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雪湘被焰墟緊緊地擁在懷中,他全身彷彿被釘著般,無法動彈。臉龐逐漸赤紅,雪湘就像被火焰融化的冰雪,和焰墟融為一體。
「焰墟?」
「那個,你忍耐一下⋯⋯」他在耳邊低語。「一下子,一下子就好⋯⋯」
雪湘從未像現在這樣,被焰墟擁入懷中。他低下頭,將臉埋進了他的胸膛,並且閉上了眼。焰墟就像受到驚嚇的孩子般,緊緊抱住自己最心愛的母親,想要尋求溫暖及安慰。
「雪湘⋯⋯你嚇到了嗎?」他語氣相當不安,雖然字面上在安撫對方,但他卻已經渾身顫抖,恐懼不已。
「沒事的。」雪湘罕見的柔聲說道。「我們不會有事的。」
焰墟停頓了幾秒,接著將雪湘從懷中放開。他將雙手搭在他肩膀兩側,並且重新整理好情緒。看著微紅的眼角,雪湘才注意倒他剛才哭過,內心瞬間感到一陣痛苦。
「焰墟,有什麼事跟我說,好嗎?」他關心道。
「不用了。你這樣就好。」
他抬起頭,琥珀色的眼閃爍著憂傷。他微笑著,但眉頭卻皺的很深,那是個似笑非笑,很是悲傷的表情。一看到著個表情,雪湘的心再次感到一陣刺痛,像是被細針穿過了一樣。
空氣凝結了幾秒,焰墟總算放開雪湘,並抱起昏倒的小狗,快步向前走去。
「剛才是怎麼回事?」他趕緊追上去,並抓住了焰墟的肩膀。
「沒什麼。」他別過頭,不想與他對視。「忘了吧。」
「為什麼?你一直抱著我也不是辦法啊?你的問題總要解決的吧?」他皺眉道。
「你不會理解的。」他說。「畢竟你是雪湘,我是焰墟啊。」
愣了幾秒,雪湘總算明白他所說的話。沒錯,自己是雪湘,未來的雪城主,而他,焰墟,天生自帶怪力,還有無法控制的奇怪術法,被當作怪物的男孩。兩人根本天攘之別。就算焰墟假裝堅強,但雪湘難免看出,他在他身邊是多麽自卑,多麽不自在。
但是,他為何要將自己擁入懷中呢?
他趕緊快步跑到他的身邊,湊到一旁想與他對話。但焰墟卻越走越快,樣子像隻熱鍋上的螞蟻。但雪湘認為他在迴避他,便死纏爛打的追上去。
「焰墟,你聽我說好嗎?」
「喔不,雪湘你先聽我說⋯⋯」
「你不用自卑⋯⋯」
「不是,你專心一點⋯⋯」
「你也是很好的⋯⋯」
「雪湘!他動了!」
「焰墟你真的不用⋯⋯喔幹!」
還沒反應過來,雪湘看見在焰墟懷中的嬌小身軀蠕動了幾下。他之所以會有如此巨大的反應,正
是因為剛才撿到小狗後,雪湘認為牠早就奄奄一息,應該沒救了。但這小傢伙居然在焰墟懷中還有一絲生機,把他嚇得不輕。
「喔哇,原來你也會罵髒話。」焰墟賊笑。
「我也是人好嗎。」
兩人趕緊找個地方將牠安置。雪湘從背包拿出水瓶,並為了小狗一些水。過了一會兒,他微微顫動眼皮,虛弱的睜開水汪汪的棕色大眼。
「喔~」
與這惹人憐愛的小東西對上視線後,兩人完全招架不住了,紛紛發出高八度叫聲,融化在他可愛的眼神中。雖然牠又瘦又小、看起來很狼狽,但漂亮的毛色加上晶瑩的瞳孔,使牠看起來比一般的狗可愛了許多。
「吃吧。」
將食物擺在他面前,雪湘和焰墟坐在一旁看著小狗。他低頭聞了聞食物,並輕輕地舔了一口。嚐到食物的那一刻,牠的眼瞬間亮了起來,接著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中途,牠還噎到了不少次,害兩人緊張的快跳了起來,生怕這隻脆弱的小狗就這樣噎死了。
吃飽後,牠開始有了睏意。雪湘將牠抱進懷中,用手撫摸著牠的身體,溫柔的哄牠睡覺。在牠睡去後,雪湘用外套蓋住小小的身軀,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他睡著了耶。」雪湘說道。
「呃呃⋯⋯噗哈⋯⋯噗哈⋯⋯」
「焰,他真的超可愛的,你說是不是?」
「噗哈⋯⋯」
「而且他是女生耶,我剛剛看到的。」
「呃呃啊⋯⋯」
「焰?」
聽到了不對的聲音,雪湘立即轉過頭,卻看見了一招滿是鼻血的臉。
「哇啊!」
原來剛才雪湘將牠抱到自己懷中時,焰墟就被狗狗及雪湘恩愛的畫面給迷住了。可愛的狗狗加上大美人雪湘,根本就是豪華親子丼啊!被這可愛爆擊的焰墟立即癱軟在一旁,留著鼻血眼神呆滯。直到雪湘叫了一聲後,他才被拉回現實。
「小雪?喔喔,牠好可愛,牠是女生。瞭解瞭解。」
