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卡米恩曆 871年 12月 冬天
入夜。
詛咒儀式『夢魘操術』，完成。
原本已經摧毀的儀式區域綻放出了強烈紅光。
下一刻，整個領地彷彿失去了光影。
唯一閃動著的，是教堂內蠕動著的幽幽綠幕。
屍體們正在教堂內蠢蠢欲動。
一名小女孩無聲無息地出現，站在教堂門口，兩眼無神看著我們。
她憔悴的臉龐，也失去了血色。
「她已經沒有自我意志了！」
那人是，柯妮艾露．杜拉爾。
果然沒錯，詛咒已經完成。
一直不見蹤影的柯妮艾露此時出現。
附加在她身上的另外一個詛咒也起了作用，全身散發著不祥的黑霧。
黑霧交織在金色的頭髮，渲成了墨色。
現在的她只是聽令的魁儡。
「艾……德華……大人……在哪裡？」柯妮艾露指著我們。
金放開火把，直接從背後拔出巨劍。
「柯妮！」
柯妮低鳴著：「……這些是敵人，妨礙，我和媽媽，見面的，敵人。」
金直接砍了過去，巨劍穿透了柯妮艾露的身體，撲了個空。
教堂內的屍體紛紛站了起來，他們轉了過來面對我們，接著湧了出來。
萬馬奔騰一樣，以奇異的姿勢跑了出來。
張牙舞爪的殭屍大軍。
『夢魘』大軍。
「先是狼的，又是人的，煩死了，交給我來！金掩護我！」
巴萊從背包中拿出了一張捲起來的紙，攤開來，拔出他的長刀。
紙張發出強光。
金砍了衝過來的第一具殭屍，原本頭就爛掉的殭屍被攔腰砍斷，斜斜的傾倒。
落在地上的半具屍體還在掙扎爬動，金一腳踏著將他擰爛。
巴萊與金交換了位置，揮動長刀，巴萊的前方緊接發出火光——
『熾熱之牆(FlameWall)！』
我和盧西安兩人相視，接著合力將燈油木桶丟了過去。
沾到火牆的木桶炸了開來，跑在前面的殭屍都燒了起來。
「散開！」柯妮艾露下了命令。
後面的殭屍散了開來，避免全部接著燒了起來。
同時以圓弧的陣型試圖包圍我們。
著火的殭屍沒有掙扎，反而是互相保持距離獨自燃燒著。
其餘的殭屍繞過空隙，海嘯般連滾帶爬的衝過來。
「撤退吧，沒有勝算。」金嘖了一聲，騎上了馬。
我和盧西安搭上另一匹，將最後一隻馬讓給巴萊。
巴萊再度施放法術：「快走，『熾熱之牆』！」
「巴萊快點趁現在——」
巴萊轉頭看了我們一眼，回頭，再度施放法術。
熾熱之牆、熾熱之牆、熾熱之牆！
接連築起火牆，火光聳天。
這種胡亂的施放法術會造成魔力乾涸，會造成生命危險啊！
「巴萊——」金吼道。
這傢伙。
他想犧牲斷後。
「混蛋！」盧西安嘶吼著，拉直了韁繩。
還沒等馬停下來，我身體已經做出反應跳下了馬。
拔出短劍，朝著巴萊跑去。
「搞什麼，為什麼回來——」
巴萊一把揪住我的胸口。
這時，一隻著了火的殭屍無聲無息地衝刺到我面前，用僅剩的一顆眼球直盯著我
巴萊背對著他。
危險！
我將巴萊往旁邊推開。
一切的一切都來的太快。
一隻手朝我伸過來。
好快，躲不開。
好像會死。
我閉上眼。
黑暗。
四周一片黑暗。
夢境的世界？還是死亡的世界呢？
我看見了。
黑暗之中有兩個人。
兩個人正在爭吵，看到我的出現，依序轉過頭來看著我。
『臭女人，你不是有叫他趕緊滾遠一點，不要淌這渾水吧？』
『唉。宿主大人，您這樣可是會沒命的。』
符文之靈，薩古瑟伊和賽伊卡。
薩古瑟伊端立站著，兩手垂放，面無表情。
賽伊卡站在他旁邊，站著三七步，左腳不耐煩的拍打著。
你們是……
我摸著喉嚨。
我說不出話，聲音發不出來。
『你都快死了，如果你死了老子也很麻煩。』
『您如果死去，我們就會失去宿主，的確會造成不小的麻煩。』
『臭女人，前面交給妳處理啦，詛咒交給我。』賽伊卡搔著頭，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薩古瑟伊站了起來，她對著我鞠躬。
『可能會有點粗暴，請您原諒我的無禮。也請您，好好活下去。』
接著薩古瑟伊的身體也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我醒了過來。
金、巴萊、盧西安正拿著武器，以我為中心圍成一圈，背對著我。
