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索米與千湖變體》
第十五回．「前往現實世界！」
「神代，醒醒！」露西亞看著這具活生生的斷頭台而臉色慘白，面對潛行的捕食者，已經無路可逃——
高聳的胸部再次把剛縫好的鈕扣擠得疾射而出，正巧打在我的腦門上。
我看著眼前金髮聖女搖晃不已的乳波．．．不，僅剩９％的ＳＡＮ值，用力將一旁的油桶潑灑在博比特蟲的臉上，用盡全力將打火機扔了出去。
怪物發出淒厲的慘叫，再度鑽入土中。
呼．．．
又來了，這恐怖至極的幻覺，想不到居然還有病毒在全境掃毒無法觸及的安全區伺機而動。
「快點走！」我強行鎮定，握起露西亞的小手縱身衝入安全區的地下室，西亞小姐已經圍著火爐烤棉花糖，索米把一臉尷尬的沙漠之鷹當成最重視的寶貝那樣抱在懷裡，如果這是漫畫，兔子此時頭上肯定會冒出大量愛心。
西亞像風紀股長一樣吹哨子，「雖然情有可原，但你不能牽她的手。」
「在意的地方不太對吧？！」
西亞小姐聽過我的描述後，忍不住啐了一口，「頭足魔以病毒感染的區域，蔓延的比表面上還要更廣，可能還有閻神蛸這種等級的怪物潛伏在千湖之國。」
露西亞點點頭，接著說：「因此我打算為西亞小姐進行「吟唱查殺」。」
「查殺？」索米好奇的問。
「這是．．．我的能力，妳們之前有看過吧？我要消滅西亞公主體內的頭足魔。」
露西亞脫掉鞋子，赤裸小腳酣暢淋漓的跳起舞，隨著裸飄與七彩光線換上聖女正裝，「劃開芬蘭黑夜的一線曙光，上天賜予仁愛與力量，聖露西亞．．．現在帶給人們明天與希望！」
「果然很中二的變身了．．．聖女．．．」我笑得人仰馬翻。
「一點也不中二啦！！」露西亞隨興唱了幾個詞，音符翩然躍現，旋律帶有濃厚的聖歌色彩，只見六口寶劍隨著華麗施術的美感、交叉貫入西亞小姐體內。
「媽媽！！」索米緊張的叫出聲。
「喂，這樣不要緊？感覺比沒有上麻醉就切腫瘤還危險？」沙漠之鷹緊張的要命。
「我看過露西亞淨化其他的ＮＰＣ，那六口劍可以直接穿透人體、不傷皮肉。」我早已習慣地拍拍大小兔子的腦袋。
「——有點棘手。」露西亞淨化似乎遭遇了難關，六口寶劍貫穿的胚胎，「閻神蛸的感染比我想像的還要深，既然無法一口氣消除，那就這麼辦吧！」
露西亞歌曲一轉，凝聚清聖劍光，化成一枚寶石般的核心晶體推入西亞體內。
「我把淨化的力量集中在妳的心臟，這顆核心會隨著妳的心跳而持續清理病毒，直到頭足魔的寄生體完全被消滅。」
「舒服多了．．．寄生體已經被一串特殊的程序碼隔離。」
西亞伸手向全境掃毒的影響範圍摸去，我們緊張地注視一切變化，只見纖細的手指一接觸陽光，幸好平安無事。
砰，索米衝過去抱緊了能充新沐浴在陽光下的母親，情緒激動的說，「——太好了。我真的很擔心媽媽出事，好擔心好擔心好擔心。」
「唔，抱得太緊啦．．．我就在這裡。」西亞臉頰兩團紅雲、眼神更是不好意思的幾度飄移，最後才說，「露西亞小姐，我真是又笨又沒眼光。」
西亞小姐這幼稚的道歉方式使我哭笑不得。
「哪有的事？聽到妳恢復健康，我就放心了。」露西亞雙手擺後，身子微微搖晃著，「就算是ＮＰＣ，我本來就是奉獻自身、拯救世人於水火的光之聖女，怎麼可能放棄需要幫助的人呢？」
「謝謝．．．索米、沙漠之鷹，全境掃毒會在兩天後關閉，趁現在送妳們離開鏡像世界。」
我貌似被岳母大人刻意忽略了。
「Ｍｏｄｅｌ Ｓ的強化軟體已經下載到索米的雲端，只要返回現實、把六名索米妹妹的擴編人偶摧毀就能使用。但我不敢保證在通道關閉前，是否還有如閻神蛸這種等級的頭足魔潛伏暗處。」西亞面色凝重，「我們已經沒有時間慢慢去找改寫病毒的變體引擎，只能以現有的手牌應戰了。」
「那剩下的頭足魔．．．」
「媽媽和聖女會想辦法的。」
