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是一種能力〉
英國動物行為學家大衛‧斯滕豪斯提出,要從本能行為進化到有智慧的行為,必須具有三項因素。
最重要的因素,就是能使動物個體對刺激狀況時,「不」依平常方式做出本能反應;這項因素未形成前,這種刺激狀況都會引發一連串的本能動作,直到完成的動作出現才會告終。
這種不反應的力量可能是絕對的,也可能只是延緩本能反應的能力,但如果沒有這種力量,行為就不可能會因應求變。
一個人如果要對固有狀況產生新的反應,就必須有能力學習、有能力儲存所學。
斯滕豪斯提出的第二項因素是:中央記憶庫要發達。在這個記憶庫中,有相關功能的項目都會歸檔,新的經驗因此會比照檔案處理。
與這點異曲同工的是帕隆波的說法,也就是:夢可能會進行揀選,設法把新舊經驗並列參照。
斯滕豪斯的第三項因素是:摘要或歸納的能力要發達到某種程度:「一定要有分辨異同的能力,才會在所有的記憶中選取適當的項目,用來修正現在的行為。」
所有能從經驗中學習的動物,多少都具備這種能力,但以人類最為發達。
當我們清醒並「思考」時,也會出現類似的抑制作用。思考可說是行動前的預備工作,是在掃描各種可能性、連接各種觀念,或評估可能的對策。
最後,思考的結果總會引發某種肢體動作,這個動作也許只是按下打字機的某個按鍵;但在思考進行時,這個最終動作必須延緩出現。
許多人對這種延緩感到難以適應,因此他們在思考時,總會做出某種取代性的動作,比如走來走去、抽菸,或者玩弄鉛筆。
雖然一個人專注於自己的心思時,身邊或許還有人在,但是思考本身卻是極為孤獨的一種活動。
另一種可以類比溫尼考特「獨處能力說」的現象,就是禱告。禱告不只是為了自己或別人祈求福祉而已。
雖然禱告有時是一種公開的敬拜行為,但在私下禱告的人會覺得自己是在神的面前獨處。這也是一個人接觸自己身處情感的一種方式。
有些宗教上的禱告甚至不期望獲得來自超自然的任何回應。禱告時,意不在影響神祇,也不希望直接得到答案,只是想達到一種和諧的心境。
禱告與冥想都有助於整合,因為原本不相關的思想和情感,都因此有了充分的時間交互作用。
創作過程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能接觸到自己最深處的思想與情感,並讓這些思想和情感有時間重組成新的形式,這也是紓解緊張並促進精神健康的一種方式。
因此,如果要讓頭腦起最大的作用,如果一個人要發揮最大的潛能,似乎就必須稍微培養獨處的能力。
人類很容易忽視自己最深處的需求與情感;而學習、思考、創新、與自己的內在世界保持接觸,全部要借助孤獨。
我們必須保留一處只屬於自己的僻室,讓自己得以隨時進出。那裏有真正的自由,我們在那裡避隱,也在那裡孤獨。
─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法國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