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日誌2024-04-03 19:45

小說翻譯「時間的盡頭的菲布拉莉」(3)

作者:只成一事

紅移世界
作者:山本弘
出版時間:1989
集中串:時間的盡頭的菲布拉莉

閱讀上注意:為節省字數而省略,請參照(1)


10 <祭司>

 給頓恩說的話做彙整之後,明白到了有關其他生存者的許多事情。
 三個月前(對於頓恩來說是出生之前的事),這座城市產生異變的時候,拒絕避難的人存在不少。執著生長的土地的人,還是認為異常現象很快就會平息,而對丟下房子還是財產感到猶豫的人們。連為了誘導避難民而被派遣的州士兵也是,沒有時間上的餘裕,沒有能一棟棟輾轉的檢查是否有晚一步逃走的人。結果,那樣的人是作為「行蹤不明」來被處理了。
 由於在那之後襲擊的風暴與大火災,城市受到了巨大打擊。許多人死亡,存活下來的人大半也失去了家。疾病與營養失調給那個做了追擊。糧食還是醫藥品也幾乎失去了。庫加茲羅克進入到颱風眼,風暴停止了的時候,存活下來的是僅僅二十幾人的男女。
 他們對世界的轉變感到茫然了。重力變得非常小。就算是白天,天空也很暗,太陽失去光,腳的行進也極端地變慢了。城市被雲的牆壁給圍住,與外界的聯繫中斷了。機械全部都變得無法使用。城市的周邊頻繁發生了落雷。為了尋求救助而徒步進入風暴之中的勇敢的人,是沒有回來。不管到何時,救助隊也沒有出現,人們了解到完全被外界給遺棄了。
 在那其中有了<祭司>威斯頓ーー他不是真的聖職者,異狀產生之前只不過是小間的汽車修理工廠的員工。雖然有受到超自然還是UFO感化,有一點古怪的一面,可是原先是極度普遍的善良市民。
 但是異狀的隨後在近距離的目擊到UFO這件事,使沉睡在他的心裡的某種東西覺醒了。他相信UFO是神的使者,並主張了自己聽見了神的語言。並且對其他人傳達了來自神的訊息。
『這是末日戰場(Armageddon)。在那個雲之中,神和俄盟站在展開最終的戰鬥。世界除了庫加茲羅克的城市,全部都毀滅了。由於風暴與洪水,人類的愚蠢的文明從地球上被一掃而空了。這座城市是第二艘方舟,我們是要成為新世界的居民,來被神給選上的。若是相信神的勝利,忠實地為了神的心而活的話,總有一天這個黑暗將會放晴吧。太陽會取回光,天空會取回蒼藍吧。那個時候,雲的牆壁將會消散,神為我們準備的新樂園將會成為我們的東西吧。
 可是,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要等待。神殲滅惡魔,末日戰場要結束,還不知道要花上多久。千萬要注意不可以從城市離開。大意靠近雲的牆壁的人,將會被惡魔的爪給抓住,永不被拯救吧ーー』
 其他人會接受那個異想天開的演說,會感覺實在難以置信。可是,菲布拉莉感覺到了可以理解。體驗到會感覺是世界的終結的驚人災厄,失去了家財還是所愛的人之後,在所有情報中斷的情況下,被遺留在物理法則崩壞了的異樣的世界的人ーー在那樣的狀態下,人不可能保持住正常的思考還是判斷力。會茫然自失,不管是怎樣的"真實"都會想去相信,是不管是多麼微小的希望都會想要去倚賴的心理吧。
 不可以責備說他們愚蠢。因為那就是人。脆弱,容易隨波逐流的生物。
