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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20-10-24 17:45

[達人專欄] 【奇幻長篇】《救濟的魔女》CH1-魔女中的魔女-1

作者：湛藍琴海

　　──能用魔法實現的「奇蹟」，就不是真正的奇蹟了。越是深諳魔法，越能深刻感受到，魔法與奇蹟的距離是多麼遙不可及。

 
　　世界依舊囚禁於雨牢裡。

　　已經分不清，究竟是真的在下雨，還是我覺得還在下雨？

　　對我而言，雨落不止很久很久了。

　　我討厭雨天。但始終盼不到晴天。自天而降的銀絲，只是一根根的籠柱，將我囚禁於此，與自由徹底絕緣。

　　或許打從出生起，我就沒有自由。出身於魔法師世家，是不會有自由的。

　　哪怕我是沒有魔法的人。

　　魔法師家族的異類。

　　在雙親都擁有魔法的情況下，後代不會魔法的機率只有四分之一。而我就是那四分之一。或許有人認為那是一種幸運，不用背負家族重擔，但對我而言並非如此。

　　我只覺得有強烈的劣等感。

　　魔法師在社會上，是菁英中的菁英；在魔法界中，地位也是最崇高的，高於最低階的魔法使，以及中階的由男性擔任的魔導士與由女性擔任的魔女。魔法師之所以如此崇高，是因為會使用最稀有的高等魔法「光魔法」，沒有光魔法的人，一律沒有成為魔法師的資格。要成為魔法師，一定要擁有光魔法，通過國家考試，考到魔法師執照，就能進入政府魔法機關服務。可能是成為公務員，也可能是擔任魔法學校教師，或進入「魔法騎士團」等。

　　我的雙親就是這麼優秀的人。他們都是魔法師，在魔法教育局擔任高階公務員。他們自然也希望能夠生下與他們同樣優異的後代，但身為長女的我，讓他們失望了。

　　我沒有魔法，即便我擁有純正的魔法血統，但就是毫無天賦。無論如何嘗試，都無法施展魔法。不會魔法是鐵一般的事實，這是用「魔法」也無法改變的。

　　若魔法能夠讓人擁有魔法，那這世上就沒有不會魔法的人了。

　　事實上，不會魔法的是大多數，不會魔法是沒什麼好可恥的。但生在魔法師世家就不同了。

　　父母對我的失望溢於言表。即便嘴巴上說「不會魔法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但無奈之情依舊寫在臉上。自幼就時常會隱約聽到：

　　──為什麼夏洛特就是不會魔法呢？

　　──我們這麼優秀，怎麼第一胎就不會魔法了？

　　──這樣家業怎麼辦？即便可以招贅，但很多魔法師家族會優先選擇魔法師，或至少會魔法的人做為對象，單純有血統可能還是會有疑慮……

　　──怎麼就是生不出第二胎呢？即使生出第二胎，就一定會魔法了嗎？

　　──看樣子可能還是得想辦法找像樣的魔法師入贅，來延續香火了……

　　甚至還會聽到，父親如此對母親質疑──

　　──說到底，這孩子真的是「我們」的種嗎？還是說妳……

　　兩人就會起爭執，雖然每次都是不了了之，但無疑我的存在，傷害了夫妻關係。這使年幼的我深感自責，縱使那個年紀，還無法理解他們的煩惱，但他們為我勞心傷神，這是無庸置疑的。

　　所幸，或許真的是所幸──在我六歲時，父母終於生下了第二胎，弟弟羅伯特。羅伯特也如他們所期望的，是有光魔法的孩子，海恩里希家族終於不會因我而絕後，魔法師家族的光榮，得以延續下去。

