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回)
以往，凌風若非選擇逃避、就是因為心軟而無奈地妥協、配合，但兩者的結果都不是很讓人滿意，某些時候甚至算得上是對她本身的一種傷害，所以打從接受侯爵打工交往的委託時起，她就決定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如果自己被委託或請求了什麼事，她就要學著跟商賈一樣，跟對方談好「交易」的條件，並讓自己在不吃悶虧、不感受到困窘的狀況下，立於對等的高度把遇到的問題解決妥當。
話雖如此，這個想法純粹是最理想的情況，實際遇到什麼阻礙時，究竟還能不能維持這個想法，還是個有待考驗的問題，比如現在。
考驗的層面很多，首先當然是面對自身內心的煎熬。
像個商賈一樣提出交易的條件，對於對方來說，會不會是在落井下石？另外，一旦養成了這種條件交換的習慣，會不會給人唯利是圖的印象？自己原先所信奉的原則，會不會因為這個舉動而逐漸扭曲、以致某天開始就連自己都變得不認識自己？
諸如此類的問題，早已堆積在凌風心底好些時日；雖然上次本想趁紹逸拜訪侯爵時詢問他的看法，不過後來他跟侯爵聊得相當起勁，凌風找不到時機插話問，所以最後她並沒機會跟他討論到這件事；而若跟侯爵提起這件事……
……凌風不太想找他問，因為侯爵大概不會以正經的態度回答這個問題，除此之外還可能反過來揶揄她。
「凌風，不喜歡在其他人面前演奏嗎？」覺察到凌風有些為難的婭筑語調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這個問題，一言難盡。
單論凌風的性格與學習鍵琴時的初衷，她是非常喜歡在公開場合演奏的；然而當她發現自己的琴聲對其他人來說很可能造成生命危險時，她就極度避免那麼做，平時就連在家裡也不讓妹妹聽她練琴，因為她怕一個不小心會讓自己剩下的唯一家人受傷。
但關於這件事，她並沒有跟任何人提起，知道真相的只有妹妹；一來她不希望讓其他人以後看到她就會產生恐懼心理，二來要是琴師公會知道她的存在，說不定會派人來把她處理掉。自己被琴師公會滅口事小，問題在於冰彤。要是沒了姊姊，她還有謀生能力嗎？實在令人擔憂。
因為這些顧慮，對外方面，凌風一律以相同的原則婉拒。
「不喜歡。」其中一個原則，就是說出這番違心之論。「所以我才沒像妳們一樣那麼積極參加賽事。」
「可以問妳原因嗎？」婭筑追問道，那眼神熱切的程度，或許早已超越了好奇心也說不定。「樂曲的演奏者，應該大多數人都是會希望有聽眾的吧？另外既然妳應該也算是個作曲家了，完成的曲子難道就不會希望能讓其他人聽看看嗎？」
「登臺讓我緊張。」這個答案貨真價實，沒有半點虛假。正因為有傷害到其他人的風險，所以隨時都要提心吊膽地不要傷害到其他人；然而無法專注享受在演奏樂趣中的活動，凌風一概敬謝不敏。「所以我的聽眾只要有我自己一個就足夠了。」
「凌風……聽起來有點悲傷呢。」婭筑有些傷感地看著凌風。「我的樂曲指導者很常說一句話：『在妳把自己逼到絕路之前，潛力都是無限的。』只不過這樣的說法可能有點極端了些，大概沒辦法套用在妳的案例上。」
「還好，習慣之後就沒問題了，我自己不覺得特別悲傷。」只是有點不甘心而已，但如果禁止自己在其他人面前演出可以保護好那些無辜之人，哪怕是把自己鎖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內獨自練琴，凌風都能甘之如飴。「不過妳的指導者聽起來感覺是很嚴格的人呢。」
這點倒是與凌風的指導者截然不同。
她的指導者雖然在樂曲的演奏上有所要求，但同時也懂得適度給些調適的建議或鼓勵，在嚴格之虞還有著寬容的餘裕，不會死硬逼著學子把自己逼得死去活來。
(待續-預計下週五更新)
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