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小說2020-11-01 23:18

【藍月之夜】狂獵、死亡之舞、惡魔

作者:「」

الصيد البري - رقصة الموت - خناس




«كل الأمور على مايرام في النهاية ، إن لم تكن كذلك ، فتلك ليست النهاية»

《墓園、犄角、貓頭鷹》: للحدث
芽豆靈 : صمم بواسطة






  “Everything is okay in the end, if it's not okay, it's not the end.”

  一位異界居民尋找「王冠」的故事。

  為響應 2017 年萬聖主題創作活動「《墓園、犄角、貓頭鷹》」所作,題目為自行抽籤決定。睽違三年終於填完坑。交卷於 2020 年的萬聖活動「藍月之夜」。

  封面標題字體由站內作者「芽豆靈」設計,背景則為網路 CC0 之素材。

  另,作者阿語還在認字階段,若發現文中拼字有任何錯誤,那不要懷疑,你一定是對的






特效完全版請至艾比索原址:《狂獵、死亡之舞、惡魔》









۰
لاشيء وشيء 


0. Yesh me-Ayin



  那差不多是數千或數百年前的事。

  又是一個漫天塵沙的地方。男子身披長袍、布巾纏首,穿越無數晝夜,不眠不休,經過叢林、荒原、綠洲、雪山,再次走入了無生機的死地。

  聽說這裡是根源,一切的起點。

  不知道是哪裡的人類先開始說這句話的:「天地肇於渾沌,萬物始於虛無。」無中生有——幾乎所有的創世故事都這麼說,問題是若真的「無」便不可能生「有」;至於世界創初的那種狀態到底算不算「無」,誰也無法論斷,就算找到最早誕生的事物詢問,恐怕對方也搞不清楚怎麼回事吧。

  男子一步一步走著,似是毫無目的。確切來說,他原本的目的地就踩在他腳下;然而現在不確定了,事情沒那麼簡單。


,路道的空星往通上踏——  
,下直徑幽著沿  
,頭盡的界世越跨能就  
。地之始初物萬達到  


  當初同族是這麼告訴他的。

  問題是這裡怎麼看都不像「那裡」啊。

  他呼出無聲的嘆息,停下腳步單膝跪地,自厚實的深色斗篷與白色長袍間伸出一隻手觸摸地面。正午時分,沙礫炙熱得能燎灼所有生靈,但男子赤手掬沙動作如常,彷彿絲毫不受熱度影響。

  的確,這裡比他來的地方要多采多姿,即使單調的地景也鮮明得如幻夢般不真切。可是太重了,這裡的每樣東西都太重了——岩石太重、蟲魚鳥獸太重、草木太重、花瓣太重、羽絮太重……就連空氣都沉得使身體脈搏寧可保持靜止狀態。他當然明白這裡不是上層的樂園。即使四周景物感覺很像,依舊不過是樂園的仿冒品:只是用彩色灰塵和雜物堆積而成的宮殿;再怎麼精緻,垃圾山還是垃圾山。

  一幅過於沉甸甸的蜃樓風景。

  最後,男子得出了結論。如果同族沒有欺騙他(諒他們也不敢),那麼他要找的東西應該在比這更下面的地方,而眼前這片一望無際的垃圾山正是他通往真理之前最後(也最厚)的障壁。

  要不要直接動手挖開?

  他陷入沉思。







۱
طاعون الجراد 


1. Wilde Jagd



;下之國王在就,徑捷的源根往通  

。往前藪淵深至從須,巔山的聳高最  


  因著不知從何而來的話語,樂園下方的居民不知何時起便熱衷於開挖垃圾山,當起回收業者;山上的蟲蝨自顧自地給他們取了雅號,是為「諸神」。
 
  「諸神」的到來令群蟲驚懼,他們或崇拜或埋怨。即使身分再微不足道的居民,只要常在垃圾堆露臉,就能備受尊敬,享受前所未有的虛榮。
 
  偶爾,居民會從垃圾堆中翻出耀眼奪目的蟲子,像收在玩具箱似的聚集於身邊看管,時而配戴行走,時而拿回遙遠的老家寶貝起來;山上的蟲蝨又自顧自地給那些被帶走的玩具取了雅號,是為「供品」、是為「犧牲」、是為「信徒」。
 