「．．．．．嗯。」露西亞黯然點頭，「這是我唯一能為妳們一家做的事了。」
「但我還是．．．」索米無法忍耐內心的，「不想丟下媽媽。」
「我只是活在鏡像世界中的程序碼，真實的我早就死了．．．不用在意一個空殼。」
「頭足魔既然能透過我們返回現實，那媽媽應該也可以做到．．．！」
索米的真情至性讓我與沙漠之鷹眼中一陣酸楚。
「媽媽很感謝妳有這份心意，姑且不論我還算不算是真正的西亞．薇茵，妳們只有三個人，我怎麼佔據其中一具的身體回去？」
「這個．．．一定還有其他的．．．！！」索米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只能緊緊握住母親的手，任憑思念在體內流竄。
「確實還有辦法。」我信誓旦旦的接話，「只要我們回去抓兩名帕拉蒂斯的戰術人形進入鏡像世界，應該就能夠把西亞小姐帶回現實。」
「太好了！西亞小姐，妳能和家人團聚了！！」露西亞雙手合十的祈禱，她是由衷地為他人的幸福而感到快樂，因此我無法坐視聖女的不幸。
「聖女，如果妳不嫌棄外面的世界不比這裡安全的話，我想連妳一起帶走。」
「咦．．．可是我不是ＮＰＣ嗎？」露西亞呆掉了，這一線生機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這是一個萬分危險的賭注，但也許可行．．．假如妳先被頭足魔感染而成為病毒，不就等於有了離開鏡像世界的門票？我們只需要先離開一人，再把額外的兩具軀體帶入鏡像世界即可。」
露西亞彷彿腦中被扯斷的網線被重新接好，嬌小的身體大喜過望的跳起來，止不住櫻桃小嘴中的連連驚呼，「神代拉比，你真的是一個天才！只要我在離開之後用「吟唱查殺」除掉體內的病毒就可以了！！」
「我們五人都要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我笑著點頭，「不要放棄任何一絲希望，現實世界有一具非常適合妳的身體。」
「神代的意見很好。」西亞小姐沉吟片刻，用力敲了一下手，「我們就這麼辦．．．索米她們其中一人離開之前，剩下的頭足魔八成會傾巢而出、爭取逃出鏡像世界的最後機會，就由剩下四人以全境掃毒配合露西亞的吟唱查殺，盡量刪除隱藏在硬碟的邪惡檔案。」
露西亞眨眨琉璃般清透的眼，好像想起什麼似的豎起食指，「對了．．．我需要一個能遠遠把聲音擴散出去的舞台，音響越多越好，我會盡量將歌聲盡量擴散至每個角落、徹底斷絕偉大之主入侵的管道。」
「我倒是有點羨慕妳能當偶像歌手呢，聖女小姐的衣服太可愛了！！」沙漠之鷹兩眼冒出愛心，「啊，講正事講正事，我貌似在歷史課本電子書上看過，為什麼不能用那叫啥．．．警報器的東西，遠遠把聖女的聲音送出去？」
「——電子書？」西亞小姐、露西亞歪著腦袋。
我跳出來解釋：「防空警報器不是擴音喇叭，它是透過轉動鳴輪，壓縮空氣再將擠向窗口來發出低鳴。但聖女的歌聲本身就像警報器一樣有著極強的穿透力，即使相隔很遠也能夠清楚地聽到。」
「接下來，我們到鎮上把馬匹換成越野車，往首都赫爾辛基出發。」西亞小姐說到一半，神情肅穆地看向天空，「我．．．不願再被閻神蛸和凜冬謎操控，
一定要將這些怪物徹底消滅，不再任牠們影響人心。」
影響人心．．．我的頭．．．
好痛。
「神代指揮官，你怎麼了？臉色有點蒼白？」索米似乎隱約感到不對勁，放慢腳步，來到我身邊柔聲問。
「沒什麼。」我收斂神情，嘗試帶給她一如往常堅定的笑容，可是臉部異常僵硬。
這是我最擅長偽裝的假面。
「其實我有話想跟您說．．．」索米欲言又止，請求的腔調讓我有些動搖，「但現在暫時沒事了．．．就算我不擅長察言觀色，也一直關心著您。」
穩住，保持樂觀和陽光的心態。
我不能帶給麾下的戰術人形擔心、恐慌。
