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了結
十重殿中,西門血墜應邪蟒至尊的傳喚而來,他單膝跪下,右手撫胸,垂首望地:「至尊,西門血墜在此,請下令。」
「嗯―。」邪蟒至尊感覺西門血墜說話的聲音語氣不太對,詳細看了西門血墜的臉色:「你受傷了?」
「啟稟至尊,數日前與人發生一場爭鬥,現在已經無礙了。」
「哦―,與何人呢?」
「一個在谷外鬼鬼祟祟的人,已經處理好了。」
「嗯,做得好,現在還不是十重殿曝光的時候,你能如此謹慎,讓我心甚是安慰,不枉我用心栽培。」
「至尊,請下令吧。」
「萬年竹之事你知道了?」
「請至尊示下。」
「有人汙衊我,萬年竹現在認為是我派你刺殺素心蘭,你該如何應對?」
「讓屬下與萬年竹對質吧。」
「他若不信呢?」
「屬下殺了他。」
「很好。」邪蟒至尊很滿意:「萬年竹身上的東西不能動,全部拿給我。」
「遵命。」
「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拜別至尊。」
西門血墜向邪蟒至尊一拜,隨後起身,昂首闊步,離開十重殿。
邪蟒至尊看著西門血墜仍是剽悍囂狂如同往常,心下稍安,往椅背一靠,逕自閉目養神,在一旁看著一切的殷封也悄悄離開。
而讓刺骨雕抓著,飛出迷瘴谷的西門血墜,在無人的樹林裡,低下高傲的頭顱,輕輕一聲嘆息,隨後振奮精神,回到路上,向東南方走去。
他心裡清楚,萬年竹會來找他,自己所要做的,就是讓萬年竹容易找到。
西門血墜是對的。
素心蘭的死、萬丈松的死,讓萬年竹心破了一個大洞,此時他整個人已經冰冷如霜雪,為素心蘭、為兄長復仇,已成為支撐他的唯一動力。
所以萬年竹很快就找到了西門血墜。
萬年竹自空中降落在西門血墜面前三丈之處,冰冷的雙眼望著西門血墜:「你沒有躲起來,是表示你承認了?」
西門血墜一甩衣袖:「受人栽培,理當回報,至尊要我說沒有。」
「好膽量!」萬年竹雙眼燃起熊熊怒火,左手拿起紫竹劍,右手握著劍柄:「今天,我手中長劍,不見血不入鞘!」
「來吧!勝者存活,敗者死亡!」
萬年竹左腳微退三吋,右腳踏前半尺:「為你所做之事,付出代價!」
西門血墜身體前傾,右手握住劍柄:「殺手的結局,由實力決定!」
兩人同時盯住對方的一舉一動,氣氛開始凝重。
厚劍對軟劍,揮劍的原因是情愛義氣還是心酸無奈?
斬斷的是心中的執念迷惘還是恩怨情仇?
西門血墜與萬年竹都不知道。
兩人只知道只有一人倒下時才會有答案。
凝重的氣氛沒有持續太久。
隨著一聲大喝,西門血墜右手握劍柄,率先衝向萬年竹了!
眼見西門血墜來勢洶洶,萬年竹的內心卻很平靜,只看劍鞘就知道對方的武器厚重,屬於以力取勝的類型,而他屬於靈巧迅速的一類,比拔劍速度,當然是自己有利。
萬年竹輕踏兩步,身子如離弦之箭,奔向西門血墜,三丈距離轉瞬已盡,兩人身影交錯後,西門血墜發出一聲慘叫!
「啊―――!」
痛嚎聲直上雲霄,西門血墜單膝跪地,額頭流下涔涔鮮血。
萬年竹靜靜站著,緩緩收劍入鞘,沒想到,一條人影從旁邊的樹林中出現,奔向西門血墜,萬年竹詳細一看,竟然是漢千里!
「西門血墜!」
漢千里的語氣帶著十足的焦急關心,西門血墜卻將他喝退。
「站住!漢千里,你別過來,讓我自己站起來。」
西門血墜說完,強自撐持,緩緩站起身,額頭上鮮血亦滾滾流下。
漢千里見狀,忍不住一聲嘆息。
萬年竹卻冷冷開口:「漢千里,接下來就是你我算帳的時候了。」
漢千里冷眼一瞪,右手指向西門血墜,怒喝:「你贏的不光彩,丟臉!」
「嗯?!」疑惑的萬年竹看向西門血墜的右手,赫然發現對手所持的厚劍,竟然只剩半截!