  ——喔,可那些東西男子都不需要,也從未冀求。雖然行走於垃圾山間,就算再怎麼保持低調,也總會碰上幾隻蟲。
 
 
 
  不知第幾回入夜,月滿盈復虧缺。今日星羅棋布,適合居民遠行,天空無月,當然亦無竹柏,閒「人」倒勉強有一個……啊,更正一下,是無數個。
 
  男子默坐在新月丘凹陷處苦思至金輪沉落,正仰望穹廬之際,霎時衝風大作,地鳴自遠處隱約傳來。無數雜沓步伐毫無節奏可言,突兀地撕裂了萬籟的至美音律,馬蹄、蟲翅、獸吼……在氣流中譜寫紛亂的篇章。縱然聲源在千里之外,仍近得彷彿能聽見靈魂咆嘯,一陣一陣,往返於尚未被垃圾山填滿的空間;如繃弦般的壓抑感沒持續多久,因為那團轟然巨響正以高速逼襲而來,須臾便爆發成可視的骯髒。
 
  黑檀棋盤上的白子接連被黑子取代、吞食,彷彿此世剩餘的希望逐漸遠去;地面流淌的琥珀金亦在同時間覆滅於墨色灰燼之中。照這移動路徑判斷,男子自身所在的位置就在暴風軌道的核心,他卻沒有迴避的打算,僅僅從立起單膝的盤坐換成端正的站姿。
 
  骨牌正傾倒著,眼看就在幾步之遙。
 
  他迎風佇立,等待那波浪潮到來。







۲
أبدون 


2.Engel des Abgrunds



  男子故意站到行進路線正中央,面向那群幽微存在;但浩蕩的隊列中竟無一停留向他行禮,甚至不曾多瞧幾眼。

  黑影掠過的地方颳起強烈而乾燥的風,蟲翅拍打如雷鳴,彷彿要將皮肉剜下;遠處綠洲的肥厚仙人掌瞬間變得乾癟,最後消失在地平線上,一旁棕櫚嫩葉也被啃食精光。萬物折服於災厄的狂暴,而長袍男子毫髮無傷。

  男子轉頭目送那團可見的喧囂,行列中似乎不見排頭,亦無熟悉身影。

  走在垃圾山偶爾會遇見某些居民派來的回收大隊,這些隊伍通常會有同族當領頭,後面跟著一群沒有自我意識的使者。使者們型態各異、千奇百怪,大多長得跟垃圾山上的蟲子差不多,而且很吵——這也是男子最不能忍受的點。就拿從男子眼前擦身而過的這支隊伍來說,不僅拍翅聲堪比野獸怒嚎,有著人獸外型的靈體也跟著發出無意義的嘶吼,像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到來似的。

  男子始終不明白,撿破爛就撿破爛,把好用的東西帶回家就算了,為何如此大張旗鼓,彷彿不出個聲垃圾山就只剩死寂一樣;明明連蟲群慶典和遊行時的嘈雜,都遠比那團吼叫悅耳數倍。

  究竟是哪位居民,如此放任自家回收大隊在垃圾堆中奔馳,還對上位同族無禮?居民們就算再怎麼不拘小節,也不會讓拾荒機器無人駕駛。從沒有引領者這點看來,他們可能是不小心脫隊的使者——假如隊裡都是使者,這樣的態度就能理解了,畢竟使者們不會認人。

  本來想行列中有同族的話還可以問個路。男子心裡感到有些可惜。







۳

فون 


3. Föhn



  深夜。

  男子伸手調整繩圈的位置,並拉低頭巾的前緣,好讓風沙不會直接灌進雙眼。其實這樣的動作打扮,對他這樣的旅行者來說毫無意義,但入境隨俗就是這麼回事吧,得把自己扮得像隻無害的蟲子。