　　我曾以為我逃離了家族的重擔，但其實大錯特錯了。

　　錯得離譜。

　　畢竟我仍擁有純正的魔法血統，即便在家業確定由弟弟繼承的情況下，父母還是希望能將我許配給優秀的魔法師。他們看中了霍夫曼家族的獨生子──查理斯，霍夫曼，白髮紅眼的男孩。雖然他的雙親只是魔法使，他卻奇蹟似地擁有光魔法，而且十分優秀且上進，被認為極具成為頂尖魔法師的潛力。他又是鄰居，有很多相處機會，在他的雙親不是魔法師的情況下，父母認為願意入贅的可能性較高，便刻意湊合我們，我跟他就成為了青梅竹馬。

　　查理斯是個很好的人，他大我兩歲，在我認識他時，他已經八歲了。雖然仍很年幼，但他十分早熟，性格內斂沉穩，一板一眼且沉默寡言。往往是我要努力開啟話題，他才會簡短回答，但從不敷衍。看得出來他很深思熟慮，惜字如金。他也很願意傾聽，只要我又是什麼煩惱與委屈，都能向他傾訴，他也會很溫柔安慰我。

　　看似冰冷的男孩，其實比誰都還溫柔，比我的雙親溫柔太多了。

　　我很珍惜他的溫柔，也唯恐濫用他的溫柔。為了不增添他的負擔，我也越來越會將煩惱與委屈揉成一團，悄悄地藏在寶盒裡，放入深櫃之中。

　　只要還在我忍耐的範圍內，都會如此處理，這無疑是最簡便的方法。

　　我努力扮演好我的角色，努力不辱海恩里希家族之名，做一個優雅的人。優雅從來不只限於貴族的家訓，作為社會頂尖菁英的魔法師，往往也是如此要求的。這是社會的期望，名為社會期望的枷鎖。

　　明明夏洛特‧海恩里希，只是個不會魔法的平民，但身在魔法師家族，儀表與談吐，都必須像個會魔法的人。

　　我假裝自己是個優雅婉約的大小姐。假裝，僅僅只是假裝而已。

　　有什麼方法可以逃離這一切？

　　沒有辦法。世上沒有任何魔法，可以讓我脫離家族的桎梏。

　　魔法究竟能帶來什麼奇蹟？不如說，魔法本來就不是帶來奇蹟的。

　　或許更多時候，只會帶來更多絕望。

　　比方魔法對我的諷刺。

　　魔法能實現得太少，因此帶來絕望；應該要會魔法卻不會魔法，無論如何努力都無力回天的感受，更是深入骨髓的絕望。

　　光是雨天，魔法就不能改變天氣。再擅長使用水魔法、風魔法的魔法師，都無法呼風喚雨，無法阻止天空悲泣。我討厭雨天、痛恨雨天，不只是因為陰濕，更重要的是，滿天銀絲恍若籠柱般，讓我憶起自己是籠中鳥的事實。

　　所以我才這麼憎恨雨天。

　　──魔法究竟能帶來什麼？奇蹟、幸福、救贖，沒有一樣是能給予我的嗎？

　　我在雨牢中無數次地，嘶聲力竭吶喊。即便早已被靜音，只能無聲迴盪。

　　查理斯或許是唯一比較能救贖我的人，但一想到他僅僅只是出身於魔法使家族，便擁有令人欣羨的光魔法；而出身魔法師家族的我，卻一無所有。也知道未來或許真的必須成為他的人，便再一次感受到，自由被剝奪得一絲不剩。

　　查理斯很好，他的一切都好，但除了仰慕與嫉妒，就別無情感了。

　　我不曾真正愛過任何一個人，無論是跟我不同世界的家人，還是其他人。這世上沒有什麼是值得喜愛的。沒有，肯定是沒有的。

　　──多麼希望自己能斬釘截鐵地這樣說。

　　那一天，那一天到來了，來得猝不及防。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剛雨過天晴的日子。

　　我被派出來買麵包，路上巧遇查理斯，查理斯身旁有一個未曾謀面的女孩，似乎與他年齡相仿。

　　「她是我魔法學校的同學，克勞迪雅‧舒瓦茲，她的家只跟我們隔一條街，所以剛剛才會巧遇。我們都是要去買麵包的。」查理斯不疾不徐，向黑髮藍眼的女孩介紹我：

　　「克勞迪雅，這位是夏洛特‧海恩里希，是我的鄰居，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我被他稱為「朋友」。我都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否有把他當成朋友。

