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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21-07-01 18:05

【刀劍亂舞】【壓切長谷部×女審神者】娑婆 ①

作者:錢

仔細回想,那個傍晚的晚霞濃麗到幾能稱糜爛。日頭浸在成團的厚艷中,被襯得浮腫蒼白。

他原是跟在他主身後,一行人結束了征途,正在歸路上。他內心原本正思索著回去之後的一些相關呈報書寫,只分了一些注意力在前方的主人身上,其餘的並沒有如何關切,卻是走在他前頭的主先停了下來。

「......逢魔時刻。」
他聽見了她的低語,因此才分出些心神望向面前的天空。

但那時的他眼中所見所想的只有危險的存否,是否可能對於剛經歷戰鬥的一行人造成無法負荷的突襲,並沒有過多的注意天象的異常。當然這多少也有已經習慣的原因在,畢竟如刀劍如審神者如溯行軍這般的時空異質物,有些時候亦可能引起停留時空的天象異常,他的主將之稱為時空的過敏反應。他喜歡這個比喻。
總之他對於異常的天象並沒有太多的在意,而他的主,那羽織上印有九相圖的女人,在說完那句話後,也就沒有旁的話語了。因此他認定那只是沒有太多深意的隨口一說,畢竟傍晚確實易有魍魎橫行,此世彼世交界薄弱,只是那日的天空確實詭艷,於是她便被引去了注意。

現在想來,也不知道該不該叱罵自己的愚蠢。

他站在窗台旁,今夜月滿盈盈,蒼白的月亮有種刺目的絢麗,與那日浮腫的日頭形成了強烈對比。他幾乎要以為這種對比,那日黯淡的日頭與今夜鮮麗的月盤,是在暗示著什麼。
......像是抽取了甚麼去滋養了甚麼。他低聲喃喃著沒人能懂的話語,然後將右手食指深深的捅入左手手套與肌膚間的罅隙中。

一種濕滑冰涼的觸感掃過了指腹,像是逗弄犬類得到親近的舔弄那樣的觸感,有些麻癢,但又比犬類那粗糙舌頭要更加細緻,與其說是狗,更像......他想不下去了,飛速的用一種幾要將自己甩出去的力道把食指抽出來,而那對於拔出手指而言太過多餘的氣力,也讓他重重的摔落在地。
他右手撐地左手高舉,以一種有些詭異的姿勢跌坐在榻榻米上。抬頭迎著刺目的月光看去,高舉的左手在某個瞬間似乎成為了某種極為陌生的事物。
或許是某種猛獸或妖異的爪子,他混亂的想,也許那個晚霞濃艷的逢魔時刻的確帶來了某些東西。

他的左掌心,似乎長出了一張嘴。

那張嘴並非忽然就出現在那裏,他的意思是,它是花了一些時間才長成這樣的。有什麼東西在他的掌心落種、孵化、腫大,最終長成了一張嘴……一張有著柔嫩舌頭的嘴。

儘管感覺上像是在他的掌心豁開個口子、扒挖他的掌肉從裡頭伸出一根細嫩的舌頭,但這個過程裡他並沒有感到任何疼痛。
更準確的形容是,過去的那段時間他覺得自己的掌肉包覆住了一個活物,安靜的活物,幾乎沒有什麼生物該有的脈動,於是他原本以為那只是一處發炎腫大的傷口。
過去的確也有類似的事情,沒有妥善處理的小傷口被細菌感染、化膿腫大,本來是不願意為了個小傷口還要麻煩主君浪費資源,結果本末倒置,還被暫時撤去近侍的職務,各種意義上皆是損失慘重。
照理來說為了避免再次淪落至同樣的下場,他應該會極力避免重蹈覆轍,在初有傷口時便妥善料顧或者是坦率的接受主君手入才是,但問題在於這次與上次不同,他的掌心並沒有任何傷口。既然如此那就與上次不同,不會是細菌引發的傷口感染,可能是寄生蟲,或者只是一個跑錯部位的痤瘡,腫包並不太大,至少他戴上手套後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掌心長了甚麼不明物體。
出於某種不明的心態,他自顧自的為那個患處做了毫無憑據的診斷,武斷地認為並不是甚麼大不了、需要麻煩到她的事情。結果就是在十餘天之後,一張不知男女、不知年齡、不知物種的嘴從腫包裏爬了出來,用細嫩的舌尖舔過他的指腹,宣告了他的堅持與僥倖是多麼愚蠢。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凝視並思索著,除了那張嘴究竟是何物以外,更重要的是他該如何處理它,而它的存在是否會影響他履行近侍的職責。
他的主是個行事精密、帶有幾分凌厲的人,雖不多話,但對於刀劍們性格的把控頗為精準,這點從上次他被撤去近侍職務的事情就可窺見一二。比起被賦予旁的懲罰,撤掉近侍一職更能讓他感到難受,這其中隱含著「連評估自身狀況都做不到,更遑論做好近侍職務」這般不信任的意味,這讓他難以忍受──但他這次依然搞砸了。
他有些無法理解自己,但在一片渾沌中似乎又隱隱的能夠窺見一些真實的線頭。他撇過頭去,現在左掌心的傢伙都還沒能搞懂,就不要再更增添混亂了吧,他有些掩耳盜鈴的想。