  那批夜巡隊離去不久,男子決定啟程跟上。

  也許那居民正在找他的拾荒機器,又或許這團無頭蒼蠅真能歪打正著回到其主身邊。反正已經確定無法從這裡直達目的地了,那在找到可以問路的同族之前,做點別的事打發時間有何不可?難得出來一趟,就算沒收穫至少得要盡興。

  男子遂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緊隨隊伍。一般的蟲子這麼做容易不小心就捲入其中,成為行列的一部份;但他不是蟲子,所以無須擔心。之所以與他們保持距離,也只是想向同族表示他無意侵佔他人財產。

  他跟著他們行過許多地方,雖然多數時間都只在荒蕪的野地徘徊。他們時而爬上險坡,時而從陡峭的絕壁一躍而下,挾萬鈞之勢燎原。垃圾堆上的雜草被燒個精光,從存有化為虛無,但男子知道,總有一天它們會再萌芽,就像那些蟲子前仆後繼。

  火焰、熱風、乾燥,捲走了生命,製造了屍骸;屍骸流出血水,滲入大地、飄散風中;潤濕的風帶來生命,在遙遠的土地著床、甦醒;復甦的生命成為土地的延伸,舉起誘惑的手向上招攬,踩踏貪欲的足向下索求。垃圾山上的植物都是先生根後長葉的,像在指引著誰前往深淵之上的方向——所以先立起向下的路標,才向上展開歡迎的擁抱。

  然而經過無數晨昏,男子依舊沒遇見其他同族。







٤

رقصة الموت 


4. Totentanz



  這一天,隊伍終於轉進從未踏足的方向。所到之處,生命的銅綠皆化為殘敗的沙金。
 
  永夜向螻蟻的聚落襲去。男子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既不參與劫掠,亦未阻止黑風的鐵蹄。
 
  使者用彎刀揮出熱風,熱風捲起的巨大的飛蟲遮蓋天際,像噴發的火山灰,將一切都化成同樣的灰燼;前頭的生命化作災難的一份子,再將其後的生命捲入、奪取、埋葬。
 
  男子見證跟自己型態相仿的蟲群逃竄、鳴叫,失去甲殼、被抽乾水分,同那些綠洲植物一樣,在荒野中任憑曝曬,平攤如燃燒後的油蠟。而當夜晚星月顯現,幽微霧靄升起,蟲群的嘆息便列隊旋舞。帶來永夜的戰士執起戰利品之手,將舞者們全帶上座車,趕赴熱鬧的遊行盛宴。
 
  負責狩獵的使者不挑食,把舉目所見之物全攢到懷裡,他們眼中戰利品沒有重量差別,標價高低毫無分野。鑒價和分類是回收業者的職責,機器唯一的任務就是洗淨、採收。
 
  戰利品一箱箱堆疊成山,裝滿寶物的車上,大小、形狀、顏色各異的寶石,從垃圾山被揀選出來,在清冽冷光照耀下流淚般地閃動,有的則好奇睜大眼,或低垂目光隱於眾星辰中。垃圾山上的蟲蟻,是鑲嵌於地幕的星辰。
 
  使者今夜滿載而歸。
 
  又一群蟲蟻消逝,僅剩外殼的蟻窩佇立在地平線一方;風沙拂過,氣流灌入石造孔洞,發出鳥獸的哀鳴,餘韻悠揚。







٥

بازوزو 


5. Pazuzu






  隊伍繼續朝蟲群聚集的地方挺進。直到他們襲擊不知第幾處蟻窩後,當地的同族總算前來制止自家回收大隊的行動。

  聽說趕來的理由還是蟲子們大吵大鬧,逼得他不得不從睡夢中爬起來處理,這才終於記起有團機器在垃圾山上亂跑。真是兩光的同族啊。

  同族留他住了三天。男子順勢詢問「捷徑」的所在,然而就連長居於此的同族都毫無頭緒。只告訴他,蟲子們有個叫「城市」的巢穴,擁有各種驚奇的技術,流傳著時下最豐富的情報,在那裡或許會有線索。

  那位同族面露凶相,頭、身都是野獸的輪廓,蠍尾在身後啪躂啪躂甩動,背後兩對翅膀無時無刻不高速拍打著;轟隆轟隆,跟他的使者們一模一樣。聽說這位同族仿效其他居民,在垃圾山上立了許多據點。正當男子疑惑他異於常理的長相該如何融入蟲群時,同族卻一副「你不懂」的樣子,挑著眉毛幽幽說道:

  「他們現在流行這一味啊,看起來越兇的越厲害。而且只要是『人類』都不會討厭小動物。」

  呃,小動物?

