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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散在夕陽下的風(下)

白河 | 2022-07-31 08:17:44 | 巴幣 1234 | 人氣 162

短篇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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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進度 竭盡所能

棟樓的屋子裡,一名高大的男人正在看著監視器螢幕,到處的殘破,到處的血流成河。他的外貌不到四十,與他穿著的商務西裝外套不符合的,是他健壯的身材;梳著一絲不苟的油頭加上精心修整的鬍子,就像是個典型大公司高階主管的成功人士。原本很少表露表情的他,看到了報告竟然皺了皺眉頭,旁邊的部下雖然表面不說,私底下卻是為此驚慌惶恐。


「一個人幹掉我三個小隊,就一個人?」長久以來遊走在黑白兩道間讓他總是習慣顯得游刃有餘,但是看到這樣離譜的報告,他終究還是動了聲色;這幾支部隊訓練有素,並不是一般警員所能抵擋的,況且這個人數差,對方是特務?國家派來的?還是某個高官部長雇用的私人殺手?他一面思索著這幾中可能性,一面揮揮手,旁邊的部下隨即熟練地端上一盤銀製餐盤,上面放著酒杯以及一瓶精緻的紅酒。在任何狀況下都要顯得鎮定從容,這就是他與那些背景比他強,然而最後卻敗在他手裡的過往仇敵的不同。沒錯,即使在這樣的狀態下,只要他能成功地度過這次危機,那麼他的盛名將會更為人廣為流傳。


只要他能度過這次危機的話。他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個攝影機鏡頭前,然後下令:「叫狼隊和蛇隊過去處理。」簡短地說著,穿著西裝的屬下微微鞠躬,立刻就下去布達。他從監視員的旁邊轉身離開,坐在會客室的那張豪華的沙發上面,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血紅色的液體填滿了精緻的高腳杯,就像是那些為他犧牲的部下們一樣,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只會有一個勝者,而那個人將會是他。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凌雲想。他靠著精湛的槍法和敏捷的身手,一路從通道殺進了主要建築。算他好運,這裡的莊園原本並不是拿來當作要塞來防守的,而是為了彰顯主人的奢華與權威,因此到處都是庭園、各種迂迴的通道,及高聳的門窗,換作是哪怕一般的家用住宅,只要門一關然後一堆人守候著,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難以瞬間突破。報酬與風險是相對地,當初這主人用奢華開放式的空間來彰顯榮耀,但也面臨著被入侵的高風險。他並沒有忽略掉這個細節,因此這裡的保安人數和素質也是最好的。他所沒料到的,是這次的入侵者只會有一個人,並且如此地強。


「出槍時間慢了,你在擔心她嗎?」夕擔心的面容因為光反射在螢幕上,現在每一個時刻都很關鍵,容不得他們分心,無論是他還是她。「放心吧,她的定位器重新在區域出現了,專心做好你的事。」
凌雲嗯了一聲回應,但是內心卻感到疑惑:「為何楓沒有回報?莫非是對講機壞了?」


容不得他多想,突然間,他感到本能地危險,立即避開了躲藏的柱子。下一秒,一枚手榴彈就在他剛剛佇立的位置爆開,閃光和聲音侵蝕著他的感官,即使他已經有用手來遮蔽。


「真敏捷啊,」走廊另一端響起陌生的聲音,很沉著,很強。「靠本能避開了嗎?不過,要不是老大想要問你話,你早就死在那邊了。」

話聲未落,一道高亢的撕布聲響起,隨即是一條豪不間斷的火力射擊,將他身旁一堵不厚實的裝飾牆給打得千瘡百孔。是輕機槍,他想,動身躲在某個挑高的大理石花圃後面,火力、人數,對方都佔優勢,自己該怎麼辦呢?不怎麼辦,精英就是要一打多,而他一路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他先是舉槍射擊旁邊的一道落地窗玻璃,未防彈的玻璃在射擊下很快地垮下來,發出清脆的聲響;同時,他向左邊擲出了最後一顆煙霧彈,煙霧立即瀰漫了走廊與一部分的花園。這種在室內拿機槍還會出言挑釁的對手,大概十分鐘就夠了吧,他這樣想著,往右邊的花圃掩體跑去,舉槍瞄準天花板上那浮誇的吊燈--


不到半小時,凌雲在夕的指引下順利突破了封鎖,來到了三樓的目標所在處,並將子彈貫進他的額頭。他身上到處都是鮮血和大大小小的擦傷及瘀傷,雖然沒有被子彈直接命中,但是他卻感受到這是過往以來所受的最嚴重的傷;透過目標和下屬的透露,他之所以會這麼順利地來到這裡,是因為在別院的楓,一個人獨自面對四分之三的敵人,包括赫赫有名的狼小隊與蛇小隊。她幾乎癱瘓了大多數的敵人,但是也在彈盡糧絕之下,被逼入一處房間,接著引爆瓦斯桶而死。


