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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誌2021-07-31 19:52

【心得】彈珠汽水瓶裡的千歲同學《第二卷》

作者:熟魚片

不曉得對於大家來說,所謂的「神作」是什麼呢?在自己的人生當中,又有哪些作品被印上「神作」之名,高掛在心中的殿堂上頭呢?

有些時候,看見網路上的留言或是討論串出現「神作」這樣的字眼時(撇除某些人只是單純因為跟風就隨口冠名)內心其實往往會冒出一種無法言喻的寂寥感。

因為從小到大,我沒有找到可以稱之為「神作」的作品。

──等一下!先不要打我,我會解釋!

《火影忍者》很精彩,從小陪伴我長大,裡頭的故事和人物曾帶給我無數感動,熱血彷彿能突破一切,死亡帶來遺憾和重生,堅定的意志終將被傳承。我會說它是最偉大的漫畫。

《CLANNAD》,唯一一部從國中到現在,仍會過段時間就打開回味的動畫,喜歡它描述青春的方式,又帶有現實的苦澀,即便有人說第一季又冗又沒重點,我卻最愛那部分。我會說它是心目中第一的動畫。

不知為何,即便現在也是,我仍然小心翼翼地將「神作」的標籤放在口袋之中,不敢隨意拿出,彷彿它有使用的限制,如同撿到三連弓卻捨不得用來打加儂。

或許對我來說,「神」這個字有一種神聖感。神聖帶給人完美的感覺,而完美代表著沒有瑕疵,沒有瑕疵意會著不切實際。也就是說,所謂的「神作」,應該要是擁有無可撼動的地位,不容挑戰,且完美得有些虛幻。有時我甚至會懷疑,是否對我而言根本沒有那種東西存在,事實證明又是我在扯蛋。

記得是那個早超過平常睡覺時間、知道再晚睡隔天加班一定會累死的半夜凌晨一點,在我翻過343頁的最後一頁,我好像終於找到了,那個我人生中第一部的「神作」。

只不過,它和我想像得有點不一樣,它一點也不虛幻,一點也不會不容挑戰,甚至有不少讀者不苟同它的價值觀,但卻使我產生出「好想寫出這樣的作品」的念頭。

沒錯,前面講了一堆狗屁不通的道理,到頭來,所謂的「神作」大概就和喜歡的人一樣,就只是在某個時間點,和某人的相遇。什麼定義、什麼嚴謹,那些根本無關緊要。

前言講得有點多,我其實只是想要分享這份喜悅而已啊啊啊,所以說為什麼創作者講話都要這麼拐彎抹角,煩死了(其他創作者:幹

以下心得涉及《彈珠汽水瓶裡的千歲同學》第一、二卷劇透,請還沒看過的客倌趕快去買來看。


《彈珠汽水瓶裡的千歲同學》講述一名位於校園頂點的頂級現充千歲朔,與環繞在身邊的同為校園現充的五名女主角,所發生的看似玫瑰色的現充校園青春故事。

沒錯,有別以往的輕小說題材,本書滿滿的現充,除了現充還是現充,不僅違反過往輕小說常見的「主角塑造應盡可能貼近讀者」的潛在規則,還大膽將「現充拯救宅男」這種很明顯會引起導火線的劇情當作第一卷故事主軸,不只劇情有衝突,連想像讀者把這本書捧在手上都是一場看不見的戰爭。

書中那種曉以大義,將現充以及正向光明的價值觀強加在角色身上,希望其發生改變的教育行為,以及將部分具有象徵意義的標籤放大檢視,或許就是這樣的內容和觀點讓部分讀者無法苟同,或者說內心看了不舒服。這裡沒有要引起紛爭或是分立場,畢竟每個人要如何詮釋作品的意義是個人自由,但我只想說一句──看得真爽。

個人認為,作者點出了大多作品避而不談的現實人性面,而且赤裸得一針見血,簡直就像以這本小說當作戰帖,活生生地挑戰讀者。人有自尊心,被刺到時會下意識舉手反抗,如同書中的健太一樣,但健太的心理素質卻有些超乎常理,從一開始的無理反抗,到態度軟化、終至接受千歲的建議,彷彿精心安排的現充培育計畫。

撇開是否認同書中角色的價值觀,雖然這佔了很大一個比例,但讓人看得很爽的點就在於作者那不忌諱的有話直說吧,要讓人印象深刻,顧慮太多有時反成阻礙,但如果能將自己的中心思想發揮得淋漓盡致,即便與他人想法有所出入又何妨呢,畢竟,沒有人是完美且面面俱到的。


以第一卷而言,最讓人敬佩的是作者對於角色的掌握度,幾乎在第一章就讓所有要角登場,粗算就有八個名字,每位角色雖然出場時間都不長,作者卻利用出色的文筆與對白,讓讀者能夠迅速了解角色性格與定位,以下是一段我很喜歡的描述:


在討論誰是我們學年裡最可愛的女生時,和夕湖必定榜上有名的就是七瀨。如果夕湖是點滿可愛數值的偶像型,七瀨則是偶爾可愛,偶爾美得令人驚艷,若即若離,堅強而又虛幻,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她、疼愛她,又性感得讓人想破壞她,屬於深藏各種面向的女演員型。



光這一段搭配一張插圖,就能夠具體想像出七瀨悠月是位怎麼樣的女孩沒錯她是我老婆,其他角色也有各自的特色與著墨,這邊就不贅述,留給有興趣的大家去閱讀了。

只不過,這樣做的缺點也很明顯,對第一次見面的讀者來說,角色資訊量實在太大了,作者有時會穿插大量的純對白,導致很難第一時間分辨到底是誰在講話,偶爾還要不時往前翻到人物介紹(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才作人物介紹表吧?)才知道誰是誰,對閱讀來說有些負擔,但習慣後就沒有問題了。

劇情編排大膽、角色掌握度高、文筆細膩、女角很香,是我對於第一卷的印象評價。然而,真正讓人驚豔──甚至不足以形容──使我毫不猶豫稱之為「神作」的,是在第二卷,以七瀨悠月作為女主角的故事。


──「這是虛假的愛情故事。」


開頭第一句,便以此話貫穿全文,以千歲的第一人稱視角,開啟這一輪的故事篇章。

基於察覺自身似乎悄悄被誰給盯上的危機感,七瀨與千歲定下約定,成為一對假情侶。為了解決七瀨的難題,千歲再次挺身而出,然而這樣的舉動,卻觸發了七瀨隱藏的過往,使接連不斷的麻煩開始找上門……


第二卷共安排了三條衝突線:七瀨的感情線、柳下的糾纏,以及跟蹤狂事件。以解決跟蹤狂事件作為契機,七瀨與千歲成為了假情侶,卻意外招來了在國中時造成七瀨內心留下陰影的罪魁禍首──柳下的出現,整起事態因而複雜化。感情線方面,藉由柳下的出現一步一步瓦解七瀨的堅強,進而將其真實的一面展示出來,揭露一個顯而易見卻容易被忽略的事實──七瀨悠月,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在第一卷時就有提到,千歲認為七瀨是與自己最相似的存在。雖然都被稱作現充,但就像神奇寶貝有屬性之別,現充同樣無法一概而論,有像是夕湖那種屬於天生麗質,生來就具有吸引周遭目光魅力的公主型;也有像內田那樣藉由後天努力而讓自己慢慢成為理想樣貌的努力型;而千歲與七瀨,則是在基於理解自身魅力和特質之下,因應不同的環境展現各式合適的樣貌,藉此確立自身價值的綜合型現充。

正因為彼此相像,同樣擁有姣好的外貌、身材以及才能,因此也更能理解雙方在成長過程當中可能遭遇的種種經歷和困難。儘管七瀨是個難以捉摸的女孩,不時顯露的小惡魔屬性也常常令千歲招架不住,但無法否認的是,千歲是七瀨陷入麻煩時,最適合幫助她的存在。

七瀨感情線的「轉」,發生在她終於承受不住內心壓力時,求助千歲讓她留宿過的那一夜,脆弱不堪的七瀨完全拋開平時的面具,化作一位孤苦無依的普通高中女生,試圖尋求一份慰藉。若是趁勢發展下去,兩人很有可能就修成正果,然而,正義的千歲不會允許這樣的發展。他用更加強硬的以毒攻毒手段,逼迫七瀨面對自己的內心,將「恐怖的千歲朔」留在她心底,覆蓋掉她國中時柳下帶給她的陰影。


就結果而言,千歲的策略奏效了,但這樣的做法合不合適,我想讀者心中有數,至少連七瀨都認為這樣很危險。但更重要的是,千歲沒有被氣氛牽著鼻子走,一心只想著如何拯救七瀨,或許就是這樣堅定的心意,七瀨才會在最後,為自己的情感賦予了名字。在這一章節,我特別喜歡兩人在入睡前的一段對話:


「你覺得你以後還會喜歡上別人嗎?」
「……」
「我很害怕。我怕會像我遇到的情形那樣,自己喜歡上別人,又自己討厭起別人。所以說,我很羨慕夕湖。」
「我也很羨慕她,不只耀眼還很刺眼。」
悠月的手輕輕伸過來,稍微碰了下我的指尖後,又縮了回去。


若即若離,堅強而又虛幻。我不曉得這裡究竟是七瀨顧及了千歲的心情,或者是七瀨此時還無法脫離自己過往遭遇的束縛,也許兩者皆是,但這樣的隱喻我很喜歡,細膩、點到為止不浮濫,沒有講明卻呼之欲出,總是留有想像空間給讀者。