 最初,他們害怕拓展在城市中心部的黑暗,聚集在郊外的生活了。但是,知道了雷時常發生在城市的周邊部的威斯頓,為了避開危險,而主張了應該生活在城市的中心部。那個巨大的影子正是神的影子。若是在那個影子之下的話,就能夠遠離惡魔的爪子來被守護的存活下去。人們遵從那句話,被他引導的越過危險地帶,移居到了<地點>的中心。而威斯頓會把自己比擬做摩西,是容易就想像得到。
 菲布拉莉,想起了最初的調查隊被派遣到<地點>,是異狀產生之後的第二個禮拜才總算做的事情。由於準備不足,他們只不過粗略地調查了城市的周邊部,就報告說沒有找到生存者。那個時候,生存者們已經確信世界的滅亡,為了尋求神的加護而移居到了城市的中心部。在外界的兩個禮拜,對於他們而言是相當好幾個月。是等待不下去,足以讓希望要變成絕望的時間。
 如此這般的以<祭司>威斯頓為中心的奇妙共同體誕生了。每天都是儀式。他們把出沒的UFO稱作<使者>並且崇拜,然後想要藉由冥想來接近神的心。威斯頓一個接一個的想出了奇怪的教義,然後稱作神的啟示來強押給了信眾們。物質文明被否定,認為沉浸在對失去的過去的懷舊是不道德的行為。在外界不過是幾個禮拜的期間,威斯頓完全給人們做洗腦了。
 然後他又,預備將要到來的樂園而推薦了多生。追根究柢,那裡的娛樂就只有性愛。因為女性只有八人,因此被當成了男人的共有財產。女人應該要隸屬於男人,這就是威斯頓的信念。
 因為城市四處有UFO留下的<虎油>(他們稱作瑪那),因此不用擔心餓死,可是果然疾病還是經常發生了。特別是剛出生的小孩們經常成為了犧牲,可是威斯頓每當那樣的悲劇發生的時候,就闡述『他們不合適神的心』『是神給予我們的試煉』。
※瑪那 MANA
 追根究柢,他的教義是好幾次好似會產生動搖。因為從應該毀滅了的外界,時常會有調查隊過來。目擊到自己等人以外的人類的模樣,信眾們動搖了。就算那樣威斯頓還是不放棄自己的信念,反而用熱情的說叫來誆騙了信眾們。
『不可以靠近。那些是變化成人類的惡魔。從那個雲之中,為了欺騙然後把我們帶走而來的。要說為何就是我們是被選上的人民,地球最後的人類,偉大的神之計畫不可或缺的要素。為了要讓我們墮落,那些傢伙不管什麼手段都會使用吧。不可以相信他們!』
 如此這般的,生存者們變得會從調查隊來躲藏了。那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因為要躲藏的場所要多少有多少,而且調查隊大抵都在危險地帶的途中就折返了。而且調查隊來的間隔,從他們的時間感覺來看的話,只不過幾年一次。
 就算那樣,因為失誤而被調查隊給發現的事情還是有了一次。當然他們想把生存者帶到<地點>的外面。想要把抵抗的人帶走,可是是用了相當強硬的手法吧,菲布拉莉如此想像了。而那個反而變成是加深誤解的結果。
 因為威斯頓的煽動,狂信者們轉向了逆襲。調查隊之中雖然也參雜了士兵,可是武器只有刀子,而且不習慣在低動力的動作。被趁人之危,他們在混亂之中全滅了。而屍體被當作不淨之物來被燒毀了……。
 聽著聽著,菲布拉莉胸口變得愈來愈苦悶了。並不是厭惡,而是出自悲傷的痛苦。這是多麼悽慘的悲劇啊! 因為狂氣還是沒有交集或是錯誤的信念的累積,許多人死掉了。確實契機是<地點>的出現,可是讓悲劇擴大的是人類自身的脆弱與愚昧。
 只要是想或許就會覺得理所當然。就算不是<地點>,在人類存在的地方就必定會有悲劇產生。綜觀歷史,那是明朗的。
 就算那樣還是不能視若無睹。不做點什麼矯正他們的錯誤不行。不切斷悲劇的連鎖不行。
「請帶我到其他人的地方」她對頓恩懇求了。
