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回)
「因為妳想事情的時候看起來都像在發呆。」侯爵指著他自己的眼睛說道。「視線沒對焦，看起來有點空洞。啊，不過那種呆滯的感覺我並不討厭，有點迷離、憂鬱但不至於進入厭世狀態的那種表情可是相當難得的，我覺得有值得一繪的價值。」
不知是不是凌風的錯覺，侯爵在他自己的這間畫室裡，變得稍微跟先前的言行舉止有些微妙的不同；然而這可能才是他真正的模樣，畢竟凌風認識他的時間才不過短短幾天而已。
凌風時常有這樣的感覺：認識一個人越多面向時，越容易發現自己其實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瞭解對方。而這個道理，套用在侯爵身上顯然也同樣適用。
「我在想，你是不是存心想整我，所以才會要求我用這麼難擦拭桌面的布料當抹布。」雖然想像友人夏莉雅那般作出假裝氣憤的表情與情緒表現，但由於凌風還沒掌握竅門，以防萬一，她仍以平常的語調說出這句話。
「妳這樣講就是在小瞧我哦！路癡。」侯爵露出了一個很刻意、一眼就看得出非常假的訝異表情。「要整妳還不簡單，犯不著用這麼無聊的方式啦！我品味沒那麼差吧？會對這種整人方式感興趣的人，大概只有幹話三巨頭那些傢伙而已。」
「……什麼品味？」
「整人的品味。」侯爵笑著朝凌風打了個響指。「好了，我知道目前聊得非常愉快、氣氛也還算說得過去，不過再過五分鐘對方就要來了，所以現在請妳選個待會要坐的位置，這樣我比較好決定要他坐哪。」
「你不自己決定嗎？或者讓你的朋友決定？」雖然覺得侯爵自以為是的態度讓人無言以對，但他這番決定讓凌風感到意外的程度倒是輕而易舉地就壓過了反感：在她的印象中，像侯爵意見這麼多又精明的人，應該會想主導或至少確保場面在他的掌控之中，不會過度熱絡、也不會讓人感覺尷尬或無聊。
他詢問凌風要選哪個位置坐所代表的意義，就如同他把這次會談的部分主導權讓到她手裡一樣，讓人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而且還是讓人忍不住懷疑其中必有詐的那種不可思議。
「這次的會談中，妳跟他都是我的座上賓啊！」侯爵從容不迫地說道。「讓其中先抵達的那一位選擇想坐哪，不是挺合理的嗎？」
「我可沒聽說這回事……」這種單方面決定事情、自說自話就想讓其他人服從的強硬作法，凌風並不是很喜歡。不過這種處事風格在商界應該是不可或缺的吧？畢竟那可是個若無法以凶狠、自我中心及自信過剩武裝自己就會被其他商賈踩在腳底下生吞活剝的弱肉強食世界。
「好，那我現在算是補充說明清楚了。」侯爵的嘴角勾起一絲看好戲的笑容。「所以，妳想坐哪呢？」
商賈的笑容千奇百怪，乍看之下不具特別意義的淺笑都可能攸關一大筆足以買下整個城區的利益，只參加過一次商宴的凌風就已對此印象特別深刻；而在這個貨真價實「一笑千金」的世界中，侯爵的各種笑容又是箇中翹楚，凌風甚至覺得，身為外邦人的他之所以能獲得這座城邦的爵位、並在商界中那麼吃得開，至少有一半是他那多樣化笑容的功勞。
若不希望自己一直被這傢伙耍，凌風必須盡早學會解讀他笑容背後的涵義或行動背後的動機。
但這種事談何容易？
「你平常繪圖時都坐在哪裡？」在能學會辨認對方的意圖前，凌風只能用旁敲側擊的方式試著摸索手頭上有的線索進行推論。
「看心情。」侯爵模稜兩可地回答道。「我知道妳在打什麼主意，所以別耍這種小心機，路癡。簡單選個座位而已，沒那麼困難吧！果決明快可是個非常重要的優秀習慣哦！趁這個機會把這種好習慣養成起來，對妳以後絕對有幫助。」
「……」侯爵似乎有種特質，特別容易讓人覺得他很欠揍；經商這些年來，凌風就不信沒人揍過他，但這種事問本人大概不準，哪天有空時再跟米雅或瑟希娜打聽看看就好，現在先解決要坐哪的問題，不然待會侯爵的朋友就要來了。
既然侯爵不給凌風推論的線索，凌風只能從剛才進屋時，桌面上杯盤的集中位置來推測侯爵坐在哪繪圖。
既然杯盤是放在靠近火堆那一側的桌面上，凌風假定侯爵最近一次繪圖時是坐在背對火爐的位置；換言之，那個爐火前方的位置就是主位；靠近主位的位置由身分最高的賓客入座，記得禮儀課程是這麼指導的。
背對門口的位置距離爐火處較近，侯爵的朋友若坐在那兒，會比較容易跟侯爵聊天。基於以上線索，答案呼之欲出。
「面對大門口的那個位置。」
「哦？有趣。」侯爵頗感意外地吹了聲口哨。「妳打算坐主位呀！」
唔，看來不是這個答案……
(待續-預計下週五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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