所以呢,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他依舊迎著那森森的月光凝望著左手,像是凝望著月球上被妖物刨出的五道深淵。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又動了,緩慢的伸出了光裸的右手,冷不防的將那白色手套倏地抽了起來。

那張嘴正正的的生在了他的手心,方才舔過他指腹的舌尖似乎被收了進去。照理來說這事物生在他的掌心,它的任何動作都應該會牽動到他的手部,但他卻沒有任何的知覺。

放棄用正常的邏輯去看待這張嘴吧,畢竟在掌心長出張嘴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脫離了正常邏輯。他將左手平放在左膝頭上,謹慎的拿了桌上一支原子筆戳了戳那東西,但它並沒有任何反應。
明明他用手去戳確實有反應。他不死心,又抓了一柄木尺欲要再次試探,可這次嘴卻不像上次的毫無反應,在那柄木尺離它尚有幾公分時,它忽然暴起──真的暴起,細嫩的舌尖倏地衝出將那柄木尺捲住然後吞下,力道之大將他近乎半個身體都扯了過去。

他被這樣突如其來的小驚變愣在了當場,還來不及思考它為什麼前後反應差異如此之大,就先反應過來,那柄木尺並不是普通的尺,而是他的主贈於他的珍貴物件!
他簡直要被自己一連串的愚蠢行為氣瘋,明明他平時都是那樣珍惜的在使用著那柄木尺,怎會這樣輕易的將其拿來試探一個真實不明或為妖異的事物!

他難以原諒自己的粗疏與拙笨,更無法原諒片刻前吞噬他愛物的嘴。但那嘴偏又生在他掌心,在一切不明的現在,他也拿它沒奈何,只能用飽含慍怒的藤色眼睛怒視著那張嘴。而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在吞掉木尺後又恢復靜悄悄的嘴,緩慢的對著他彎起一抹極為輕蔑的弧度。


-


不論他對那嘴有多少憤慨,以結果來說他們相安無事的共存到了第二日。這是甚麼荒謬的戲碼,他冷冷地想,有些粗暴的將左手掌攤開置於蓮蓬頭下,讓強勁的水流沖刷那張嘴。嘴絲毫不動,安靜的躺在他的掌心,乖巧得像是掌心一道較深的掌紋。
現在他很肯定這東西是活的,並且有一定的智力。這並不是好事,理智向他發出了警訊,他應該盡早處理掉這個物事,至少不能讓這正體不明的東西接近他主──

這麼斷斷續續地想著,他關掉水龍頭,用掛在一旁的浴巾擦乾了身體,踏出浴室。

明明是這麼想著的,卻不知道為什麼,他在穿戴整齊後,用力的將白色手套橫過那張嘴,使其被完全的遮蔽。
壓切長谷部,你究竟在做什麼?

他踩在緣廊上,邊與迎面而來的山伏國廣與數珠丸恆次點頭致意,邊在心底質問。卻沒想到平時與他並無過多交集的數珠丸恆次行至他側忽地停下,那總低歛的眸光像是落在他身上。

「......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佛刀輕聲的歎了句什麼,他沒能聽清,僅稍稍抓住了一點無法讀懂的話尾。他猶豫了幾秒,是要誠實開口詢問表明自己沒能理解,或是乾脆點頭蒙混過去當自己聽懂。反正數珠丸恆次的話一向難解,而且彼此性格與所求注定他們不會有太多的交情,所以直接瞞混過去也沒什麼問題吧。

「對不起,您剛剛說了些什麼?」
他在心底歎口氣,想是這麼想,但一個優秀的近侍當要與本丸的所有刀劍都維持著基本的關係,至少給予一定程度的尊重與禮節,才不至於在往後有需要的時候因近侍自身糟糕的人際影響大局。

但面對他的疑問,佛刀只露出了清淡的微笑。
「無事,只是無緣的一句話而已。」

說到底他也不是真的好奇那句話,因此數珠丸恆次的反應反而讓他鬆了口氣,正準備順勢簡單禮貌的結束談話時,忽然,空氣中傳來一聲細微、卻又無比清晰的嗤笑聲。
他愣住了。

不僅僅是因為周遭除了他們三人以外別無他者,更因為他熟悉那個聲音、那個語調。
一般來說人對於自己說話的語調聲音並不會特別熟悉,但他為了避免自己無意識衝撞他的主,對此做過練習,無數次的在錄音檔裡聽過自己的聲音與各種語調,因此他瞬間就聽出了那聲輕蔑的嗤笑,是他的聲音、他的語氣。

那個瞬間他真正惶恐起來,幾乎是馬上辨識出了這來自於何處。與佛刀的交談讓他短暫的忘了那張可恨的嘴,但這聲嗤笑一下的將這嘴拽回他腦袋裡,還順便將慌亂與惶恐一併吐了出來。