  男子望著眼前的同族,努力思索「小動物」的定義。

  ……如果不喜歡呢?

  「吃掉就好。」

  他指著玩具箱裡發亮的各色星辰,滿不在乎地回答。







٦

فردوس 


6. Paradies



  蟲群齊聲鳴叫,好不熱鬧。

  與野地的蟲群不同,牠們披著繁麗的殼沿途舞蹈、歌唱。活著時跳著舞,死後靈魂也跳著舞——果真是蟲群,無論何時何地都一個模樣。

  嘩啦嘩啦——

  要說這裡還有什麼和其他地方不同,大概就是水。這裡有著大量的水流竄四處,而且是清澈的水。那些高高搭起的建築則有更多水:在瓶子裡、在花圃裡、在廣場中央的裝飾裡、在地上的暗渠裡……花與樹哼著快樂的曲調,石穴上棲息的鳥群左右飛舞,獸類於大街小巷竄動,精彩紛呈,像是許久不見的春日勝景。

  同族派了佩刀使者送男子進城;作為報答,他也回贈身上什物跟黑斗篷。現在,他隻身一人漫步於名為「大街」的甬道,腳步跟著和諧的景象,不知不覺間輕快起來。

  一樣紅白黃的土色,有流動水晶點綴便截然不同。

  是因為城市風光無限,才有蟲群聚集嗎?不,眼前錯落有致的石穴和綻放的生命,分明出自那些蟲子之手,是蟲群妝點了這裡。男子來的地方處處是相似的荒地,但無一處如此地般生機盎然。垃圾山上的住民,用各自的方式成就了媲美復活的奇蹟。

  當然,並非每片拼圖皆用色斑斕,物件再好總有一兩處瑕疵。遠離主幹的通道則不似蟲群聚集處活潑,寧靜中帶著些許寥落,儘管建築風格相同,依舊像兩個世界。

  男子沿著大街小巷觀察,最後受往高處移動的蟲群吸引,爬過又長又寬的石階梯,繞了小山丘數圈,來到絕壁之上。他本以為艱難路途盡頭會是另一處毫無生機的寂靜世界,想不到山上平臺竟有過度裝飾的華麗畫樓——四面落英敷地,隔幾步便搭起彩帳、紗棚,影影綽綽有蟲群或躺或坐;畫樓內鏤刻紋樣的天井篩過晝光,將溫柔的黃金綢自空中灑落,下方磨平發亮的長桌供著瓜果纍纍。其繁盛比之山下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蟲群列隊入內向衣著體面的蟲類探詢。男子亦混於其中,卻不為問事,只專注在同族行過的軌跡。一般蟲群比起「初始之地」,更在乎垃圾山住起來舒不舒服;而與同族長期接觸的蟲子、少數頭腦好一點的蟲子,或許會思考何謂「最初」,但顯然不會比同族了解。問事於蟲無異於問道於盲。

  男子左右觀察,又一次輕輕吐出嘆息。

  那位「小動物」說得沒錯,這裡確有同族往來穿梭的痕跡;但是,沒有任何一位住在城市裡。







۷

جن 


7. Teufel



  大概在明星將斜之際,男子感覺到畫樓外陣陣騷動。

  他嗅出空氣裡誘人的黑影,便走出建築,輕輕推開圍觀的蟲群,周圍漸漸讓出小路給他。一名老蟲跪在地上痛哭,而地上幼蟲骨瘦如柴。

  應是自出生起就羸弱不堪,物質匱乏,加上近期蟲群間疾病肆虐,成了壓垮殘軀的關鍵:風化的骨架、乾瘦的肌膚,這樣的生命經不起變化。

  疾病啊……男子不禁想起「小動物」那張無所謂的臉——大概八九不離十,跟那位同族的回收大隊有關,嘖。不過說到底,他也並非完全置身事外,是他自己旁觀一切發生而選擇不作為的。