歷經了這一夜之後,七瀨改變了,她以此生第一次的有勇無謀,隻身一人找上了柳下。面對生理上的差距、不講理的蠻力與暴力,七瀨堅持到最後一刻,並謹記千歲曾經的提醒「不要停止思考」,在最難解的局面當中,依靠著千歲,同時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順利解決了問題。


從這裡開始,視角已從原先的千歲第一人稱,改為七瀨的第一人稱,也正是這樣的安排,讓這部作品發揮了一百二十分的實力,上升到另一個層次。如同前面所說,千歲與七瀨是最相似的兩人,因此也更能夠藉由這樣的視角轉換,如同鏡子一般,對照出彼此的心境與想法。


映入在我眼簾的,是燦爛地高掛在空中,守望眾人的又大又圓的滿月。
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我們並非同一種人。
多麼笨拙的生存方式啊。
他明明可以和我一樣靈巧,輕鬆跨越各種障礙,卻在裝模作樣的同時一個個衝撞上去,撞得遍體鱗傷;即便如此,他依然勇往直前,頑固地撞毀一道又一道高牆。
──「我們很像。」朔如此說道。
──「我們完全不同。」我如此心想。
因為我並沒有你那麼笨拙。


藉由七瀨的視角,與千歲一直以來的認定做出了呼應,發現了兩人本質上的不同,然而卻又因為這樣相同的不同,使七瀨被那優美的姿態吸引。也因為第一人稱的敘述,才發現原來那晚七瀨已經做好一定程度的覺悟,以及後續發現了自己愛慕的心意。所有重要的東西,都在最後,透過七瀨的眼睛和所想,毫不遺漏地還給讀者。

而對比七瀨,相較之下,千歲的答案始終環繞著一團霧。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我自己也摸不著頭緒。
不過,不論是此時在內心翻騰的心情、祭典的氣氛還是人們的喧囂聲,連同這些氛圍在內的這個瞬間無法永遠保存下來,同一個瞬間無法再體會第二次,這種情形讓人感到無比寂寥。
儘管如此,要為這種情感命名肯定還太早了一點。



從開頭的破題「這是虛假的愛情故事」,到與七瀨參加祭典時的這一段獨白,千歲往往能夠察覺到自己的心情起伏,並且予以正確的解釋,客觀又理性地剖析每一次現況。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不願意就此下定論,似乎被什麼樣無形的束縛給困住,卻又沒有說明清楚,這樣的情形直到結尾仍然相同。


十七歲。人生的第十八次,站到了今天這個有些特別的入口。
有人踏出了腳步,有人原地踏步。
腳步聲在背後漸行漸遠。
我聽著腳步聲的餘音,好一會兒只是望向那輪悠然之月。


第一卷是健太,第二卷是七瀨,兩名角色都在千歲的陪伴與幫助下走出了難關。諷刺的是,唯獨千歲朔始終佇足原地。誠如標題「彈珠汽水瓶裡的千歲同學」以及第一卷提及的意象,喜歡玩隱喻的作者肯定有意為之,當中必定埋藏了伏筆。坦白說,很少讀到以第一人稱視角敘述的男主角,卻仍對他的身世感到好奇(也可能是我讀得不夠多),只能說作者很清楚哪些東西要講、哪些要留到之後,不會撒謊,卻也沒有全盤托出,用片面敘述來誘導讀者,就和跟蹤狂的事件一樣,心機好重。



──「這是真正的愛情故事。」


最後的結尾,呼應開頭的男孩視角,這裡轉以女孩的視角作收尾,替第二卷劃下句點。看似相似的兩人,實際上截然不同,他們因為一場約定成為假扮的情侶,做了正常情侶會做的事,約會、參加祭典、過夜,卻又在曖昧的氣氛之下彼此守住那條線,在最後又若無其事地分開。他們的心境產生了變化嗎?答案是肯定的;他們最後會走到一起嗎?沒有人知道答案(劇透仔不要

可是,即便最後兩人的結果不是心裡所期盼的,這一段愛情故事,不論是虛假還是真正的,我想都足以在彼此青春的記憶裡頭留下不可抹滅的一頁吧。

我必須再強調一次,真的很喜歡。細膩的文筆、安排得當的劇情、隱喻手法的運用、角色心境的對比,還有香得要死的七瀨悠月,將三條交雜的衝突線依序且分明地收束,並在最後使用前後呼應的方式結束第二卷,我已經想不到更好的方式能讓這本書再加分了。

這麼說,或許並非是因為作者的文筆或技巧真的抵達巔峰,而促使有這樣的想法,甚至願意稱它為神作。

原因大概很簡單,寫到這裡才發現,或許只是我自己單純地、喜歡上了這篇故事吧。

誠摯推薦《彈珠汽水瓶裡的千歲同學》,有空請務必要讀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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