「瘋了嗎,妳?」頓恩皺眉了。「從外頭來的人全部都被認為是惡魔哦。會被殺哦」
「我想要解開那個誤解。我想和大家說話。懷疑著<祭司>說的話的人,應該不只有你。大概誰都在心中抱持著疑問。一定會理解我的」
「怎麼樣呢……對了,也叫你的夥伴過來的話ーー?」
 菲布拉莉搖頭否定了。「不行唷。一堆大人過去的畫,反而會讓他們膽怯。或許又會變成互相殘殺……可是,小孩子一人過去的話,我想會不會能讓他們安心。至少,我覺得不會突然就襲擊過來」
「嗯ーー……」頓恩沉思了。「妳真的認為可以讓大家清醒嗎? 明明一直被欺騙到現在?」
「啊啊」
 她深深地點頭了。雖然必定可以說服的根據是哪兒都沒有,可是想要相信人類沒有愚昧到那種地步。
「好ー,我知道了。我帶妳去」
「謝謝。可是,在那之前……」
「怎麼?」
 菲布拉莉好似想睡的讓枯葉色的眼睛不斷眨眼,然後微笑了。「因為我沒有睡覺,變得想睡了。讓我躺一下,睡一下之後就出發吧」
「不做愛?」
「不是變成了朋友嗎?」
「呿!」
 在異狀產生之前,連結庫加茲羅克與其他城市的羈絆,是鐵道與高速公路。鐵道東西的橫切過城市,東邊是奧克拉荷馬城市,西邊則是通往著德克薩斯州的阿馬里洛(Amarillo)。車站不是城市的中心,是在北偏的郊區。那個表示著庫加茲羅克是有從開拓時代開始的歷史的城市。不是有了鐵道之後才有城市,而是讓鐵道通過已經存在的城市,為了省掉購買土地的手續,於是線路被鋪設在市街地的郊區。那之後,雖然城市越過線路,也多少擴張到了北側,可是市街地的大部分依然是車站的南側。
 高速公路是古老電視系列的標題的66號公路。幾乎是與鐵路緊貼著並行,車站前是廣大的圓環,與南北向通過城市的大路交叉著。圓環被高聳的大樓(就算那麼說,頂多也只到九樓)給圍住,變成像是城市的盆地
 菲布拉莉與頓恩一同站在大樓屋頂,俯視了那裡。中央的圓形廣場,過去被撲滿草皮,被種植了樹木,是一座小公園,可是現在草木都枯萎殆盡,只是醜陋的泥土裸露著。中央的騎乘馬的印地安人的大理石像。過去在這個地區的基奧瓦人(Kiowa)的偉大族長的雕像。
 這裡也幾乎是<地點>的中心。時間加速率甚至到達二〇〇倍吧。這裡的一小時只不過外界的十幾秒。外面的世界每經過一天,這裡就會經過半年以上。在烏黑的天空,只是有比月亮還要更黑暗,勉強能分辨的灰色的圓盤。要是沒有這個異常的發熱,什麼東西都凍結了吧。這個場所的周圍的時間由於比這裡都要緩慢,因此已經連藍移的光都看不見。世界是沉浸在黑暗之中。
 但是並不是完全的暗黑。因為在廣場的四處,釋放出紅色般的白熱燈泡,像是聖誕節的裝飾一般的垂掛著。當然是不存在店員。只是高週波磁場使燈絲在過熱而已。是生存者為了生活上的方便而配置的。來自衛星還是偵察機的觀測會無法發現這個人工光並非不可思議。在這裡的可視光線,在<地點>外面由於藍移,於是會變成X射線,幾乎會被大氣給吸收。
 依照頓恩所說,因為燈泡偶爾會壞掉,那種時候就要從郊外的燒毀的住家來找新的燈泡做補充。應該放棄了物質文明的人類,對依存著物質文明的象徵的燈泡沒有感到矛盾這點,菲布拉莉感到了不可思議。
 兩人從附近的大樓的屋頂踏出腳,花上了三〇以上來慢慢降落了,輕飄飄地著地到廣場。沒有看到人的身影。但是,這裡確實應該是生存者的生活場所才對。用主觀時間來在如此荒涼的地方生活好幾十年的話,會變得無法相信外頭有真正的世界也是無可厚非。
「喂ー,大家,出來吧ー」
 頓恩大聲呼喊了。
「我回來了哦! 我帶證據回來了! 外面的世界是有的! 沒有破滅! 確實有! 來看這個!」