　　「妳好，初次見面。我是克勞迪雅，舒瓦茲，很高興認識妳。可以叫妳夏洛特嗎？」

　　擁有一頭烏黑短髮的女孩，閃爍蔚藍穹蒼般的曈眸，向我嫣然莞爾。

　　縱使只是淡淡的笑顏，對我而言卻如花朵般燦爛。

　　不知何故。

　　就如被雨瀑洗禮過，仍毅然綻放的清雅之花。

　　明明相遇的理由是如此樸素，只不過剛好目的地相同而已。

　　但無比刻骨銘心。時至今日仍恍如昨日。

　　那也是發生在，我六歲的事情。

　　那時也不曉得，名為克勞迪雅的女孩，明明不會光魔法，甚至魔力低於平均值，但因善於使用比光魔法更為珍稀的「治療魔法」，而被當成異類中的異類。她被眾人認為，若將來成為魔法使，甚至是魔女，那肯定也是魔女中的魔女吧。

　　不僅如此，當時也未曾預料到，她是將來會道出我最深處心聲的人──

 
　　──能用魔法實現的「奇蹟」，就不是真正的奇蹟了。越是深諳魔法，越能深刻感受到，魔法與奇蹟的距離是多麼遙不可及。
 

　　這番話，在我邂逅她了以後，感受更加深切、深沉，深到無可自拔吧。


　　小後記：

　　我的天，真的是，我的天啊。別問我為什麼會忽然開這個奇怪的坑，這感覺應該是一個大坑，預計是長篇，多長不知道，可能一章一章間（小節不算）會類似單元劇，但多少互有連貫。想挑戰全新的寫作模式，甚至是我很少寫的奇幻題材，對，奇幻題材。雖然不是沒寫過，但這次是初次嘗試寫奇幻長篇，雖然可能不是正統奇幻風格，但魔法應該會滿有存在感的，應該。

　　我本來對於魔法元素多少就有些興趣，加上最近追了新番《魔女之旅》我一看就覺得像是被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覺得自己非嘗試寫魔女的故事不可。當然不會真的跟《魔女之旅》一樣，純粹寫魔女旅行的故事，我可不想寫《魔女之旅》的翻版，雖然確實會有魔女、旅行等元素，但會用不同方式呈現。像我可以先告訴諸君：本篇主視角夏洛特，就不是主角，畢竟她根本不是魔女，那真正的主角是誰？我想答案可能已經很明顯了（？）總之就是想用有別於傳統的方式，去帶出主角這個角色。

　　也可以先告訴各位，一章會分成好幾個小節，估計每個小節字數不會太多（？）在真正讓主角可以掌握主視角前，會先讓配角們輪流主視角，讓讀者逐漸從旁觀者眼中認識主角後，才將主視角轉移到主角上。但由於這作品會出現大量角色（過客），因此還會有一些變化，詳情如何請拭目以待吧。

　　此外，因為這次打算挑戰邊連載邊寫，所以這篇也是剛寫好就放上來了。以往通常是一次寫完才慢慢放，但我覺得這樣太沒效率了，乾脆嘗試邊寫邊發，雖然這樣比較有趕稿壓力，也不能保證是否能夠收尾，但至少我會盡力有始有終，盡力啦。

　　至於多久更新，預計周更吧，不過還是要以當時情況為準。

　　無論如何還是覺得自己會做這種嘗試，大概是被雷打到了，我腦海浮現過各式各樣的坑，但這個坑確是難得可以果斷去構思，去寫設定集，然後開始下筆的。可能也不完全是個偶然吧，或許之前有很多構思，只是不知從何下筆，而這次的題材，剛好可以將那些想法，多少去實行一些，就融合出了這部作品也說不定。

　　最後只想說：明明近年來我的長篇小說逐漸走向純寫實，結果現在還是歪到奇幻之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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