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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偌大的房間，裡頭擺設十分乾淨整齊。
陽光穿過落地窗，透過窗簾照進房裡，為昏暗的房間帶進一絲明亮。
身著黃色小雞圖案的睡衣、頭戴可愛的三角睡帽，伊邪那歧獨自一人睡在加大的雙人床上，只見他雙眼緊閉，眉頭緊蹩，喉中發出陣陣不適的低吟，似乎……做了惡夢。緊咬的牙關，亦不時磨牙發出駭人的聲音，不過聲音再駭人，也沒能把他自己吵醒……
突然，他驚叫一聲，身體像彈簧一樣，一下子就從床上彈起，連那頂三角睡帽也跟著飛了出去，以完美的拋物線掉在地上。坐在床上，伊邪那歧渾身佈滿冷汗，張開口不停地喘著大氣，雙手亦緊緊揣著棉被，想來被惡夢嚇得不輕。
在外頭等著伺候的執事聽見叫聲，冷靜地敲了敲門之後，就進房裡關心，「伊邪那歧老爺，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舉手撫著胸口，試圖平復心跳。但是聽到執事的問話，又讓他想起那天的情景，抓起枕頭往地上砸了過去，怒氣沖沖，「怎麼可能會沒事！我夢到那天發生的事……又想到我的須佐已經一個多星期沒有回家了啊！」
面對這一個多星期，每天做惡夢又睡不好導致脾氣變差的伊邪那歧，執事只是翻了一個華麗的巴洛克式的白眼，沒有理會他說的話。逕自走向前將三層推車移到床邊，也順手撿起那頂三角睡帽和無辜受牽連的枕頭。末了，執事拿起梳洗用品遞給伊邪那歧，邊服伺邊出聲勸說：「須佐少爺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您也該放手讓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坐在床邊，伊邪那歧飛快地洗漱，順手接過執事手裡的濕毛巾擦臉，之後滿心不爽地把毛巾丟回推車上，「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和你說，不管須佐的年紀有多大，他在我心裡永遠都只是個孩子！」
回頭，看向床頭櫃上那張放在相框裡的照片。
是他和笑得燦爛又可愛的須佐的合照。
拿起照片細細端詳，英俊的臉上堆滿慈愛。看著看著……伊邪那歧不禁悲從中來，忍不住吸了一下鼻水，還流下男兒淚，他拿起毛巾邊擦拭邊對執事開口，「而且，身為爸爸，我沒辦法輕易放手，我已經在心裡發誓要守護這個笑容了。」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伊邪那歧是嚴重的『須佐控』，但是聽到他這樣說，執事嘆了口氣，還是忍不住對他吐槽，「說到底，您就只是笨蛋爸爸而已吧……」
俐落地收拾使用過得的物品，執事將雞蛋沙拉三明治放在托盤上，放在伊邪那歧的跟前，又替他沖了杯黑咖啡，好讓他提神。
接過咖啡杯，怕燙的伊邪那歧對著黑咖啡吹氣，之後小口啜飲，就怕燙著舌頭。末了，他拿起托盤上的三明治，沒形象地咬了一口，仔細咀嚼後才嚥下去，之後又接著說：「沒禮貌！叫我模範爸爸，像我這麼疼愛孩子的爸爸要去哪裡找？」
服侍久了，對伊邪那歧的脾氣瞭若指掌，也知道他的底線在哪裡。
背對著伊邪那歧，執事發牢騷一樣，不停地對他碎碎唸，「是，您是『模範爸爸』。不過，您要是這麼想黏著須佐少爺，乾脆把整間學校買下來，可以校長兼理事、工友兼守衛，還能順便兼撞鐘，這樣不就可近照顧，順便監看須佐少爺了？」
僅管嘴上唸個不停，還是不忘手裡的工作，熟練地將落地窗的窗簾一一拉開並收整，讓陽光完全照亮房裡。
然，執事的話有如當頭棒喝，讓伊邪那歧恍如大夢初醒，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和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他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上，彷彿看到電燈泡在他的頭上閃了一下，「對耶……我怎麼沒想到！」起身站在床上，莫名興奮，「好！你現在就去處這件事，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學校的校長、理事兼撞鐘！」