 沒過多久,瘦骨如柴並身穿著破衣服的人們從地下陸續湧出了。像是在看恐怖電影的一個場景,菲布拉莉一瞬間打了冷顫。他們是把地下下水道給當成窩。畢竟大樓之中散落著過熱的金屬而危險,住宿在路上又是違反人類的習慣。在那點上,水乾涸而乾燥了的下水道,是只要不論衛生面,就是適度溫暖,而且還算舒適ーー他們逆行回到了穴居時代。
 人們的年齡還是性別是各式各樣。有幾個老人,也有被母親抱著的嬰兒。也有中年男人,似乎也有跟頓恩同世代的,在<地點>中出生的年輕人。一半左右是小孩子。共通點,是大家都消瘦著,眼睛發出銳利的光,意思是不健康。含入著不信與恐懼與好奇心的的許多眼睛,提心吊膽的注視著菲布拉莉。
 誰是<祭司>,馬上就知道了。從中年準備要進入到老年的男人,雖然果然是消瘦的,可是比起其他人是好似更要健康。身纏似乎是從床單來做成的像是白色莎麗的衣裳,頭髮理短的頭,單手拿著拐杖。他制止其他人,讓衣裳的下襬輕飄飄地飄逸,走一步向前了。
「頓恩! 你這個異端者! 終於把靈魂賣給惡魔了嗎!」
 威斯頓用因為憎惡而扭曲的面容來瞪視了少年。如此強烈的惡意,菲布拉莉是不曾感覺過。
「你說惡魔?」頓恩恥笑了。「這個女孩嗎? 哪裡是惡魔啊。你看看。不管從哪裡來看都是普通的女孩子ーー雖然因為吃著比我們要更好的東西,所以氣色很好就是」
「不可以相信! 惡魔是會用各式的模樣來誆騙人!」
「你要說這件衣服下面,藏有蹄還是翅膀還是尖尾巴嗎? 很遺憾。我連衣服下面都確認了。從頭到尾都是人類」
「那麼你也是惡魔。惡魔變成了頓恩!」
 菲布拉莉觀察了人們的反應。形勢是惡劣。他們正在對異邦人的出現感到困惑,可是就算那樣也還是信賴著威斯頓。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認清真實呢?
「拜託,相信我」她懇求了。「不然的話,我在這裡割腕如何? 確實留著紅色的血。我是人類唷」
「那種東西不會是證據ーー」
「不然的話我唱讚美歌吧嗎? 要拿十字架給你們看嗎? 聖經的句子的話我會背誦一些。惡魔應該是做不到的……拜託,請相信我。我想要拯救你們」
「我們不需要你們的救贖! 有被神明保護,也有充足的<瑪那>!」
「可是,大家不是都生病了嗎! 若是被神明給保護著的話,應該也不會生病。你們稱之為<瑪那>的東西,雖然確實有營養,可是光是吃那個,營養還是維他命會有偏差」
「會生病是因為信仰不足。就像我,我是健康的!」
「是呀,你是健康的」
 菲布拉莉從剛才就注意到那件事。對,威斯頓比其他人是要健康到不自然……。
「你有吃<瑪那>之外的東西對吧」
 男人狼狽了。「妳說什麼!?」
「在郊外藏有糧食吧。有時,出去之後,就會吃那個。好過分。竟然對大家保密,只有自己ーー」
「不要胡說八道!」
「是真的。我可以閱讀你的心」
 在啞口無言了的威斯頓的背後,人們譁然了。頓恩大大地點頭了。
「說起來這傢伙,有時候,會沒有目的的外出。說去看雲的牆壁的情況……是那樣嗎!」
「不知道! 我不知道!」
「不對,你知道。你ーー」
 突然,發覺到重大事實,於是菲布拉莉受到了衝擊。由於過於震驚而變得茫然,力量從全身退去了。如果重力沒有低落,就當場膝蓋著地了吧。至今細微地抱持過來的對於人類的希望與信賴,感覺到了像是被一舉打碎。
「你ーー」下一句話沒有出來,她讓嘴巴開闔了。「ーー你是知道的。自己是錯的這件事……」