盡收眼底的是——
四面八方都是殭屍。
身體不聽使喚。
腹部傳來劇烈的疼痛。
但我還是撐著地站了起來，雙手沾滿了鮮血。
「麥特！」盧西安看了我一眼，接著繼續制衡著撲過來的殭屍。
「『所有人蹲下！』」一位是女性的聲音。
是我？
是從我嘴中同時出現兩個宏亮的聲音。
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
金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蹲了下來。
對於突如其來的命令，巴萊和盧西安也蹲了下來。
我看到了，不對，不是看到。
我的腦中被動地浮現出一個術式。
「『水波衝擊。』」
我雙手展開，數十道極廣的水波從雙手濺射開來。
強大的衝擊將靠近的殭屍推遠，站在最前排的甚至被削掉腦袋。
水花在周圍立刻被火焰築成的牆壁蒸發。
周圍揚起濃濃水霧。
火牆也被水霧熄滅。
「『分解。』」我的雙手緊緊握拳。
水霧突然憑空消失。
「『水波衝擊。』」雙手從胸前畫出一個圓弧。
水波從天傾瀉而下，在我們的周圍憑空築起了水牆。
水牆簾幕將我們四人圍住。
腦中又出現了一個術式，術式如同幻覺一樣清晰地投影在我的腦中。
接著一陣昏眩，感覺全身都被掏空一般。
「『火球術！』」
我揮出左手，放出火球，一顆微弱的火球穿過水牆。
鑽過水牆的瞬間，水牆外圍就像大爆炸一樣，接連炸了開來。
火焰捲了起來，轟隆巨響。
火光沖天，夾雜著馬匹的慘叫聲，以及劈哩作響的燃燒聲。
多虧水牆，阻擋住了外圍產生的爆炸免於波及嗎。
原本靠近我們的殭屍一整坨都被炸個粉碎，烤成焦炭。
一陣狂轟濫炸，僅僅過了數十秒。
「『請您，帶著宿主大人逃跑吧。』」
我對著金這麼說，手指向一個方向。
『「往領主宅邸的方向，你們這些雜魚！」』
我口中又出現了兩個聲音，這次是男的。
全身突然無法受力，失去支撐點一樣，我癱軟倒下，金趕緊扶住了我。
腹部劇烈的疼痛又再度傳來。
接著我看到金變成兩個、三個、四個，好多個金。
他把我揹了起來。
朝著我指的方向奔跑著。
疼痛感中斷了，一剎那我的身體又不聽使喚。
我稍稍抬起頭來，手指向後面的追兵。
術式顯現在腦海之中。
「『焚燒吧！熾熱之牆！』」
追兵被火牆隔了開來。
盧西安和巴萊跑在前面，金則背著我，一路跑到了領主的宅邸。
我勉強維持住了意識，腹部的傷口正在絞痛。
金將我放了下來，雙手用力按壓著我腹部的傷口，試圖替我止血。
「剛剛那是？」盧西安問著金。
「符文之靈操縱了麥特的身體，為了救他一命用控制的方式奪取了他的身體吧。」
「咳咳咳……」
我想開口講話，稍作用力反而咳出了一灘血來。
「別講話了！」巴萊對著我吼道。
雖然你這樣說，但是我沒有辦法控制啊！
我不受控制地，開口大聲講話：「『不要命令我雜魚！操術者的本體就在附近，快去找啊你們這些雜魚，老子想動，可是這爛身體根本動不了。』」
我將話一口氣說完，接著吐了一大口血出來。
啊啊啊，這符文之靈是不是想殺了我。
痛到我眼淚都飆出來了。
「柯妮艾露的肉體就在附近。」金指揮道。
殭屍已經踏過著火的夥伴，從遠處追了過來。
竟然採用疊屍策略——
讓幾個殭屍踩過火牆，後面的再踏著屍體湧上來淹沒我們。
誇張的移動速度和靈活度，如果讓他們拿有武器，我們應該一瞬間就全滅了吧。
「阻止他們。」
伴隨著一陣黑霧，柯妮艾露悄然出現在宅邸門口。
「在宅邸內！」盧西安大聲說道，拿著劍拔腿而去。
不對。
不是宅邸。
她會出現在宅邸，是誤導的陷阱！
我使力抓著金的袖口。
「不是宅邸！」金發現了，他對著盧西安大喊道。
今天早上的時候已經把宅邸翻遍了。
既然是在無法操控本體的狀況下。
不可能藏在宅邸中。
「馬廄、水井，旁邊的……咳咳，小屋。」我咳著血。
「盧西安，你去看馬廄，巴萊去看水井——」
我看著正在幫我止血的金，用盡全力撥開了他的手。
「快去……找。」
金點頭，放開了他的手。
我闔起沉重的眼皮。
意識逐漸消失。
*
梅爾領地裡面熱鬧的舉辦著慶典。
