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造歷史的,往往是一小群往前看的創新者,而不是向後看的大眾。─哈拉瑞
我以為這場自我和公平的戰爭會持續到永恆,然而最終在自由市場的不斷調研分析他們的客戶下,這一切已變得毫無意義。
她開著一輛車,一輛本是自動駕駛的車。不過如往常一樣,她決定自己開,在切換到手動駕駛時候,介面閃過一條溫馨提示。「道路交通,安全第一。」
有一張汽車駕照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情,電腦能設定出最便捷的路徑,除了緊急快遞這種特殊行業還需要手動外,大部分的外送已經全交由無人駕駛處理。(註:只有市立機構設有訓練場,且今日幾乎所有能想的到的服務都有自動化作為補助)但她仍有一張,你便能想像她是一個多特立獨行的人。
如果你是坐在這副駕駛座上,就會踢到腳下的兩本書。一本是約翰‧米爾的《論自由》,而且幾乎像全新的,被封裝、很細心地保存好。一本是約翰·布羅德斯·華生的;被時常翻閱註記的心理行為學派著作,他是位心理學家,也是廣告界的大師(當然這是他被逐出學界之後的事)。
人類心智不過是套演算法,就像一個數學模式,只要知道自變項,就能推論出相應的依變項。經過量化,心理學可以是一門科學……
這樣一個女詩人,開著車來到附近的一座教堂,教堂在今日還是神聖的地方、有它的神聖性,只是禮拜的人少了、捐獻也少了、教堂的樣式也更不倫不類了,被改造的更合時宜了。人類這個難以安頓的心,越來越不相信古老的信仰,它只剩下假日的形式,而內容則早已;雖然課本、書籍、電視不斷提及放送,但今日有誰還會在乎國歌的內涵呢?
天上廣告飛船緩緩地飄過頭頂,唱道:「Google,從年輕時,我們就了解你的感受。」
這個人來此乃是為了見這裡的掘墓人。這個掘墓人不認識她,她亦不認識這個掘墓人,但他要埋葬的東西卻開啟了話題,在這原子個人的時代,兩人產生了化學變化。
「我想要埋葬這個。」
掘墓人接過後不禁皺眉,她手上的書像是種暗示。「約翰‧米爾的《論自由》?」
「你讀過這本書嗎?」
「像這種書應該出現在市立圖書館裡典藏吧?或者博物館。畢竟這種書只剩湊湊二手書公斤數的價值了。妳為何要埋了這本書呢?小姐。」
「我只是為過去敬上最深沉的哀弔。」她接著說,表情哀傷。「我們今天還有必要討論這個嗎?」
「這裡還是有信仰的地方,小姐。」掘墓人把書扔在上面擺著一本聖經的講壇上。「妳看,人們雖然嘴上都說沒有信仰,但是最終他們還是來了,埋葬或弔念親人。他們會來,就證明【人】還有意義。」
「最終,它還是死了,如同那天有人大聲疾呼上帝已死一樣。」
「它只是模糊了。凡是都必須有個圓滿結局,否則就太痛苦了。所以人們才創造信仰,相信有來世、相信有天堂、相信人在種種苦難之後能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所以我們編織故事,所以我們有了信仰。」
「但信仰從來不是真的,意義被解構後也沒有任何神聖性可言。在這樣一個充滿數據先知、機器橫行、刺激與享樂至死?我又能信什麼呢?」
「埋葬和重生,它們是一件事。」掘墓人發出沉沉的感慨。「曾經,人們以為上帝的殿堂永恆牢固,直到科學將星辰移位。不久前,人們也以為自由、人文會終結歷史,沒想到市場資本將人變成可控的數學題目。歷史的網只是不斷的編織而拆散。獵戶星、C射線、唐懷瑟之門,所有這些時刻都將消逝在時間裡,就像雨中的淚水。」
「如果哪一天科學把人類上上下下找個遍,卻發現人類沒有靈魂,這個地方該怎麼辦呢?」
他們來到後院,掘墓人拿起鏟子交給一個專門掘土的機器,讓它工作。
「達爾文並沒有阻止人類信仰,小姐。是因為上帝被人類玷汙、利用,在某段時間不正義了,我們才懷疑信仰。但人們至今仍需要上帝。」
「你相信祂嗎?」
「祂始終沒有死。妳來了,這勝過了千言萬語。」
掘土到一個段落,掘墓人拍拍機器,把開關關上。並把鏟子遞給詩人。
「這是……」
「妳也得來。」
女詩人看著手上的書,想了想,把書封拆開,決定要好好閱讀這本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