  事到如今才在想要不要插手嗎?你還真奇怪。

  他暗暗嘲諷自己。

  圍上來的蟲群無能為力,紛紛散開。騷動並未驚擾畫樓裡穿著華服的蟲類,於是明媚景色依舊,除了那哭嚎聲聲突兀,割裂著夢境,斷斷續續地綿延。即使與樂園相似,垃圾山果然還是垃圾山,要模仿也不仿真點,總在小地方留下刺眼的缺陷,好像故意提醒旅客,這裡不是真實一樣。

  唉,就當作是因為美好畫面被破壞,心情不爽吧!

  男子決定和虛假的樂園打賭。反正難得走訪垃圾山,學其他同族來個「到此一遊」也無妨,雖然他過去向來對此嗤之以鼻。透明澄澈的視線來回掃過四周,由近至遠,尋找著可能出手幫助老蟲的目標。倘若有這樣的蟲子存在,就能小試身手——正當男子這麼想的同時,某隻蟲與他四目相接。

  蟲子裝作滿不在乎,來回游移的目光卻經常停在那個突兀的角落。還在猶豫嗎?因為沒有能力,還是事不關己?只要你想做,我能讓你變成英雄。

  蟲子並沒有注意到他,只是盯著幼蟲像在思考什麼,雙足踏出又縮回、踏出又縮回。如此往復數次,終於上前與老蟲搭話。

  男子微微睜大雙眼。

  有了。







۸

الإكسير 


8. Elixier



  學者先生一如往常晃到神廟散心,只是今天十分不同。

  並不是因為老婦泣訴稚兒性命垂危,這種事很常見;也不是因為神殿祭司裝聾作啞,這種事也很常見。只是有哪裡怪怪的而已,說不上來;比如他一直覺得有個沒禮貌的傢伙盯著他瞧,但無論怎麼找都沒有可疑人影,這實在太教人不舒服了!

  光是這麼杵著便令學者先生感到莫名煩躁,他索性一反常態上前關切老婦,蹲下察看孩子狀態。當然,依他淺薄的知識判斷,病成這樣早已沒得救,肚裡說不定都是寄生蟲吧?一旁老婦還在哭叫著任何可能都願意嘗試,但他只能想到讓孩子走得舒服的方法。

  學者先生眉頭緊蹙,搜索枯腸。抬頭卻撞見老婦身後一道模糊的影子,正彎身碰觸空無一物的地面。

  那是什麼?他到底想幹嘛?

  就在他思考著該不該開口說這件事時,影子眨眼又消失無蹤,莫非是幻覺?時間彷彿在瞬間靜止過,又繼續流淌,老婦依舊啼得哀戚,孩子依舊氣若游絲。也許是被逼急了,他不知哪來的靈感,逕自走向黑影消失處,胡亂抓一把細如齏粉的乾沙,讓孩子和著水喝下去。

  在那刻之後的事,學者先生也不清楚。

  他被驚呼不已的群眾推擠出圈外,而他也不想成為目光的焦點,便壓著頭巾一溜煙逃離現場。他後來才聽見旁人轉述,瀕死的孩子如何重新站起、坐臥如常。要是他們一家從此能過上好日子便好。學者先生真心如此希望著。

  而他在歸途的陽光下再次看見幻影。

  學者先生試圖與模糊的幻影對話,詢問對方真意,以及神殿前發生的種種;對方始終沉默不語,面容隱藏在頭巾之下,無法看清。

  狂風乍起,影子欲轉身離去。他急忙上前拉住對方衣角,然而觸及布料的手感立刻變得沉重——影子在他面前垮了下來,似人的形體如流沙般四散,或紅或紫,化作輕煙飛逝空中,徒留地上的頭巾、繩圈,以及他手上的白袍。僅有一剎那,日輪罕見地被雲影遮蔽,他瞥見頭巾鬆開時,影子所暴露的真身。

