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阿斯洛的決心
兩名少年此時又一次地對上了視線,然而,下一秒拉修就立刻將眼神撇向一旁。
他不敢正視阿斯洛的銀灰色眼瞳,儘管他並沒有撒謊,而是為了遵守與某人的約定選擇了不正面回答的選項,但強烈的罪惡感仍在他的心裡頭揮之不去,迫使他收回了勉強在臉上擠出的笑容。
明明阿斯洛已經把過去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自己了,自己卻還對他有所保留,這下鐵定會被他討厭了吧。心裡如此想著,拉修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阿斯洛對自己的不滿。
但阿斯洛接下來的話卻出乎他的預料。
「不能說啊……那就沒辦法了,就先這樣吧。」
一臉淡定地點了點頭,阿斯洛就這麼接受了拉修的回答,沒有表現出任何生氣的樣子。
他的反應讓拉修感到相當錯愕。
「咦?我、我這樣回答,你不生氣嗎……?」
「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代表我就算生氣你也不會說出口,不是嗎?」
語氣中帶了點無奈地說。阿斯洛知道拉修在熟識的人面前或許是多嘴了一點,但他基本上還算是個口風很緊的人,不能說的事情他絕對不會輕易說出去,再加上自己認識他說什麼也有一年了,用膝蓋想也知道如果以強硬的態度逼迫拉修,他反而會因為害怕而逃得遠遠的。
拉修有點懷疑地往阿斯洛的方向瞄了一眼,確定阿斯洛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跡象,他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嗯,確實就像你說的那樣……因為那傢伙說想要親口告訴你,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雖然我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那傢伙?」
「比起這個,阿斯洛,我……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那個……」
眼看阿斯洛現在是一副十分平靜的樣子,拉修決定把握機會向他提出請求,只是話說出口之後,個性向來就很膽小謹慎的拉修卻還是猶豫了好一陣子,對此,阿斯洛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拉修,耐心地等他說完。
接著,拉修鼓起了勇氣,重新和阿斯洛對上視線,並以後者能聽清楚的咬字與音量說。
「你可以……把你剛才告訴我的,關於你的事情、你的過去,也告訴提亞嗎?」
「……」
「我、我知道這很強人所難,但是阿斯洛你最近的樣子實在太不尋常了,提亞她……她是真的很擔心你啊!因為你她才會又露出那副難過的樣子……!」
說著的同時,拉修忍不住激動了起來,他的身子很明顯地顫抖著,緊握著的拳頭訴說著氣憤與不甘,而他的神情卻是夾帶著哀傷,複雜的情感表露無遺。
然後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拉修馬上恢復冷靜,面露有些慚愧的表情。
「抱歉……現在的我或許多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看見那傢伙露出那樣的表情了……」
「……」
「不行的話,至少編個理由也好……」
「……我說啊,欺騙她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阿斯洛嘆了一口氣,他半睜著眼睛,對拉修的最後一句話很不以為然的樣子。
然而接下來,阿斯洛卻是一臉認真地問道。
「你說我最近的樣子太不尋常,所以提亞很擔心我?是有多不尋常啊?我不是一直跟平常一樣嗎?」
「你……你難道一點自覺也沒有嗎!?」
拉修先是一副很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接著他皺起了眉頭,語氣忿忿不平地說。
「……果然那天在頂樓的時候,我就該先揍你一拳的。」
「呃,為啥?」
「還是算了吧,拉修,你身體太弱了,空手揍他的話你只會弄痛自己的手而已喔。」
克雷希婭在此時插嘴,然後她接著將視線移到了阿斯洛的銀灰色眼瞳上。
「阿斯洛,你可能沒有注意到,你有個一旦專注在某件事情上,就會忽略周圍的人事物的習慣。」
「專注力強是很好,但是在你身邊的那些關心你的人們,看到你每天都是一副煩躁的模樣,什麼事情也不願意對他們說,他們心裡會是怎麼想的呢?」
「這……」
面對克雷希婭的話,阿斯洛一時之間想不到該說什麼,他露出一副若有所思,卻帶了好幾分困惑的表情。
眼看阿斯洛似乎還不是很理解的樣子,拉修終於忍不住開口,說出了他從好幾天以前就想對阿斯洛說的話。
「……你自己好好想一下,當你親近的人……比方說奈希好了,假設奈希她看起來似乎在煩惱些什麼,你努力對她表示出好意,即使是小事情也好,你很希望能幫上她的忙,卻被她很冷淡地拒絕了,你會是什麼感受?」
「奈希才不會對我很冷淡!不過要是真那樣了,我大概會覺得很難過、很受傷……啊……」
話才說到一半,阿斯洛的腦海中突然閃過畫面。
他想起了那一天,在校舍的頂樓上,提亞想要幫他撿起被他落在地上的書時,自己是如何對待提亞的。
「原來……原來是這樣嗎……?」