命令來得突然，執事的額上掛著斗大的汗珠，回頭看著身穿黃色小雞睡衣的伊邪那歧正沐浴在陽光下，一付『快來崇拜我吧』的姿態。眼見這幕，執事只能怪自己多嘴，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阻止慘劇發生……
畢竟身為執事，命令絕對服從。
現在只能祈禱，事情不會發展到奇怪的地方。
……
校園的大門敞開，等著迎接可愛的學生們到校展開全新的一天。
西裝制服帶來青春的氣息和活力，為校園多加添一份蓬勃朝氣。
然，這份蓬勃朝氣並沒有算到神啟荒這份，因為他從一個多星期前就沒有一天睡好覺。算了一下時間，就是和須佐『同居』的那天開始，每天都處在睡眠不足、極度疲憊的狀態，一度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三途川的彼岸花，彷彿看到佛祖前來接引，整個人累到快要升天了……
別過頭，舉起手掩著鼻唇，偷偷地打了個哈欠。
而沉浸在戀愛泡泡裡，須佐沒有發現他的異狀。
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戴隱形眼鏡，在校園裡又不好意思戴眼鏡，心裡總覺得很彆扭，也怕須佐會詢問，加上雙眼近視度數太深，讓他看不清楚前面，要瞇起雙眼才能勉強看見。也因為如此，他才會總是板著一張臉，讓其他人誤以為他心情不好，一付生人勿近的樣子，讓原本就高傲冷寞的他，變得更加地高傲冷寞。
除了須佐，沒有人敢輕易靠近。
由於他們倆個在交往的事已經開誠佈公，所以也就沒有必隱瞞，也沒有什麼忌諱，須佐大方地牽起神啟荒的手，和他十指交握，春風滿面地走在校園裡。面對一旁同學們投射來的注目禮，須佐也絲毫不介意，甚至挽起他的手臂一起走進教室。
這幕看在同班同學的眼裡，就知道……神啟荒和須佐已經完全是戀愛中的模樣了！
看著他倆坐在位子上，其中一個同學坐在左側的桌子上，半開玩笑地笑著說道：「是說，你們的感情也變得太好了吧，我們這群單身狗的眼睛都要瞎了。」說完，還刻意拿出墨鏡戴上。
將書包掛在桌子側邊，須佐聽出同學的調侃，一樣也半帶生氣、半開玩笑地回應，「好好講喔！我和……我和他的感情本來就沒有很差好不好！」本想叫出神啟荒的名字，卻又因為無聊自尊心做祟而作罷。
「是嗎？之前不知道是誰，整天嚷著說要打敗神啟荒耶……」帶著壞笑，同學又繼續挖苦須佐，邊說邊搖頭。
同學的話讓須佐想起過去中二的自己，臉色瞬間翻紅，連忙開口解釋，「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不、不可以相提並論！」
「我知道你們兩個都沒有參加社團活動，這幾天放學都一起，連上課也是一起進校門？你們的感情升溫地也太快了吧……是住很近嗎？」查覺異狀，另一個同學靠在另一側的桌邊，滿帶好奇地開口。
坐在前座的神啟荒儘管愛睏，耳朵還是很利，他認真地聽著須佐和同學們的對話。
單純如須佐，完全沒查覺同學在套話。
歪著頭，覺得這個問題來得莫名其妙。
沉浸在幸福裡的須佐沒多細想，一雙美目更是彎成了新月的形狀，「我們是在同……」
發覺不妙，神啟荒捂著鼻唇假意地咳了幾聲，意在阻止須佐繼續說下去，「咳咳咳！我們、我們是同……同一間學校、同一班級，咳咳……當然會一起來上課……」
神啟荒自認向來小心謹慎，怎麼遇到須佐之後，這些原則全都不見了？
聽見咳嗽聲，須佐無視同學的反應，連忙伸出手輕拍神啟荒的背並出聲關心，「荒，你別急著講話啦。怎麼突然咳嗽，你哪裡不舒服？」
「沒事……咳！我喝水嗆到，咳咳咳……」揮手示意沒事，但是真的不像沒事的樣子。
僅管解釋是因為喝水嗆到，但是神啟荒的手邊根本沒有水瓶或是任何飲料，再度查覺異狀，兩名同學的臉色瞬間暗了下來，似乎懂了什麼一樣，什麼話都沒說，就默默離開。離開前，還不忘把黏在身上的粉紅泡泡拍掉。
看著那兩名同學走遠，神啟荒這才稍稍放心下來。