  之後,學者先生是這麼描述那天所見的影子:



那人潔淨的髮,似由水銀抽拉成絲,又如泉水奔騰;

那人眼神閃爍星河的冷藍,如硫磺燃燒,又灼熱得使人發寒。

他的血珠是沸騰的粉塵,赤中帶紫,一旦顯現,轉瞬即化作黑煙消逝;

他的膚色如鹽礦晶瑩剔透,是皎潔的月——啊,月啊,看顧世人的月啊、守護生命的月啊!

所行之路,黃沙化為麥穗,枯枝抽出綠葉;

所觸之物,腐朽皆成新奇,絕壁亦為平地。



朋友啊,這就是我那天見證的神蹟!







۹

يوم القيامة 


9. Unsterblichkeit



  男子回到最初握起熱沙的荒地。原本一襲厚重的黑斗篷白長袍,換成貼身的行旅輕裝,然而他已興盡欲歸。

  雨季方過,硬實壤土就要被蒸乾了,但光照不及的低處尚有些濕黏。

  燒灼中,一息尚存的植物爭先恐後地開花,花色如火,多變而熱情。其他地方的花同樣如此絢麗,但男子認為,唯有這些充滿尖刺的小東西在美中帶著瘋狂的眼神,像是帶著腰刀逐步逼近的舞者。

  他愣愣盯著花朵。聽周圍蟲子們說近年的雨季越來越長,也許好久以後某天,這裡將不再有這些長著刺的小東西;然後在哪個月落星出的早晨,金黃風景會置換成翡翠綠的協奏曲。

  下次來時,不知會變什麼模樣?

  「哎呀,原來在這裡。」

  陣風颳起,忽地傳來一絲熟悉的啞嗓,呢喃似的慢慢繞近,男子朝發出聲響的方向回頭。來者踏在沙上幾乎無聲,但為了讓男子知道自己正在接近,反而刻意摩擦物體製造窸窣的聲響。

  「來啦——」

  風止,沙霧散開,冒出四條結實的腿,來者毛髮像灰敗的菌絲,頭上的角向兩側捲起,並向上發展——他的同族,頂著山羊頭來接他回家。

  他睜大了眼。

  「玩得盡興咩——咩?」

  彷彿這麼做還不夠,居然還四肢貼地學起羊步來。

  當初拜託他帶自己來垃圾山的時候,他明明還在用兩隻腳走路,至少那時身體是跟自己類似的人形。男子一時無語,難道是因為現在蟲子間比較流行動物神,所以才變成這樣嗎?

  「你這什麼打扮?」雖然感覺有點失禮,他依舊忍不住問出口。

  「入境隨俗啊,像您一樣。」山羊原地轉了一圈,長方形瞳孔像是露出滿意的笑容,「比起對我品頭論足,還是先趕快跟我回去吧!那幾位大人說太久沒看到您,打算把您的封地收回去了。」

  「唔……」這樣啊。男子計算自己步行的日子,不知度過多少寒暑。

  「怎麼了?您是不是還有事要辦,真走不開的話,讓我回去向他們報告吧?」山羊踏著小碎步在他身旁繞圈。

  「不用,沒事。」

  男子搖搖頭,朝無雲的蒼穹瞥上一眼。天與地朝前方遠處無盡延伸,再從後方某處折返回己身;自往昔逼近,又從未來折返。當與這片蜃樓再次相遇的時刻來臨,他是否就能順利找到捷徑呢?

  「辛苦你了,我們回去吧。」



- النهاية -   








پڄاڻ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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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之亡死跟獵狂使,亡死生產災蝗,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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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韓在鬼血吸亞尼馬羅和人狼蘭爾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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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翡 & 性屬羅塔特透 & 話神本日 fe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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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拉巴卡和飾服統傳方天、語博雅、候
,重沉袋腦得覺越寫越近最怪難……觀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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