「妳在說什麼!?」
「你沒有發狂。全部都注意到了。我是人類這件事也是。世界沒有毀滅那件事也是。那個UFO不是神的使者那件事也是……從很久以前就知道,然後一直欺騙了大家!」

 最初的衝擊過去之後,在菲布拉莉的心湧起了憎恨。是出生以來都不曾感覺過的,強烈憎恨。聽頓恩說的時候,認為威斯頓是被狂氣給囚困的悲哀男人,然後打從心底同情了。知道那個被背叛的時候,悲傷與憤怒在心中捲起了渦流。無法相信會有如此冷酷的男人。
 會單方面相信聽到了神的聲音,雖然是狂氣,可是不是罪。但是,這個男人在途中神智清醒了ーー恐怕是目擊到最初的調查隊的時候吧。然後了解到外頭的世界沒有毀滅,發覺到自己的教義是錯誤的。
 儘管如此,他還是跟以前相同,持續對大家傳達了"神的聲音"。害怕了失去作為在小小的世界的指導者的自己的地位,害怕了被告知真實的信眾們憤怒發狂而凌虐自己。於是在謊言之上又塗上了謊言。利用自己對於信眾的絕對影響力,吹噓說從外面來的調查隊是惡魔的化身,煽動他們來虐殺了調查隊……。
「可惡!」流於激情,菲布拉莉流下了一顆顆的淚水。「為什麼? 為何能做那麼過分的事情!? 太過分了! 殘殺了許多人,折磨許多人ーー為什麼要那樣做才行!? 我不懂!」
「殺死這傢伙!!」
 威斯頓手指過來並且歇斯底里的喊叫了。菲布拉莉因為震驚而只是杵著,幾十名狂信者一齊襲擊的話,應該能像紙張一樣撕裂。
 但是人們沒有立即引起行動。威斯頓的動搖也擴及到他們,讓他們猶豫殺死少女。趁那個縫隙,頓恩飛快地到菲布拉莉的前面做攔阻了。
「哦,殺死這孩子可會很不妙哦。其他也有伙伴。會生氣衝過來哦」
「只要再趕盡殺絕就好!」
「不會那樣吧。這次全部人都帶著鎗。你知道吧? 是鎗。大家都會被殺」
「愚蠢! 這裡哪能用鎗!」
「能用唷」菲布拉莉用顫抖的聲音說了。「是瓦斯鎗。金屬還是火藥都沒有使用。子彈也是陶瓷。如果變成戰鬥,將會死很多人」
 威斯頓畏縮了,可是馬上振作。「我們不會死! 因為被神保護著! 哪會為惡魔所傷! 所以惡魔才要用言語來誆騙我們! 不可以聽她胡謅!」
 菲布拉莉思考了。雖然因為憤怒與悲哀與無力感而混亂,而且淚水沒有止境的掉落了,可是就算那樣,還是拼命地尋找了道路。自己的生命,已經不是問題。不如果這裡的人們的罪行,會因為自己被殺而更加深一層。要打開這個愚蠢的狀況,是打算什麼事情都做。
 可是,靠言語贏不了威斯頓是明瞭的。人們完全變成是他的言語的奴隸。靠理性還是理論是無法解放他們。必須要用某種其他方法來打敗威斯頓。
 想到那個方法了。
「為什麼能說,你才不是惡魔?」
「妳說什麼!?」
「為什麼你敢說,你不是才是誆騙大家的惡魔呢? 你有什麼證據? 全部不都是你自己在講嗎! 若要說我是惡魔的話,首先,就把你不是惡魔的證據來出來給我看!」
「說什麼蠢話ーー」
「傷害我看看!」她用盡心力的挑釁了。「不可能做得到。你是絕對做不到才對。因為惡魔無法傷害被神守護的人類。對吧?」
 所有人都啞然了。沉默降臨到黑暗的廣場,風吹過大樓之間的轟轟聲音,份外大聲的迴響了。
「……你是要我怎麼做?」
 威斯頓隱藏內心的不安,用假裝平靜的語氣來說了。因為成功把對手拉近了自己的步調,於是菲布拉莉心想得手了。
「和我決鬥」菲布拉莉用自己也嚇一跳的冷靜聲音來說了。
「贏的人是正確的。你是正確的話就不可能會輸。若是我輸了,要撕裂還是火刑,都隨你高興」