一副沒事的擦掉鼻血,焰墟將目光飄移,當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旁的雪湘瞇起眼睛,這傢伙定在想什麼怪東西,笑得有夠猥褻。
「欸欸,你覺得牠要叫什麼名字?」再次看向他,焰墟立即轉移話題。
「⋯⋯不知道耶,你覺得呢?」看來轉移得相當成功呢。
用食指點點下巴,焰墟思考了一會兒。
「焰雪,怎麼樣?」他說道。
「這名字是什麼意思?」雪湘歪頭,表示疑惑。
「焰墟帥哥與廢柴雪湘。」他調皮地笑道。
「爛透了。」雪湘送了他一個巴洛克式白眼。
「唉,一隻狗的名字嘛,認真什麼。」
一聽到這句話,雪湘立即跳了起來。像是焰墟犯了什麼罪一樣,用力地斥責道:「你知道狗是多神聖的動物嗎?你最好給我道歉!」
焰墟愣了幾秒,接著笑了出來:「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喜歡狗欸。」
「你不知道的可多著呢。」雪湘坐了下來,賭氣道。
「不對。」焰墟靠了過來。「我知道的可多了。關於你。」
挑逗人心的笑容服現在焰墟的臉龐,雪湘的面頰瞬間染上了一層紅暈。焰墟靠得更近了,他將雪湘撲倒,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深。被撲倒在地的雪湘準伸出手要推開他,卻被用力抓住。兩人就停在一個奇怪的動作,互相凝視著。
「那我呢,你知道我的事嗎?」焰墟說。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快放開我。」雪湘別過了頭
「喔,這樣啊。」焰墟笑道。「那你知道,我們小時候第一次見面的事嗎?」
「不就是⋯⋯你在樹上丟我嗎?」他的臉徹底紅了。
「不是喔。不是那一次。你想知道嗎?」
「有話快說啦,這樣壓著很不舒服⋯⋯」
撫摸著雪湘的頭髮,焰墟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你果然沒變。還是像那天一樣呢。」
「⋯⋯」
見雪湘沒有答腔,焰墟便開始說起兩人相見的那一天。雪湘則靜靜地聽著,那如此重要卻早已模糊不清的記憶。
那一天,一切都烙印在焰墟的腦海,難以往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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骯髒的孩子臥倒在牢獄的角落,紅色的髮絲活像個鳥巢。蟲子,老鼠,令人厭惡的小生物都與我為伴,只有他們才能給我安慰,溫飽我內心的飢餓及空虛。
我從出生以來,一直都是這樣,渾身惡臭,沒人喜愛的孩子。他們說,我會傷害人,說我是怪物,把我關起來,說要保護大家。但是,為什麼只有我被排除在外呢,我也需要被保護啊。
一開始是寂寞的,是悲傷的,是憤怒的。但那之後,什麼都沒有了,我不會難受了,我不會寂寞了,我不會覺得疼痛了。所有的感覺全消失殆盡,埋沒在深處,無法再次湧現。
我,什麼都沒了。
在一天,和平常沒什麼不同的一天,我依舊待在那個陰暗的監牢。只見遠方傳來一陣腳步聲,逐漸往我走去。反正一定是來送飯的,他們會拿碗往我的臉上砸,飯菜倒了一地,我才能撿起來吃。但是裡面幾乎是空的,我還是覺得好餓。
「欸,吃吧。」
我爬了過去,直直的盯著碗。今天很奇怪,他沒有把碗丟到我的身上,而是輕輕地從縫隙送來。目光移向那隻地來飯碗的手,它和以往不同,是一隻纖細、白嫩的手,看來換了一個新的人呢。
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我已經忘了上次好好吃一頓飯是什麼時候了。那個人並沒有走去,而是靜靜的看著我。不知是我吃相太糟,還是牢房味道太重,他在嘴中隱約傳出了抱怨聲,但依舊沒有離去。
日復一日,他都會過來陪我,我總聽他自說自話,自己則沉默不語。那個人滿嘴廢話,亂七八糟的根本聽不懂在說什麼。但是好溫暖,他真的好溫暖,是誰讓他出現在我身邊呢?還是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使?