就像老爸過去那樣，值得信賴、可靠高大的形象，讓士兵們都能在戰前感到安心。
※
「索米，這裡就要使用妳的等級權限了。」西亞被閻神蛸感染的身體似乎好轉許多，她有如一名經驗老到的嚮導，帶領我們走向有芬軍駐守的月台。
凡是遇到軍人，只要「亮出」１４０級的索米，再高階的軍官也得乖乖退讓，就像特級廚師的臂章一樣無所不能。
「嗚哇，還好我們有課長帶隊，這下任何副本都不用怕。」沙漠之鷹嘆為觀止。
「遊戲世界等級至上，小沙鷹辛苦了。」西亞拿了一瓶礦泉水給沙漠之鷹喝，顯得十分親暱，然後不以為然的白了我一眼，「喔？你也在啊？」
我故意嘻皮笑臉的說：「如果西亞小姐也能給我一瓶水就更好了。」
「請神代先生ｏｒ小姐自己去買。」
這差別待遇也太大了點。
「我的給爸爸喝。」沙漠之鷹偷偷把寶特瓶遞給我。
「．．．算了吧。」我臉上一陣尷尬，總覺得和這個年紀的女兒不可能共用一瓶水。
接下來西亞請索米把手覆蓋在掃描儀上，月台的北邊出現了奇妙的景象，四周物體全部都變成了虛無飄渺的俄羅斯方塊，隨著方塊朝兩側移開，地層之下彷彿有升降梯般上升，抬起一輛隱藏載具。
我們大開眼界，只見從地底升起的煙囪、驅動輪與空氣壓縮機，然後才是掛在後方的燃燒室、煤庫和水箱。
有一輛特殊的蒸汽火車等待已久，機關順利接上月台的鐵軌。
「如今索米可以解鎖遊戲裡的所有設施，通行幾乎全部的管制區域。包括妳們剛剛在路上使用的售票亭、自動販賣機。」西亞笑嘻嘻地望著眼前的蒸汽火車，「這輛趨光列車就是能最快返回現實的途徑。」
「頭燈好像不會亮。」索米彎腰蹲在列車前仰望。
「就像飛蛾的眼睛？」我指出特殊之處。
「沒錯，這輛蒸汽火車的前照燈不會亮，它需要依循光線前進，到時候通往現實的出口將有燈塔般的光之鐵軌接引。」
「既然出口有光線指引，我們不能直接用走的、還是開車過去？」
「一旦進入鏡像世界的電路，妳們得全程待在車上，除非是用飛的．．．否則任何程序或角色一接觸地面會直接消失。」西亞檢查了一下趨光列車的狀況又說，「索米以權限命令芬軍協助我們，沙漠之鷹帶領ＮＰＣ從儲水槽輸水和搬運煤炭，露西亞則和工程組搭建唱歌的舞台和擴音器，各自行動吧！神代，電腦的鍵盤多少會敲吧？」
「也許我是電腦笨蛋也說不定。」我看索米三人興致沖沖的忙碌起來，喝了一口礦泉水。
「別唬爛了，快來幫忙。」西亞頭也不回的跳到電腦前面。
「西亞小姐這個１９３９年的人居然會敲鍵盤才讓我意外。」
「原本屬於國防部的最高機密，索米都告訴我了．．．誰曉得以後的小孩子都把智慧結晶當成玩具呢？」
我協助西亞啟動蒸氣列車的系統，沒想到這輛看起來幾乎是二戰前的蒸汽火車居然有強烈時代割裂感的座標設定器。
「既然列車由光驅動，頭足魔不能直接飛向有燈照的出口？」
「不行的，從趨光列車發動的那一刻起，妳們就算是從電纜線的一端起步了，任何遊戲角色、程序碼都不能跳過趨光列車抵達現實。」
「看來閻神蛸和凜冬謎原本目的也是要搭這輛車去現實世界。」
「牠們長年與我同困於此，對鏡像世界的了解很深。」西亞小姐沉吟片刻，又說，「我從不認為你是一個好男人．．．雖然放浪形骸之外，但有值得依靠的地方。」
「現在我也能理解西亞小姐為什麼討厭雌雄同體的生物了。」
「理解．．．就好。」西亞小姐不斷打量著我，似乎在考慮著什麼影響一生的艱難決定，同時臉色越來越臭，「你明明只是個一級的角色，卻敢挑戰１４０級的閻神蛸，為什麼？是什麼讓你變得這麼莽撞？是不是把拯救世界的使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
「神代，你在害怕什麼？這只是我的猜測，但內心脆弱的一面容易被偉大之主利用，你和索米差不多該對彼此說出真心話了。」
