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鳥與蒲公英
男人睜開了眼睛。
微弱的金色餘暉撒在積雪上，細碎地映在黑色的窗紗上。
樸素的木造裝潢上，沒有金邊與銀飾，就連一邊的銅燭台上，也都烏沉沉的，透露著靜謐的氣息。
房間中，唯一一抹異樣的白色，正是中央擺放的大床。潔白的床單、柔軟的枕頭，睜開眼睛的男人。
像是這個房間中兩種顏色的混合一般，他的頭髮是柔順的灰色，他的皮膚也不向健康的人那般紅潤，而是象牙一般的灰色，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雕像。
與那灰白色的臉龐相反，男人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如此輕鬆。
「醒了嗎？」陰暗的角落中，女僕長拿著火柴，點亮了燭台上的蠟燭，輕鬆地說道。
「我睡多久了？」
「夠久了。」女僕長走過一個又一個角落，讓燭火取代陽光照亮小臥室。一邊走，一邊說道：「初雪都已經停了，今天是初雪後第一次出太陽。」
伊凡喬尼環顧著房間，沉默了一下才再次開口。
「是妳救了我嗎？」
「不，我可沒有決定你生死的權力。」女僕長吹滅了火柴，斜睨了伊凡喬尼一眼：「大小姐給了你一滴血，她高貴的血液維繫住了你的生命。」
「哦。」伊凡喬尼看著自己的手掌：「所以……我成為大小姐的眷屬了嗎？」
「不，雖然大小姐出身高貴，但僅僅是一滴血液，也不足以將你轉化成我們的眷族。」女僕長搖了搖頭說道：「一滴血，雖然不足以將你轉化為眷族，但是，卻足以讓你成為大小姐的僕從。」
伊凡喬尼沉默了一下。
「也就是所謂的『血僕』嗎？」
「沒錯。」女僕長沒有迴避這個問題，坦然回答：「你心臟中奔流的血液、你生命的維繫，已然是大小姐的餽贈……而這個餽贈，也能隨時被收取。」
女僕長暗紅色的眼睛在燭光下，閃著飄忽不定的光芒。
「你的生命，你的死活，全在大小姐的一念之間。」
聽到女僕長幽幽的話語，伊凡喬尼看著天花板，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那麼，大小姐要區區在下做些什麼呢？」
女僕長望著伊凡喬尼：「你似乎並不驚訝、也不緊張。」
「就同我一開始，接受聘僱時所說的一樣－－我寧願與狼共處在羊圈裡，也不願意靠近有毒蛇的森林。」伊凡喬尼淡淡地說道：「我很清楚，大小姐既然決定救我一命，就不打算為難我。既然如此，我有什麼好緊張的呢？」
「哼，狡猾的傢伙。」女僕長哼了一聲。
「不敢當，只是有幸大難不死，腦袋清楚了一點。」
女僕長沒好氣地瞥了伊凡喬尼一眼。
「大小姐說了，她允許你自己決定。」女僕長說道：「她可以幫你準備馬匹、準備旅費；但是，她比較希望幫你準備一把新的魯特琴。」
吟遊詩人轉頭，驚訝地與女僕長對視。
「如果你難以決定，你可以占一下星再做決定。」看到吟遊詩人的表情，女僕長露出了促狹的笑容。她走到窗戶旁，拉開窗紗，看著外頭的夜空，貼心地提議：「雖然冷了一點，但今晚的星空相當明亮。」
「不，不用了。」伊凡喬尼勉力撐起了自己的身子：「如果可以，除了魯特琴，還請幫我準備一套新的衣袍。」
女僕長看向吟遊詩人，溫柔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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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上的月亮越過蒼穹，從天頂上緩步落下，黑髮的女僕引領著削瘦的男子，走進過常常的石廊，走到了屬於城堡主人的閨房。
大門開著，房中，那個頭髮像赤金、眼睛像綠玉的少女，在整個房間藝術品的包圍下，靜靜地向外凝望。
頭髮灰白的吟遊詩人踏著緩慢的步伐，走到了少女的面前，僵硬地鞠躬，齊耳的短髮垂下，露出他蒼白的頸項。
就像先前，無數個夜晚一樣。
「克勞蒂亞大人，是『聽故事』的時間了喔。」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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