夢裡有我、梅林、領主大人，還有好多好多人。
祭典很開心，太好了，也可以給我一杯酒嗎？梅林。
梅林搖了搖頭。
我看著手中的空杯。
眨了眨眼。
「快過來——麥特醒來了！」盧西安的聲音迴盪著。
啊，是一場夢，一場好久的夢。
「盧，西。」
這是我的聲音嗎？
怎麼這麼沙啞。
「八天了唷，你睡了八天，你的符文那招超帥的麥特！多虧了你，我們才能得救，坐得起來嗎？來，一二。」
坐了起來時，我感覺到一陣眼花。頭有點暈。
我摸著我的肚子，只剩下輕微的疼痛了。
似乎已經換過幾次藥了，目前纏著的是白色的繃帶。
「讓你擔心了。」我抿了幾口盧西安遞過來的水。
「擔心死了臭小子，不過金先生說你死不了……我就放心了。」
盧西安抱著我。
很用力很用力地抱著。水都撒出來了。
「痛、痛——」
「抱歉抱歉。」
盧西安趕緊鬆開了手。
金和巴萊走進了房間。他們也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這裡是？」
「杜拉爾領主的宅邸，外面正下著暴風雪呢，不愧是領主，家裡什麼都有。」巴萊回答道，手上還拿著木柴。
房間十分溫暖。
爐火發出劈啪作響的聲音。
巴萊拉著張椅子，坐到我旁邊。
「你的符文替你療傷的速度真的很快，似乎連內臟都可以修復好呢，不過也多虧了盧西這小鬼一直在你旁邊使用治療術就是了。」
我看著盧西安，拍了拍他的手背。
「謝謝你。」
「不用客氣啦，就是我爸教我的那套，加速癒合用的卡米恩神力，不過大部分都是你自己治好自己的。」盧西安大力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又咳了起來。
「小力一點小力一點，麥特再吐血就要把血吐吐完了。」
我看著右手上的符文。
並沒有在運作。
「然後，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你都不記得了？」
「印象有些模糊。」我揉著太陽穴。
盧西安跟我講了後來發生的事情。
我跳下了馬，打算去拉回想要送死的巴萊。
接著一隻殭屍衝了過來，我被他的手直接刺中，殭屍用怪力直接擰開了我的腹部，金也跟了上來就馬上把那隻殭屍砍倒了。
我倒了下去，所有人都圍到了我旁邊想帶走我，殭屍也包抄過來。
不到幾秒，我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說我超大聲的叫所有人蹲下，他們只能照做。
當然殭屍根本不會聽我的命令。都還站的直挺挺的。
接著我連續釋放出水波把他們推開，中間還產生了大爆炸，我用了『水做的簾幕』擋住了那個爆炸。
「爆炸？」
金補充解釋說：「你用魔法把水直接分解成了氫氧了。」
「氫氧？那是什麼？」
「水是一種由氫和氧構成的物質，剛好非常容易燃燒，你又丟了顆火球就炸開來了。」金用著對於我來說很難的詞彙說明道。巴萊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頻頻點頭。
但是我就一臉茫然。
雖然聽不懂，結論就是，符文之靈控制了我，使用我的魔力製造了大範圍的燃燒產生了類似爆炸的效果。
盧西安繼續說了後續的發生了事情——
金背著我，一路跑到了領主的宅邸。
我告訴了金，柯妮艾露所在的位置可能在的地方。
馬上就被巴萊發現在乾枯的水井內。
巴萊直接一發火球術對著水井內轟了進去。
接著那些殭屍就全部停住了行動。
「所以，柯妮艾露她……」
「金將她埋葬在她母親的旁邊了。」
是嗎，柯妮艾露那個小女孩死了。
操術者死亡之後，殭屍就變成了無用的木偶了，呆滯停在原地。
雖然詛咒已經附在所有屍體上，但是沒有柯妮，他們就像沒了大腦的身體。
「巴萊，對不起，讓你……」
「是你救了我，那女孩子的命，就讓我承擔吧。」
說起來，她也是無辜的。
如果，她沒有那個血統。
如果，沒有那個操縱她的惡魔。
也許吧，柯妮艾露真的會是杜拉爾的公主。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