低聲地喃喃自語著,阿斯洛兩手抱頭,將他的那頭深藍色亂髮抓得更亂,相反的,他原先亂成一團的思緒卻在一瞬間理清了。
「懂了嗎?提亞的心情……」
「嗯……懂了。」
阿斯洛輕輕的點了點頭。
怪不得提亞她在那之後就不再像平常一樣毫不猶豫地就湊上來,講話也變得比平時輕柔,是因為被我拒絕了以後,她以為我不想被任何人干擾嗎……?心裡如此想道,同時阿斯洛想起了自己因為一時好奇問了提亞選了什麼選修科目,而提亞則是露出了非常開心的表情。
當時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如今一回想起那時的她的微笑,阿斯洛就覺得心底有種難以言語的刺痛感,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扎到了似的。
「我知道了,我會找時機好好告訴她的。」
阿斯洛神情堅定地說,看來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反正對你說了這麼多之後,我總覺得我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抗拒了,不如說講了以後反而覺得輕鬆了點……」
接著他一邊抓著後腦杓,一邊說完了令他感到有點難為情的話後,他轉頭望向克雷希婭。
「這麼做可以吧?老太婆?」
「如果是提亞那孩子的話可以唷!她雖然不是探勘者組織的一員,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關係……你說是吧,拉修?」
克雷希婭回答完後,將問題丟還給了拉修。
明明克雷希婭臉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輕佻的笑臉,不知道為什麼,拉修卻覺得她的笑容背後包含的並非只有善意,似乎有更深的意涵在裏頭,這讓他不禁打了下寒顫。
「呃,嗯,是啊……」
緊接著,拉修似乎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他連忙對阿斯洛說道。
「對了!阿斯洛!今天發生的事,還有我作為探勘者組織成員所做的任何事情,你千萬別告訴提亞啊!」
「為啥啊?看你慌成這樣……」
「其實……提亞她一直認為我只是有在探勘者組織打工,只是個打雜的,她完全不知道我是組織的成員……」
又一次地將視線撇開,心虛的情感清楚地顯露在拉修臉上,就連兩手的手指也是不安的糾結個不停。
「如果被她知道我早就已經是組織的一員,還用魔法攻擊你、害你受傷的話,她一定會非常生氣吧……所以……」
「是喔,哼──」
阿斯洛瞇起眼睛,看著拉修一副慌慌張張的、以懇切的眼神不時偷瞄著自己的模樣,他認真覺得這個場面相當有趣,在他眼裡看來他的朋友看上去有點可憐,卻也挺可笑的。
這使他忍不住打起了壞主意。
「拉修啊,你知道嗎?我們學校附近的書店隔壁啊,開了間新的咖啡廳喔,聽說那家咖啡廳的蛋糕非常好吃,特別是那個草莓慕斯蛋糕……」
「……嗯?」
「我這個月的零用錢幾乎都拿去貼補家用,已經所剩無幾了,要是有誰願意請客的話,見到提亞的時候我說不定就不會說些多餘的話……」
「阿斯洛,你──!」
意識到阿斯洛的企圖後拉修馬上瞪向前者,但才剛擺出一副像是即將要生氣的模樣,下一秒他就立刻垂下肩膀,百般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唉……我知道了啦,改天我請你就是了……」
「不行,我今天就要吃到蛋糕,因為某人的關係我需要好好轉換一下心情。」
「……我看你現在的心情根本就好得很吧!?你最好是去照下鏡子,看看現在在你臉上的表情喔!」
即使被拉修這麼說了,阿斯洛依舊沒打算收起那張邪惡的笑臉,當然了,阿斯洛很清楚自己臉上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
「說什麼呢,討厭的回憶被人逼著說出來,心情怎麼可能會好?」
「嗚!你就是不惜用這種方式也想要整我……」
雖然明白阿斯洛的話裡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他的這句話純粹是為了達到目的而利用自己的罪惡感的卑鄙手段,但拉修仍然在一瞬間就被擊沉。
「好啦!我今天就請客!這樣你滿意了吧!?」
拉修自暴自棄地說道。
此話一出口,克雷希婭馬上就補了一句。
「那也算我一份吧,放心,我的我自己付一半──」
「咦!?」
「好耶!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現在馬上出發吧──」
說完,阿斯洛繞到拉修的身後,兩手抓住拉修的肩膀,然後將他推往體育館大門的方向,而克雷希婭則是先行將從裡面鎖上的大門門鎖打開。
愣了好一陣子,即將被推到體育館的大門前時,拉修這才反應過來,他沉下臉,口中嘀咕道。
「……這算什麼上司?什麼未來的首領?我竟然得輔佐這樣的人,難道我從一開始就上了賊船嗎!?」
儘管拉修說這句話的音量已經很小聲了,但就在他背後的阿斯洛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阿斯洛燦爛地笑著回了他一句。
「活該啦你。」
「提亞救我……我想回家……」
拉修發出了微弱的哀號聲,只可惜這句話終究是無望傳到他的姊姊那裡了。
悠路碎碎念:
雖然事情還沒完全解決,但第一次的主線總算是告一段落啦!(灑花
接下來即將進入日常篇囉,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