目標被解決,對方組織陷入了內鬥,對他們的追殺行動也被終止。他們重新與友方取得了聯繫,並且去祭弔所有被犧牲的夥伴。他不是沒見過同伴的死,只是,對於被當犧牲品被犧牲掉的隊友這還是第一次。


「我這是為了你好!」夕大吼著,淚水從她臉上滑落,「目標當時就要搭直升機逃跑了,你根本來不及去救她!你去救她只會害死你自己!」還有我,這句話她沒說出口,可是凌雲知道。

「夕,你知道你為什麼一直上不了戰場嗎?即使你的情蒐能力很好,射擊成績也不差。」凌雲壓抑著怒氣說著,這已經是夕看過他最接近表達憤怒的一次。「你精於算計,精於計較得失利弊,可是你卻不懂得那些利弊之外的事!那才是最重要的!」


永遠不放棄任何一人,永遠不犧牲任何一位夥伴,是這個堅持讓他得以挺過所有的訓練和苦難,得到現在的身手與實力的。他看著曾經與他長期共處的戰友,這個他自以為理解但其實卻不理解的熟悉的陌生人。就是因為這樣,夕和他永遠不可能在一起,在她身上並沒有楓身上擁有的光芒。他將自己的配槍、工作證,和這次作戰得到的勳章放置在原地,便轉身離開了。在原地哭的聲嘶力竭的夕,也並沒有能換得到他的再次回頭。



自從凌雲離開之後,已經過了三個月。他斷絕了與自己所屬組織的所有聯繫,透過打零工和偽裝的身分在外頭活著。他並沒有就這樣放棄,他動用了所有能用的人脈和管道來調查夕,甚至多次回到如今已成為廢墟的莊園戰場,那個楓喪命的房間。這裡並不像主院,有著錯綜複雜的通道和數量眾多的門窗,要是楓真的被困在這個房間,那麼必定不可能逃出去的。

他嘆口氣,將帶來的花放置在一旁被燒得焦黑的牆壁上,那是楓最喜歡的櫻花,她總是說人生應該像是櫻花一樣綻放才對,終其一生為自己想做的事盡心盡力,奉獻所有。說著這句話的她實在是很耀眼,那是已經習慣低調行事、遵循規則的凌雲所未曾理解的,而她就像是能照耀他的光芒,令他敬佩,並且為之沉醉。



一年過去了,夕一直沒有跟凌雲碰面過,直到現在。

「走開。」凌雲簡短地下逐客令,語言中夾雜的冷淡和恨意讓夕為之一顫。

感傷又重新湧上了她的心頭,她瞬間又淚眼汪汪,只能拼命深呼吸,讓自己強行忍住。
凌雲完全不在乎她的反應,他只是不斷注視著天空,注視著天上的雲朵,接著將目光放在遠處的一顆盛開的櫻花樹上。幾名少年少女在櫻樹下鋪上地毯,三兩成群地野餐,吃的東西卻是罐裝茶與三明治。他試圖在幾名野餐的少女上找尋出楓的影子,卻發現怎麼樣都無法做到--她實在是太獨特了。


在他面前的夕,經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們彼此之間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夕終於開口了。

「對不起。」將一年前就該說出口的話給說出來,夕在那一瞬間明瞭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是真的結束了,再也不會有一點藕斷絲連,正如今日眼前的他再也不開口說話、不正眼看她一眼一樣。她想舉起杯子將尚未喝完的咖啡給喝盡,卻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得不停,怎麼樣也做不到,便決定勉強自己站起身子,朝向沉默的男子緩緩但深深地一鞠躬,接著艱辛地拉開椅子,踏步離去,淚水沾濕了她的衣襟,她卻是咬緊牙根強自忍耐,意圖在這最後的訣別中不失了儀態。


而這一切男子都不在意,他只是不斷想起過去與楓在一起的美好,那些不出任務的日子,那些她淘氣、頑皮,對甚麼都好奇感興趣,我行我素的任性女孩。她就像是他的風,吹拂著他這朵雲,離開陰鬱的積雨雲層,朝向溫暖的太陽航去。他就這樣沉醉在過往到了黃昏,蜂擁的人群逐漸散去,野餐的人也離開了,但是他對她的思念,卻又會持續到甚麼時候呢?




在距離廣場有一段距離的高台上,一名褐髮少女望著遠處的一個露天座位。碧綠的眼珠充滿了光輝與好奇,卻也參雜了一絲沉重與淒傷。坐在輪椅上的她穿著素色的病人服,雖然臉頰上有幾道細微的傷疤,但依然掩蓋不住她秀麗可愛的面容和姣好的身材。在輪椅的後頭,一位面容嚴肅的挽髮女子正在給她打傘,遮掩日落的陽光。直到太陽的光亮即將消失,家家戶戶的燈都亮了起來後,她才轉頭朝向後方的女子說了些甚麼,女子便將黑傘收起,掛在輪椅後方,接著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棕髮碧眼少女,往道路的另一端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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