「我的真心？我的理念和行動中沒有迷惘．．．」
「你還記得上一次為某件事而痛心到失去理智的時候？」西亞看穿了我的內心，「現在的你太理智了，思考、思考，每天都在思考，甚至冷靜、從容到令人害怕。」
我的思考斷線了。
茉悖兒，這就是妳說過．．．我沒有發現的事情？
「我可以看見索米記憶中最寶貴的數據，當時是誰向她伸出援手，是誰理解了
她的夢想，選擇幫助她成為名留青史的戰術人形？」西亞小姐抓住我的領子，
「你曾經把她當成全世界最寶貴的東西，不是嗎！？」
「積極奉獻直到戰勝帕拉蒂斯，是我和索米的共識．．．」
「你真的有考慮過戰後的生活嗎？」
我．．．
已經很久沒有去想像這樣的幸福，如果可以憑著我的想法就能左右未來發展，這個世界可沒有索米這麼單純善良。
「你到底在逃避什麼？我女兒要託付一輩子幸福的男人，怎麼可能是這種懦弱的傢伙！」
西亞，妳在哭嗎？
「真是不可思議呢，這麼討厭你的我，居然．．．會在乎你以後是否會幸福。」
從那之後，西亞小姐不再要求我幫忙，趨光列車的準備持續進行。
在赫爾辛基黑夜的夜幕中，路燈和散發白色光芒的雪照亮了這座城市，本應該探出腦袋的星星也看不見了。
「西亞小姐肯定是在擔心爸爸吧？媽媽．．．在未來世界常常阻止我一個人出去冒險，她非常害怕我出意外。」沙漠之鷹和我在大街下買晚餐的三明治，看著雪落的都市說。
「索米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很多地方也與西亞相似。」
「．．．包括那個讓人聽不下去的重金屬搖滾？」沙漠之鷹有著與母親極為相似，耀眼的亞麻髮與澄明的瞳色，她卻沒有一如往常的開朗。
「但如果她真的喜歡，我也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爸．．．爸爸。」沙漠之鷹主動戳破了這層薄如蟬翼的謊言，拼命掩飾她在另一個時空經歷的一切，持續展露笑容，但眼中寫滿了憂愁。
「妳非常勇敢，我很欣慰。」我抱住她，「從今以後只要叫我一聲，多遠我都趕到。」
「嗚哇，只是．．．想要你們多陪我一點、對我好一點．．．那就．．．那就夠了喔！嗚嗚，嗚哇哇哇哇哇！！」
她在我懷裡大哭大鬧，就像是剛上幼稚園被同學欺負的孩子。
「我不對妳好，那要對誰好？不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了。」
「．．．這是喜悅的眼淚喔？Ｗ統治的世界我也無所畏懼．．．能有機會和你、媽媽、外婆一起冒險，對我來說，比以往任何夢境都更加美好。」
一個人獨自背負痛苦的沙漠之鷹，不論什麼樣的噩夢都能忍耐，我不忍又心疼。
「沙鷹．．．留在我們身邊，我會照顧妳。Ｋ２和ＲＦＢ．．．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嘿嘿，居然被爸爸發現了，剩下的時間我想用笑容與妳們度過。」沙漠之鷹擦乾眼淚，與我牽著手，更開心的把手像鞦韆一樣甩來甩去，「．．．我不會再哭了。」
「難不成，有時間限制？」
我一直不願意面對流逝的時間，如今她頭上的印地安羽毛帽已經失去了一半，仔細一看，每根羽毛上方隱約有類似時針的花紋。
這絕非偶然，沙漠之鷹能留在我身邊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
我內心一沉。
「我不是這個時空的人，何況爸爸如果成功改變未來，不應該存在的我也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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