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回)
「……老師說她要找另外一位提琴手跟我搭配。」茉椿垂下眼，腳步也稍微往後退了些，反剪在身後的雙手則因為焦慮而攪擰在一起。「她說這是跟梭麟討論後的結果。」
「……！」婭筑被茉椿這段話弄得有些錯愕，但她並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消息而變得不知所措。「那我……我會有另外的鍵琴搭檔嗎？」
「有，梭麟說他會另外安排。」似乎對於自己能給出肯定答案而心情稍微舒坦了些，茉椿緊繃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一點。
只不過那薄如紙張的柔和一下子就被婭筑的下一個提問給刺破。
「那今天……妳的合奏者是？」婭筑有些緊張地問道。
「……是那個梭麟新找的提琴手，說是要在這次學者宴上打響名號。」聽到茉椿囁嚅的語氣，凌風內心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既然身為金主的梭麟都打算把資源投注在另一位配合茉椿的提琴手了，婭筑即將受到的待遇可想而知……
以務實面來說，文藝領域算是最「不事生產」的存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人們會先追求溫飽，而後才是這類陶冶性情的娛樂活動。
其他文藝領域情況怎麼樣凌風不曉得，但至少在音樂演奏的這塊領域，是否具備足夠的財力通常會大幅度左右演奏者的未來發展；真要說的話其實就跟商賈界差不多：挑個比較上相又具備一定實力、懂表現的演奏者，然後以各式比賽頭銜與金錢行銷堆出來的演奏會加以包裝。
這邊要注意的是，演奏實力什麼的，其實並不是最大的重點。
一般聽眾對音樂的鑑賞能力，超過一定水準後就只會純粹被歸類在「好聽」的範疇，換言之，只要有達到差不多能被大眾接受的門檻就行了；取而代之的是，演奏者必須要有讓人喜愛的個人特色與魅力，而這正是多數贊助者偏好贊助年輕人的主要原因，當然也有例外，只是數量相對較少。
正因為過去曾經歷過琴師公會的培訓，凌風才會意識到這些跟樂曲演奏本身無關、卻與演奏者的演奏生涯息息相關的現實。
沒錯，這正是現實；而所謂「現實」的實際意義是，如果不順著這個早已行之有年、業界人們習以為常的套路過日子，當事人就會面臨大大小小的阻礙。
凌風本身對這類將音樂當作競技或商品的行徑有些反感，不過必須澄清一件事，那就是她並不是為了凸顯自己品格比較高尚所以才不喜歡將音樂商品化，而是因為她一開始學習鍵琴、立志成為鍵琴演奏者的初衷，是藉由音樂讓人們感受到喜悅。
儘管商賈們將音樂作為賺大錢手段的現行做法，至少會有一群人樂呵呵地看著進帳的金額節節攀升，但那並非凌風所想看到的喜悅；在她所追求的喜悅是，生物在聽到天籟時那種因內心感動而不自覺露出笑容的那種純粹的喜悅。
嘛，不過有這種想法的琴師，大概都沒辦法藉由音樂餬口就是了，像她自己就是個例子；因為這類人不會為了用自己的音樂賺錢而勉強自己譁眾取寵、比起演出的檯面效果更在意樂曲本身的演奏品質、時常認為與其參加一場又一場的見面會與簽名會，倒不如把時間花在技巧的練習與提升……然而這恰好與世人們的喜好、與業界行之有年的規則背道而馳。
更正。應該說，世人們早就習慣忽略其他人的努力過程，只以結果論斷一個人的成就，因此勤加鍛鍊這種雖然重要但也乏味的事，理所當然地會被見面會這種熱鬧有趣的活動取代。
追求表面效果的人，遠比追求真正實力的人來得更多；雖然存在那種相當不得了的實力競賽，但那種競賽其實相對來說算是少數，又或者算是拿來將一個演奏者從沒沒無聞捧到一夕之間家喻戶曉的墊腳石。
「那我呢？」婭筑急道。「梭麟安排了誰？」
「他說……」茉椿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他說……今天來不及找適合妳的，所以……」
「……」婭筑失意的黯淡目光使她面如死灰的神情看上去更糟，不過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也沒有無理取鬧或哭哭啼啼的，這讓凌風對她的好感增加不少。「所以自己想辦法，對吧？就跟卡森老師平常要求的一樣。」
(待續-預計下週五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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