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合、二分之一盟友
→ 第二招:「それは、何です?」 (「那東西,是什麼?」)
灰白色的天花板、灰塵的氣味,隱約聽見有兩個人交談著。感覺只是一眨眼,但我似乎失去意識好一段時間,醒來就在這裡了,而且還躺著。是醫院嗎?不過從背後的觸感和氣味來判斷,我應該是躺在一張沙發上。
旁邊交談的聲音,是那個科文努斯家的男子,和一個有點上了年紀的男聲。
「……真的很謝謝您,等她醒了我們會馬上離開。」
「別客氣,畢竟是突然發生的事。不過,真的不用幫你們叫救護車嗎?」
「謝謝您的好意,我們會自行就醫的。」
「那麼,請好好休息。」
門輕輕地扣上,室內恢復寂靜。有陣腳步聲從門的方向朝我靠近,在離沙發幾步的距離停下。
「好點了嗎?能走路的話就趕快跟我回去吧。」他說。
怎麼開口又說這個啊,有人說過你很冷血嗎?我可是病人耶!我挑起眉毛,沒好氣地回嘴:「哼,剛睜眼的時候還好,你開口之後就不好了。」
男子聽了我的話之後垂下肩膀,長長地嘆了口氣:
「唉——」接著他坐到對面的沙發上,續道,「妳倒下來的樣子被校內工友看到了。他覺得妳看起來很嚴重,但因為校外人士不能隨便進校園,沒辦法送到保健室,便借用靠外牆的休息室讓妳休息。我跟他說我們很快就會走了,所以趁現在趕快做好準備,等一下我們直奔回羅馬尼亞。」
羅馬尼亞,應該是他說過的科文努斯本家所在地……喂喂也太遠了吧!直奔?你在開玩笑嗎?
「唔,我身體都這樣了還急著走?你也太狠……唔嘔……又來……」
「欸妳別再——咦,真的吐了?我以為妳是裝的。」
原來大哥你一直覺得我在裝病嗎?
我趕緊接過男人遞來的塑膠袋跟紙巾,邊吐邊惡狠狠地瞪著他。哼,真該直接吐在他那件超貴西裝上,豈可修!
「好、好,知道了,女士,我向妳道歉……但能否告訴我妳最近吃了什麼?照理說貴族不會對一般的人類食物過敏才對。」
「吃了什麼喔……昨天下午吃炸雞,晚上和室友一起吃拌飯,吃完拌飯還覺得有點餓,所以又吃了宵夜。」我思索道。室友們都沒事,所以問題應該不是出在拌飯上吧?
「我的天。」
「怎麼了?」
「妳這食量……」
「喂,現在這不是重點吧!」
「別把妳吐完的袋子丟過來!哪時變這麼沒品——算了,妳記得拌飯裡的食材嗎?」
我把當晚的菜色如實交代,男人邊聽邊點頭,神情十分專注,看起來就像真正的醫生一樣。總覺得這場景不是第一次,很久以前是不是有過類似的事?
「嗯,好像沒問題。看來是宵夜吧,妳吃了什麼?」他的背向後一靠,雙手環胸扣著,好整以暇。
「一整罐泡菜。」我回答。
沉默。
「妳說,一整罐的……什麼?」他慵懶的雙眼似乎比平常張開了零點一公分。
「一整罐的泡菜。」我再說了一遍。他剛剛是恍神嗎?這麼近不可能聽不清楚。
可是又一片靜默。
「嗯,一整罐的什麼?」男人的嘴角不知為何逐漸上揚,眼睛也配合微笑瞇起。他,在笑?
「泡菜。」怎麼感覺不太對勁。我歪著頭表示疑惑。然而,寂靜又維持了半分鐘。
「妳說、昨天、吃了什麼?」他動也不動,臉上笑容更深了。
「泡……菜。」我有點不確定該回答什麼了,是不是哪裡說錯?
「我的意思是妳怎麼會去吃那種東西?而且還吃一整罐!」
他整個人從沙發上跳起來,雙手抱頭猛搖——就像《鬼燈的冷徹》裡的金魚草,擺出孟克《吶喊》的姿勢瘋狂搖擺——狀崩潰之極致,完全把貴族形象毀滅得一乾二淨:「呃啊……我快瘋了。什麼不好吃,偏偏吃這個!」
「來韓國就是要吃泡菜啊,不然要幹嘛?」我對他眨眨眼。
「不是,妳明知道泡菜裡面一堆大蒜,為什麼還——啊,難道……」
他用扭曲的表情說著,後面卻恍然大悟似的突然愣住,垂頭慢慢坐回沙發,並用雙手遮起臉來。
「難道?」呃,他又怎麼了?
他依舊掩面,用顫抖的聲音回答我:「對不起。」
「嗯?」突然間是怎麼了呀,先生。
但他接下來的話聽來格外荒唐:
「對不起,我不知道女士活得這麼痛苦……如果妳覺得住本家一直關實驗室很難受的話,可以跟我說啊!雖然妳是實驗體,我還是能跟父親大人爭取應有的權益。沒必要跑到半個地球外,只為了吃泡菜自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