勉強調動理智處理現下的狀況,他面前還有兩尊大佛呢。這兩人並沒有什麼表情,數珠丸恆次面色清淡,山伏國廣也依舊平和微笑。但那聲嗤笑如此清晰,在安寧的清晨裡炸開來,他難以懷抱僥倖的認定他們兩人並沒有聽見,還有,還有──

「──壓切長谷部,你遲到了。」
長廊的盡頭射來一道冷淡的女音。他扭頭看去,他的主站在那,長髮及腰,羽織上新死相與成灰相和她的視線一般鮮明冷厲。

她的出現讓他幾乎是瞬間就冷靜下來,但這份冷靜又加深了某種難以言述的惶恐與羞慚。他不應該只是將它當成普通的腫包,不應該與它一起共存過一夜,不應該讓那聲詭譎的嗤笑被聽見,不應該容許自己與那骯髒的嘴一齊走在通往他主的道路上......不應該,卻姑息。

他應該要從這裡離開,他不能帶著這可恨的東西接近他的主。但她越來越接近,直到在他面前站定,而他卻沒能從原處挪開任何一步。

「主。」
他聽見了自己與其他二人的聲音,她朝那二人點了點頭,然後他們便離去,剩下他們主從二人。

他的主在一般女子中算得上身形瘦高,與他的身長對比,她飽滿的額頭會正對他的鼻尖。她總是站在能與他平視的距離,此刻也不例外。金色的眼睛平淡的望來,他難以否認即便是已經如斯熟悉的如今,他仍然可能會為了這道目光而感到一股輕微的戰慄。
這很容易理解,壓切長谷部應當要完美完成主君的任何命令,只要主君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便不能使她失望。那是一種期望與本能的戰慄,他想。

但現下手指的輕微戰慄比起以往摻入了其他的雜質,那似乎未與他血肉相連的嘴騷動起來。這是一種玷汙,對本應全為主君而生的刀來說,如今指尖的戰慄過於混濁,他惶惶羞愧。而更令他愧恧的是,他居然還站在她的面前,厚顏承受那雙金眼的凝視。

喉頭乾澀得厲害,他承受著那冷靜的凝視,有股想將一切攤露的衝動。他的輕率、他的姑息、他的放縱、他的左手、他的......「主。」
他費力的出聲,卻只吐出了她的稱謂,再無其他。

遲遲等不到下文的她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但他所有的勇氣已在方才全數吐出,面對她的眼神,他只能給出一個極為失禮的搖頭。而她雖不好親近,卻也不是什麼過於苛刻的人,他知道對話會因他的搖頭而結束,她不會再追問,他又錯失一個坦白與弭補的機會,正焦灼著思考剛如何是好時,他的主忽然向他遞來了某個被白帕包裹的物事。

他知道那裡頭是什麼,那是一柄精細古樸的黃楊木梳,是她的嫁妝。每天的清晨,他總是握著那把梳子,一綹一綹為她細細梳理,這樣的習慣已經延續數年。可現在的他,左手有著一張善惡不明、行舉難測的可恨的嘴,他要帶著這張嘴,握著那柄梳子,如往常一般為他的主打理長髮嗎?

指尖與心頭的戰慄在逐步加劇,混濁的震顫中他似乎聽見重重細碎如低吟的聲響。然後在他反應過來前,他的左手已然向前,接住了那柄被白帕包裹的木梳。

「來吧。」
他的主說道。

她行事向來有幾分雷厲風行,在他接住木梳的前後秒,她已撂開手旋身而去。她走路步伐不大,速度卻極快,羽織下緣被帶得微微揚起,正中橫臥噉食相,噙著死體的飢犬與貪烏似乎向他望來*。

──壓切長谷部。
他聽見某種呻吟一般的呼喚,這次他不知道它們從哪裡來,但他清楚它們要他往哪裡去。

「壓切長谷部。」
然後是那個女子。她站在長廊盡頭,如她來時。他看不清她的眉眼,但他看見了那雙金眼,還有那把濃密的青絲。

「是。」
他說。



他必要往那裏去。





*《九相圖》有數種,我引的是《壇林皇后九相圖》,是繪製著人類死後死體九種變化,最終歸於塵土,用來告誡人類諸行無常之理。
* 全句為「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出自《佛說四十二章經》
* 飢犬與貪鳥,是《九相圖》中,噉食相描繪野地烏鴉、狗、狼爭相競食腐肉。






---
《九相圖》有興趣的人可以查查,不過因為描繪的是死體變化,因此可能會有令人不適的血肉圖樣,請自行斟酌。

長谷部:又我。

有看不懂ㄉ或是覺得疑惑的地方歡迎留言詢問......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好像沒寫多少但又好像寫很多了,一直瘋狂問親友看起來到底會不會很囉唆(親友:幹ㄛ
我還蠻喜歡這篇,努力把他寫完......

這篇應該不太算怪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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