謝過須佐的關心，他在桌上支起雙手手肘，又將手掌交疊，輕靠在下巴的位置，一付『碇源堂』的姿勢，他瞇著雙眼陷入沉思。心裡只想著一件事，就是……他們兩個『同居』的事情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想啊……剛才他若是沒有出聲阻止須佐，恐怕他是會把他們住在哪裡，甚至還會把他們在家裡的所有事情全盤托出，這場景光用想的就覺得害怕……身為高中生，他們倆的不正當交往就已經很嚴重了，『同居』這回事要是給學校高層和教育委員會知道，那可能不是大型社會性死亡，而是會直接送他一張天國旅行的單程票，讓他當場去世……
所幸同學沒有再繼續追問，不然以他現在又累又睏的狀態，實在也想不出什麼好理由矇騙過去……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僅管神啟荒想得再多，千算萬算，不值天一劃，他預想不到的，是他正一步步朝悲劇走去。
……
講台上授課教師的聲音，有如催眠曲一般。
讓再認真的學生聽了，也會忍不住打哈欠。
在教室裡待了一整天，神啟荒強打精神，努力不讓自己在課堂上打瞌睡，可偏偏瞌睡蟲一直來找他，讓他不得不想盡辦法不要睡著。本想支起手肘，用手背撐著下巴，也是好幾次手滑，讓他幾次差點和桌面親吻。
想著下課時間和午休時間可以稍微瞇一下，結果……須佐這個黏人精，拉著他做了所有笨蛋情侶會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沒有睡覺補眠這回事。僅管神啟荒無時無刻和須佐黏膩在一起，身體也覺得非常疲憊，但是只要看到須佐的笑顏，他就覺得應該可以再撐一下，只因為他不想看到須佐失望的表情。
已經是放學時間，他們兩個還留在校園裡，神啟荒坐在長椅上，須佐把他的大腿當成枕頭，舒服地躺在長椅上休息。突然，神啟荒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他下意識伸手揉揉眼睛，微紅的眼球讓他看起來像隻兔子。
『好想睡……』眨眨眼睛，勉強打起精神。
而剛才揉眼睛時正好被須佐看到，他翻身坐在長椅上，伸出雙手捧起神啟荒的臉，距離近地像要吻上去似的，他仔細地看了一會，笑著說道：「你的眼睛好紅啊，不要再揉了。」
話才說完，須佐使壞一樣地捏了神啟荒高挺的鼻子。
「好痛！」無端被捏了鼻子，微紅的鼻頭和眼睛相映成趣。
無視神啟荒的反應，須佐口氣帶著些許怒意，「這樣有沒有比較清醒一點？我總覺得你今天心不在焉。」
聽出須佐的情緒，神啟荒心虛地不敢直視他的臉。
『呃……總不能說從同居那天開始我都沒有睡好吧……』頓時無言，他的雙手無處安放，便下意識地搓揉手指，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沒、沒有……我在想事情……」
再次伸手捧起神啟荒的臉，須佐命令一樣地要求，「看著我。」拗不過要求，神啟荒只好乖乖地面向須佐，但是他的眼神閃爍、飄忽不定，彷彿在閃躱什麼似的。壓下脾氣，須佐深吸口氣後，直接質問：「你在想什麼？」
「我……」不安填滿心裡，神啟荒少了平時的高冷和慎重，他對上須佐的黃金一般的瞳仁，像是能把他看穿一樣。他不想讓須佐擔心，現下只感覺腦袋在快速運轉，必須想個好理由解釋才行。突然，他臉頰翻紅，略低下頭舉起雙手捂著臉，語帶害羞，「我在想你……」
突然來的坦白，讓須佐的雙頰也跟著染上飛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雖然他們已經在交往，也約會過了，早上更是十指緊扣，挽著手臂一起進校園和教室的。但是，須佐對神啟荒的甜言蜜語還是沒辦法習慣。畢竟，神啟荒的形象可是高傲又冷寞的啊！整個人突然變得這麼甜是要逼死誰？
現下須佐只覺得怦然心動，彷彿有無數隻兔子在踹他他的心臟一樣。
「你實在是……」猛然站起，須佐大步離開長椅，和神啟荒距離三步遠，才轉身提醒，「我要回家了。」
看著須佐走遠，神啟荒坐在長椅上，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聽見他說要回家了，才拎起兩個書包，起身跟上他的腳步。
而在躲在樓上看戲的同學看見這幕，依舊在猜……他們家是不是真的住得很近？
—待續—
腦洞都開了，那就續寫下去，寫到不想寫再說吧(*•̀ㅂ•́)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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