 從其他人的眼睛來看的話,看起來是沒有如此魯莽的挑戰。雖說年老了,可是威斯頓在年輕時有運動,因此體格很好,身高也高。就算消瘦了,體重也應該是少女的兩倍。比不起勝負是很明確的。
 威斯頓心想是不是有什麼企圖而警戒了。但是,他是無法不接受挑戰。如果避開決鬥,就會被認為在害怕這個少女。而自己會被當成惡魔。
「……行吧。就如同妳的期望把妳撕裂」
「喂,妳瘋了嗎?」頓恩好似擔心的對菲布拉莉輕聲說話了。
 她也不是有贏的自信。確實筋肉的力氣是不會輸才對,也也全面感應。但是,還不習慣二〇〇分之一G的動作。相較於在<地點>之中生活了好幾十年的威斯頓,那是巨大的不利。搞不好會被殺。
「對,我瘋了」菲布拉莉好似悲傷的微笑了。「我大概,失去理智了」


11 一/二〇〇G的死鬥

「可以借一下時間嗎?」
 對在<貂熊>的客艙發呆著的巴特,諾曼遞出了香菸。因為在禁菸,原先想拒絕,但改變了主意。現在比起身體的健康,心靈的健康更是重要。一直思考菲布拉莉的事情的話,腦袋好似會變得奇怪。而諾曼,也是知道他正在禁菸,卻刻意說的。
「抱歉」
 巴特叼起了一根香菸。諾曼打開了從學生時代就愛用的便宜貨打火機的蓋子。
 在那個瞬間,在<地點>的中心部,也是以通常的二〇〇倍速度來展開戲劇著。

「真的不需要幫助嗎?」頓恩說了好幾次
「嗯嗯ーー比起那個,如果我輸了的話,你要馬上逃走哦。因為如果被抓到,你也會被殺掉」
「我知道」
「然後,跟我的夥伴傳達這件事。幫我告訴他們,要避開爭鬥,不要想說要替我報仇。拜託你」
「在講遺言嗎? 我才不想做那種傳話工作。去贏吧」
 頓恩那麼說之後,就把陶瓷的刀子交給了菲布拉莉。她隨意地把那個夾在了腰帶。雖然感謝他的親切,可是不知道使用方法,也不想使用。
 她一瞬間思考了少尉還是塔妮亞等人的事情。從帳篷偷跑出來之後,主觀時間已經經過半天,可是在帳篷還沒有經過一小時吧。或許她的失蹤還沒有被發覺。大家有什麼都不知道的安穩的睡覺著嗎。
 然後,心中浮現了父親的事情。在<貂熊>等待女兒回歸的父親ーー或許正在心浮氣躁,吸著應該戒掉了的香菸。連女兒在垂死邊緣也不知情的,現在這個瞬間也是,正在用二〇〇分之一的速度來慢慢地動作著嗎……。
 菲布拉莉搖頭,把迷惘給甩掉了。不贏不行。自己死去的話,會讓父親還有大家傷心。不能死。
 決鬥開始了。
 威斯頓靜靜地彎下腰趴倒到地面,採取了像是瞄準獵物的蜘蛛的姿勢。右手緊握著白色手杖。那是玻璃纖維製的旗杆,在一端緊緊地纏繞著銅線。注意到銅線的兩端從手杖的前方來兩根並列的突出著,於是菲布拉莉警戒了。銅雖然沒有過熱到鐵那種程度,可是線圈狀的銅線應該經由高週波磁場來不斷產生著誘導電壓。要是人體碰觸到那個前端,迴路就會形成,電氣會流通。那是簡單的電擊鎗。
 不把那個封住不行。菲布拉莉脫掉上衣之後,就像是打石膏的把那個纏到了左手臂。只要甩動這個,順利的話或許就可以把手杖給綑綁拿走。
 她也彎下了腰。小心不要浮起是很重要的。粗略地計算之後,了解到在二〇〇分之一G,就算只是輕輕踢地面,也會飄起三〇碼(約九公尺),要回到地面,都要花上四〇秒。在那期間,因為完全無法轉換方向,所以會變成對手的恰到好處的標的。就算用全面感應來預知敵人的動作,躲不掉的話就沒有意義。
 威斯頓露出下流的笑容,用膝蓋與腳尖,一步步地接近過來。還有四〇碼。在這個距離做飛撲會不利。會被對手判讀到動作。威斯頓也知道那點。
 只是要四處逃竄的話並不困難。問題是要如何打倒對手。真的不想殺死,可是要不殺死的來宣言勝利是有困難的吧。進退兩難。雖然從剛才就一直在想,可是浮現不出好點子ーー
