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在燃燒。
無情地吞噬著地上種種,讓生命痛苦哀嚎、讓世界悲憤嘶吼。驟然吹起的暴風猶如他們那孱弱無效的抗議,無法構成任何一絲能妨礙她的阻力。
戴著金色面具的女人矗立於燃火的高原,但橘紅色的熾熱猛獸卻忠誠地環繞在她身側,不會讓自己身上的溫度灼燒這位大人。那是背叛,更是對於賦予自己存在的忤逆。
女人眺望著夾在兩座山脈中央的要塞──那裡曾經被人稱之為「矛尖城寨」,是迪爾大陸南北境的要衝,也是陸路上唯一的關卡。
如今它化名為白樹城,在那無比優越的地理位置上成為了龍原神子唯一居城。也許在這尚可被稱之為神的存在底下,那座城享盡眾人推崇,比起過去作為要衝的關卡,如今以「神的居所」更能讓它驕傲才對。
可恨。
龍原神子──在三百餘年的和平之中她並沒有做到什麼。只是住在城內,以高傲的姿態蔑視所有種族,也許這就是神這種存在的表現吧?但也因為她是所有信仰中唯一真實存在的,所以才讓人更加憤恨。
比起自己的火焰,早前數月蔓延整個南境的可怕瘟疫奪去了無數人命。比起那陣子的慘狀,她所做的簡直小巫見大巫。
即便南境化為煉獄,但龍原神子依然沒有吭聲。她看見的是弗司妲王國雖無力但仍盡力救治的身影。慶幸的是,建國女王的精神很好地被保留了下來。
也因此,她才必須投入烈火。
這個世界並不需要神。
她望著手上那把被火焰擁抱著的長劍。一直以來總有個聲音在耳邊縈繞,他告訴自己只要張開雙臂歡迎,那便能擁有一支不畏懼死亡,永遠會為了理想奮力向前的軍隊。
離開吧,人子。如果此刻撤離,那尚能寬恕妳對於白樹城兵刃相向的不敬。倘若堅持再進一步,就只得成為吾等紫雷下的餘燼了!
一頭巨大的猛獸從天而降。藉著火光照射,那密布於身上的銀色鱗片熠熠生輝。紫色瞳孔瞪視著自己,她明白這頭龍──守護白樹城的兩頭銀龍之一──並非虛張聲勢。興許只要一陣龍吼,即便自己驅使火焰築牆也會在轉瞬間遭到摧毀。
彷彿一直在等著牠降臨那樣,雪白劍身上的火焰悄悄染上了紫灰色。它把象徵光明的橘紅色給啃食,猶如灰燼般的灰黑纏繞了劍身,與女人身上穿著的黑色甲冑相呼應,轉化為一股令人生懼的某種神秘。
妳居然……
「我們總是不斷地向前進,銀龍。」女人撫著自己戴著的金色假面,動作十分輕柔,就怕弄痛了它。但女人言語中卻挾帶著沉靜的憤怒,語調變得低沉,就像為了抑制怒火就已經竭盡全力。她咬牙切齒地說:「雖然不完全,但總歸是成功探究了生死。當我們自己能成為生與死的主宰時,又何需龍原神子?」
那不是人類應該染指的區域,更不是你們可以掌控的東西。生與死唯有神才可掌握,妳莫不是想──
「迂腐、死板、傳統、不知變通。」
女人強硬地打斷了銀龍,隨她把劍往旁一揮,紫灰餘燼纏上了周遭仍在燃燒的烈火,沒一會,本該綻放著熾熱溫度與光輝的火焰剎那變得死寂──取代他們的是一種低沉且響亮的聲音。
失去靈魂的死屍們順著指示站起,活動著早已不再靈活的軀幹,用著毫無生氣的表情望向那頭巨大銀龍。即便這些東西早有殘軀,但依然固執地在地上攀爬活動,用早已腐爛、毀壞的聲帶叫喊著什麼,聲音無比犀利。
「弗司妲王國開國女王──裴蒂,是我的驕傲與信仰。但在她所堅信的世界裡不需要神子。」就像要宣示身後那不斷站起、聚集的死亡軍隊那樣,女人張開了雙臂。「就像隔壁『古利迪王國』那樣失去魔力,就讓我於這塊大地上再演一次大災害──徹底地與神告別!」
不死生物們錯身經過她,朝著那唯一有能力對抗且巨大的生物跑去。伴隨龍吼,紫電撕裂了大地,但燃起了橘紅色火星隨即被紫灰色吞沒。
戴著面具的女人往前邁步,直直地朝著白樹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