「要算帳是吧?」漢千里看著驚訝不解的萬年竹,右手舉起圓棍水堇:「我答應別人,不主動找你麻煩,但現在是你要找我,來吧!」
萬年竹舉起紫竹劍正想答應,卻被西門血墜打斷:「慢著!我有事要交代漢千里,萬年竹,你另外找時間吧!」
萬年竹聽完立刻感到憤怒:「憑什麼要我聽你的?」
「素心蘭臨死前,想要再見你一面,求我留她三天性命,我答應了,再說,此時你們兩人的心境,不適合決鬥,萬年竹,你也是個武者,不要讓失敗者看你不起!」
西門血墜的語氣慷慨、傲氣十足,萬年竹聽完,臉色連連變換,幾息後拋下一句:「漢千里,十五天後,我在岄山西側的出雲台等你。」
萬年竹說完,立刻轉身離去。
漢千里冷冷撇了一眼萬年竹的背影,隨即轉身望向西門血墜:「你的劍只剩下半截,為何你還要與他決鬥?」
「當然是因為男人的氣魄啊!」
「就算因此付出性命也值得嗎?」
「唉…劍是劍客的第二生命,我的劍被你打斷,早就應該死了,而你卻留我性命,這份義氣我謹記在心,我…嗚…」
話說到一半,西門血墜突然一陣暈眩,身子踉蹌就要跌倒,漢千里見狀,立刻上前想要扶住他,結果被西門血墜阻止。
「嗯―!不用過來扶我,我不可能倒下去。」
「唉,你真是一條硬漢。」
「哈哈哈―!這是天生的個性。」西門血墜站的硬挺,臉上卻流滿鮮血:「我一生只領受過虛假的關懷,你是唯一真正關心我的人,可惜我無法回報你了,希望你能將我的骨灰散入江中,讓我隨波逐流,最後,我只能告知你,至尊可能是死過一次的人,希望這樁消息對你有幫助,等你有足夠的實力,再去挑戰他吧,我先告辭了。」
西門血墜說完,緩緩將雙眼闔上,身子仍然站的挺拔,鮮血仍流了滿臉滴落塵土,呼吸卻漸漸停止了。
「西門血墜啊…」
漢千里此時無心深思西門血墜的遺言,只有一聲悲痛嘆息,提起精神處理西門血墜的後事。
十五日匆匆過去,萬年竹在出雲台看著東方天空緩緩而升的太陽,耀眼的萬道金光遍撒大地,樹葉青草上的露珠也是晶光閃耀。
但萬年竹的內心卻是混亂不堪,一重又一重的打擊與隨時可能發生的偷襲讓他這半個月無法好好休息,甚至連躺下好好睡一晚都不可能,他太清楚邪蟒至尊的行事作風了,只要被至尊鎖定的目標,只有死亡一途,而且連遺體都不會留,就像被巨蟒吞噬了一樣。
萬年竹閉起雙眼,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同時運轉靈力幫助身體氣血運行,以利去除多日來的疲勞。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在萬年竹身前三丈處停止。
兩刻鐘過後,萬年竹睜開雙眼,慢慢轉身望向來人:「不趁人之危,是一個優秀武者該有的風範,臨江山人將你調教得很好。」
漢千里淡淡一笑:「在黑道打滾,還能說出這番話,你也算難能可貴。」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萬年竹輕輕吸一口氣:「是我有錯在先,你若要為臨江山人報仇,我讓你三招,三招之內,我絕不出手。」
漢千里一聽,舉起圓棍水堇,輕輕一揮:「一招。」
萬年竹見狀一驚:「你…!」
萬年竹話音方落,漢千里再度一揮:「兩招。」
「你不是要為臨江山人報仇嗎?為何要放棄這個機會?」
「佔人便宜無法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漢千里說完,三度揮動水堇:「三招。」
「無奈啊…」萬年竹沉重一嘆,左手提起紫竹劍,右手握住劍柄:「一招,用你我最強的一招結束這段恩怨吧!」
萬年竹說完,全身靈力急速流轉,結丹修士的威壓越升越高,在升到最高點之時,萬年竹猛然拔出紫竹劍斷流,只見劍身靈光流轉,隨後化成三尺青綠色的劍芒,赫然是人劍心意相通,合為一體!
另一邊。
漢千里當然不甘示弱,他雙手緊握水堇,將全身的靈力灌入其中,點點靈光漸漸佈滿棍身,一股莫名的恐怖威壓漸漸散開,像是受到水堇的感染,漢千里身上靈力波動突然變強,也發出同樣的恐怖威壓,隨後靈光化成青芒燦爛閃耀如同朝陽!