 還有三〇碼。
 頭腦裡是不可思議的清澈。並不是變得冷靜,而是相反。恐懼、憎惡、悲傷、焦急,都因為過於強烈而凍結了。頭腦裡只有拓展著像是藍天一般的透明感覺。
 還有二五碼。
 她忘記了頓恩還是人們的存在。現在眼睛裡只有威斯頓。世界只有兩人。對手正在感覺的事情、想做的事情,得以像是自己的感覺一般的來理解了。相對的,她本身的感情則是融化到透明感之中……。
 還有二〇碼ーー

 剛好那時候,諾曼的打火機點火了。

 男人發出怪聲並腳踢了大地。想要水平的突進來襲向少女。可是,菲布拉莉在那個半秒前往正側方跳躍了。用一瞬之差,兩人的軌道沒有相交的,向個別方向離去了。
 前方立著紅綠燈。菲布拉莉一邊要擦碰到地表的滑翔,一邊用左手來抓泥土,做了制動。從腳來撞上紅綠燈。有了輕微的衝擊,靴子的裡面發出了啾的聲音。方向感覺亂掉了。現在大地是橫倒著,而她正站在從大地來水平突出去的紅綠燈的基座。
 威斯頓轉換方向並且襲來了。是從對於她而言是相當於頭上的方向。菲布拉莉利用燒焦了的靴子底部的黏著力,快步地走向紅綠燈的前端。威斯頓好似要激撞上過熱的紅綠燈的基部,可是立即用手杖敲打紅綠燈的來跳開了。
 就算待在這裡也只是會成為目標。菲布拉莉從紅綠燈的前端來往地面跳水了。彎曲手臂來吸收衝撞的衝擊,抓住泥土靠反動來防止了彈跳。像是青蛙的趴倒在地面。再度與大地變成了水平。
 不留一絲間隔,威斯頓襲來。菲布拉莉又躲開了。好似會頭昏眼花。掌管水平感覺的三半規管,會把有G的方向給認識作"下面"。用比重力還要更加巨大的加速度來跳往側邊之後,水平與垂直感就眼花撩亂的交替。有了大地變成垂直的懸崖,然後正在掉落到那個牆面的感覺。
 扭動脖子之後,看到了威斯頓的方向轉換的方法。把手杖給用力刺入地面,像是鐵棒的做半迴轉,來一瞬間的做U字形迴轉。是跟老人不相襯的敏捷。
 剛才躲過攻擊的時候,菲布拉莉太過用力踢地面了。還沒有能碰到地面,正在用慣性來要擦碰地表的水平的流動著。威斯頓從背後逼了。她扭動身體來躲過了手杖。同時踢了男人的腹部。
 失誤了! 並不是沒踢中,而是太過巧妙地踢中了。威斯頓被打到地面,菲布拉莉則一邊因為反作用力而一圈圈迴轉,一邊在空中高高地飛舞而上。世界像是洗衣機一般的迴轉了。眼看著地面遠去。
 她讓上衣像是帆一般的做攤開了。過一陣子之後,由於空氣抵抗而勉強停住了迴轉,可是已經從地面浮起了約四〇碼。之後就是沿著拋物線來慢慢落下而已。在空中是無法改變軌道。
 在落下預定地點,威斯頓已經張開手臂在等待著。現在的菲布拉莉是只能飛進敵人的懷裡。她一邊慢吞吞的持續落下,一邊把上衣給舉在了眼前。
 威斯頓舉起手仗來威嚇了。而菲布拉莉看穿了那是為了假動作而做的準備。做出要用手杖突刺之後,首先是用左手來抓住她的腳踝上面的打算。是想要那樣子的封住她的行動之後,再來從容不迫的料理她的盤算。

 打火機的火的前端碰觸了香煙。香菸還沒有點燃。

「菲布拉莉!」
 頓恩跳了出來,想要撲向威斯頓。男人飛快地揮舞手杖,毆打了少年的腹部。少年感電而發出悲鳴,被彈開一般的飛了出去。
 到地上一〇碼。威斯頓以菲布拉莉的臉為目標,接二連三的刺出手杖。看到少女保護臉,下半身的防禦變得馬虎之後,他立即往上跳,想要抓住腳。菲布拉莉把那隻手給踢飛推開,同時揮舞上衣,使其纏繞住了手杖的前端。