也是,像我這種怪物都出現在這個世上了,天使出現也不是什麼神奇的事。
從談話中,我得知這個人是未來的雪城城主,被大家捧在手掌中的寶貝,他擁有所有一切。他長得很好看,雪白色的髮絲像天鵝絨。父母,朋友,所有愛他的人都與他為伴,所有的人全都給他溫暖,讓他從未感到飢餓及空虛。
「你為什麼都不看我?」
但是,我與他越親近,我越感到自卑。我從來沒有真正看過他的臉,不敢與他對視,像我這樣骯髒的怪物,怎們可能觸碰到天使的手呢?我手中一無所有,沒有任何能給他的東西。和他交流,與他談話,雖然是段幸福的時光,但內心總是感到一陣痛苦,無法與他訴說真心。
「你叫什麼名字?」
「焰墟。」
焰墟,燃燒、毀滅一切的烈焰,將全部燃燒殆盡,淪為廢墟。而我就是那團火焰,令人畏懼。
「真是個好名字。」他點點頭,說著。
「才怪,這名字糟透了。」
「怎麼會呢?焰墟,是溫暖的火焰,照亮暗黑的廢墟,給大家帶來溫暖!」
「⋯⋯不,不是這樣。」我不可能帶給大家溫暖的,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
「就是這樣!」他站了起來,語氣堅定。「你知道一件事情嗎?」
牢房的鑰匙在他纖長的指尖轉動。喀嚓一聲,那囚禁我的鐵門開啟,刺眼的陽光射入我的眼,多麽陌生,令我無法習慣。
「爺爺同意放你出來了,現在,你就是我的騎士,在我當上城主前,你要保護我,聽我的話。」
「騙人的吧。」
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
「是真的!」
「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接近我,你為什麼要和我說話,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什麼為什麼?」
「你就不怕我以後,我以後把你殺掉,還是吃掉之類的嗎?我是個怪物啊!」
他愣了一會兒,答道:「不怕!」
「不可能!」一定是在騙我!
「你聽好,我可是未來城主,我才不怕你這隻小紅紅呢!而且⋯⋯」
他彎下腰,並且伸出了天使的手,將我拉處深淵。
「焰墟絕對不是怪物,你跟我一樣,都是雪城的人啊。」
淚水瞬間浸濕我的眼眶,完全看不清周遭。回來了,所有的東西都回來了,我並非一無所有,我並非是傷害人的怪物,是他告訴我這件事的。
「是⋯⋯我是⋯⋯」踉蹌的向前爬,我撲到他的懷中,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好難受⋯⋯我好寂寞⋯⋯我好痛⋯⋯」
「焰墟⋯⋯」
他輕撫我髒亂的髮絲,哽咽到:「你終於,看了啊。」
反應過來,我才看見一張清秀的臉孔浮現眼前。他的眼睛是靛色的,就像寶石一樣,閃閃發亮。
好漂亮的人。
以後,我不會再低頭了。他給我的東西,我也要回贈給他,不留下任何虧欠。我要追上他,幫助他走出各種難關,就像那天他帶我步入陽光一樣,走出黑暗。
「雪湘。以後就請你多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