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
拉斯洛無法理解她的意思。
這裡的天空，只有領主和代理者有權裝飾，比如加上細雨、雲朵，或是用星辰、銀河點綴。如今領主沉睡，掌管的人毫無疑問是她。既然天體只有她能放，多的那顆照理說該是她的手筆；況且頭頂長久以來漆黑一片，任何變化都會很明顯，她不可能不記得自己改動什麼。
但，她提到這件事時，用的是「出現」一詞。
「——難道那顆星是自己掛在天上的？」
他睜大眼望著女人，女人輕輕點頭，證實他的猜測。
「不是妳？怎麼會……」
還有為什麼剛才要提到百合花？他蹙眉露出思考的神情，心裡卻在同一時間理解了意思。吟誦的篇章、突然出現的星星、尋找百合，如果她和那位之間有過什麼約定，那麼這些線索的涵義再清楚不過。
「所以，原來是這樣、嗎……」他硬擠出一句回應，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尾音亦不住顫抖。
真的嗎？會是真的嗎？
「不知道，所以才來這裡找他確認。」她稍微放鬆了先前筆直的站姿，「而且，能在天上擺一顆星星的人，怎麼想都只有他吧？」
說罷，女人平靜地走上高臺，繼續保持站姿；拉斯洛跟著把視線轉回那位沉睡的方向，順勢朝前一踏、另一腳膝蓋慢慢下壓，從站姿變成跪禮。兩人一站一跪，像是感受到什麼似的，很有默契地垂首歛眉。
遺忘了真實長度的空白中，他閉上眼。內外如一的暗墨深處，彷彿聽見遙遠靈魂的鼓動，混著秒針的齒輪運作聲，一陣一陣，自四面八方湧現、逼近，再向靜止之外的空間退去、折返。吐息夾雜金屬音，細碎刺耳，在無法測度的混沌裡載浮載沉，復逐漸歸趨靜謐。
當缺乏生機的花瓣綻開，抽出淡鋼藍色蕊心，頃刻，身旁的黑色人影上前緊緊環抱，儼然與其共生的枝葉。不知何時金屬質地的雜音已然完全消失，僅剩雨過天晴的晶瑩水珠。
無以數計東昇西落的盡頭，永夜之星芒終於再次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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