見到漢千里的威勢竟然也如此可觀,萬年竹便決定率先出手取得先機!
「歲寒不見凋,修竹越千尺,瑟瑟斜陽下,紫劍萬影馳!」
萬年竹唸完詩句,舉起紫竹劍往地上一插,隨後一陣靈力波動在地底躁動,漢千里見狀,心中感到一股強烈的危機,連忙一躍而起,同時揮動水堇護住周身,果然十幾道銳利的劍芒自地面竄出!
萬年竹見漢千里為了避過第一波的攻擊而跳上半空,立刻舉起紫竹劍飛身而上,同時連連揮動手中長劍,射出一道道劍芒!
漢千里揮舞水堇擋下自地上竄出的劍芒,眼角餘光看到萬年竹已經趁機揮劍向他攻來,連忙一個筋斗翻身,雙足往地面一點,整個人躍向萬年竹,同時揮動水堇擊向迎面而來的劍芒!
幾聲鏗鏘過後,劍芒消散,圓棍水堇與紫竹劍斷流終於正面對決!
巨大的金屬交擊聲響起,反震之力襲來,水堇飛離漢千里的手中,斷流也同樣脫離萬年竹的手中,還在空中斷成兩截。
然而萬年竹並沒有中斷攻擊,他左手食中兩指合併成劍指,夾著閃閃靈光,刺向漢千里!
漢千里身子一側,匯聚靈力於左拳,擊向萬年竹胸口!
「嗚―!」
「啊―!」
兩人同時發出痛苦的聲音,各自飛出,跌落塵埃了…
「咳咳…」
萬年竹畢竟修為較高,倒在地上沒幾息便掙扎站起身。
隨後,漢千里幾聲咳嗽,艱難翻身坐在地上,左手按著右邊鎖骨的位置,鮮血染紅了一大片。
萬年竹右手按著右邊肋骨,咳出幾口鮮血,看著面色蒼白的漢千里:「你已經中了我的絕招,『長竹萬衍』,一個月之內,體內生機盡斷。」
漢千里淡淡看了傷處,感覺到一股奇特的力量正緩緩蔓延,並吞噬他的生機,隨後望向萬年竹:「方才我那一拳,名曰『鎖千城』,無法可解,十日之內,回到你最後的歸處吧…」
漢千里說完,勉力起身,拾起水堇,辨明方向,便要離開。
「你要去哪裡?」
漢千里緩緩回頭一望:「去阿加草原,將我義父的骨灰安葬。」
漢千里說完便拖著踉蹌的腳步離開。
「唉…」萬年竹看著漢千里堅毅的背影,腦中思緒重重,深悔自己因貪念而起的作為,導致現在的下場,最後只剩下一聲沉重的嘆息。
萬年竹撿起只剩下半截的紫竹劍,感覺到其中的意志已經消失,心中不免再添幾分悲傷寂寞,隨後向幽蘭谷走去。
兩人離開後,出雲台的紛爭卻尚未結束。
一名手持菊花的撫媚男子緩緩登上出雲台,輕輕聞了聞手中的黃菊,輕聲說了一句:「殷封,出來吧,不然我不客氣了。」
殷封聽了,小心翼翼地從藏身的樹林中走出:「你對我有敵意。」
「非也,我只是在提醒你。」
「嗯?」
「萬年竹所剩的日子不多,我希望他能回到他心中的歸處。」
「我身上有至尊交代的任務。」
「凡事都有通融的餘地。」
殷封雙眼一瞇:「傅白杭,你對至尊懷有二心?」
傅白杭輕聲一笑:「你對至尊的忠心太過虛偽,你不知道嗎?」
「你―!」殷封聞言既驚且懼,身子也微微顫抖:「你竟敢汙衊我!」
「哼,沐臨秋也找藉口離開了,剩下的人不是有求於至尊,就是舉世已無容身之處,你呢?你圖的是什麼?你以為至尊真的相信你的忠心嗎?」
「什麼?!」殷封大驚失色:「你―!你知道了什麼?!」
「我可以什麼都不知道。」傅白杭輕輕一聞手中的黃菊:「你讓我處理萬年竹的後事,我就讓你完成任務,最後提醒你,你不是我的對手。」
「我…我…」殷封臉色數變,最後低頭一嘆:「十日後我再去找你。」
「聰明。」
傅白杭說完,施展御空術往萬年竹離開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