplay,滿足現實無法達到的享受。甚至之前提及的拍賣場購買稀有裝備配件材料,都需要創鬥幣。
「別說三萬,三毛也不給你們。」
「呵呵呵,現在的新人都那麼囂張嗎?」
「瞧你們這臺鋼普拉,是撿別人不要的剩貨嗎?」
三部機有默契地包圍GP01,手中的光束槍都指過來。光嘴巴說得硬,明知自己駕駛技術菜,卻不願低頭認輸,誓要決一死戰。
「姐姐大人?」
「打就打,反正PK輸掉也只是機體大破,又不會被殺。」
GBN與其他網絡遊戲不同,以輕鬆享受鋼普拉為原則,沒有盜竊的設定,更不會戰死。玩家之間的物品,只能透過雙方同意才可以轉讓或交易。機體被打爆,駕駛員充其量自動退出,而不是死亡。當然這不代表沒有PVP玩家,他們依然能鑽系統漏洞欺凌他人。像是現在由於進入交戰模式,光的下線功能遭到封鎖,無法逃走。
鏡看着光,她牢牢握住操縱桿的雙手抖動得有點厲害。突然下定某種決心,走到光前面低一階處。
「小鏡?」
奇怪的事發生了,鏡前面也冒出同樣從操縱介面及操縱桿。她老練地握持,稍微回頭笑道:「請讓我與姐姐大人一同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