 就算那樣威斯頓還是強硬地刺過來了。手杖的前端碰觸到菲布拉莉的胸部了。她發出了悲鳴。就算是透過外衣與襯衫的質地,電氣的衝擊還是驚人。
 少女的身體再度飛舞而上到天空。一邊迴轉,一邊上升而去。衣服還是纏繞在手杖。威斯頓把那個撕裂之後扔掉了。
 菲布拉莉像是樹葉的一邊飄浮在空中,一邊激烈地喘息了。雖然不是致命的高電壓,可是就算那樣,衝擊還是很大。頭腦還在恍惚著。到清楚看見周圍的東西為止,花了短暫的時間。
 地面又靠近了。而且這次身體是持續著迴轉。這樣是無從防禦。威斯頓誇示勝利的臉逼近ーー
 他用手杖的尖端來接住了落下過來的菲布拉莉。她的背部,腰帶的上面附近,手杖垂直的刺立了。尖銳的鋼線的前端陷入了少女柔軟的皮膚。
 菲布拉莉發出了尖叫。風暴在腰部狂瀾大作了。像是雜耍一般的保持在手杖的前端變成仰臥,無法逃跑,也因為過度的痛苦而無法昏厥,攤開手腳的手足舞蹈了。就像是被圖釘給釘住的蝴蝶。蝴蝶結鬆開,頭髮大大地張開了。從因為痛苦而發出苦悶的年幼的臉,淚水與汗水變成閃耀的水滴飛散到空中。
 威斯頓像是撐傘一般的,單手高舉手杖,把像是嬰兒一般哭喊然後痛苦掙扎的少女給高舉到了空中。就那樣慢慢地,就那樣慢慢地搬運到滾落在路上的扁掉了的小巴士。是打算把少女推進那之中,來烤死她。
 她拼命掙扎了。用繞到背後的手抓住了手杖。只用左手臂的力氣,總算從背部拔出手杖,舉起身體到空中。「妳這傢伙!」威斯頓憤怒地揮舞了手杖。少女因為離心力而被甩飛了。
 菲布拉莉用一半失神的狀態來高高地飛到天空。黑色燒焦的大樓像是絕壁一般的阻擾在前方。破掉的窗戶玻璃露出牙齒,等待著獵物從頭部飛進來。不行,不可以失去意識。在這裡失去意識的話ーー
 最後的瞬間,她硬擠出氣力來扭轉身體,讓腳朝向了前方。讓雙腳站穩到不鏽鋼的窗框並停止。總算沒有衝入玻璃。
 好似要嘔吐。頭腦中在一圈圈旋轉,腰部也因為麻痺而變得沒有感覺。連靴子底部正在燒焦也不在意了。這樣下去的話會輸。在噩夢與現實交錯之下,她幾乎已經覺悟了會死亡。
 就算那樣還是沒有想要逃走的想法出現。不接續戰鬥不行。只有那個強烈的意志,驅使著幾乎是混濁狀態的她。那不是義務感、也不是勇氣、也是榮耀。那是ーー
 威斯頓讓手杖勾住了窗戶,在大樓的垂直的牆面一步步的走上過來。
 菲布拉莉連同襪子的脫下右邊的靴子,抱在了腋下。變成赤腳的右腳的腳趾勾到混凝土的裂縫,左腳站在過熱的窗框,像超人一般的垂直的在大樓的牆面站起身。用雙手拿靴子的底部,像是武士拿刀做架式,刺向了前往過來的敵人。
 少女的那個不氣餒的模樣,從威斯頓來看的話,看起來是悲哀的最後掙扎。全身上下已經是殘破不堪了吧。差不多要給她最後一擊。他一邊嗤笑,一邊刺出手杖並且突進了。
「去死吧!」
 菲布拉莉等待的是那個瞬間。清楚地看見了手杖的軌道。緊接著把靴子蓋到手杖的前端,夾在腋下。彎下腰,利用對手的突進力往後倒,把背部壓在大樓的牆面。
 因為用力過度,威斯頓的身體被吊到了空中。原本是旗桿的手杖,現在的模樣變成是從大樓的牆面來水平刺出,而男人像是旗幟一般的掛在在其尖端。慌張地讓腳拍打。雖然只要放開手仗就能自由,可是他不可能做那種事。
 少女發出了像是野獸的叫聲,用盡力氣的把手杖推出到了空中。威斯頓身體朝後的飛在空中並且橫切過廣場上方,撞上了對向的大樓。裸露的鋼筋灼燒背部,於是發出悲鳴。反彈,然後一邊掙扎痛苦,一邊飄在了廣場上方。
 菲布拉莉沒有等待對手掉落到地面。自己也踢牆面來水平飛行,在空中做身體撞擊。威斯頓再一次的被甩到了大樓。菲布拉莉利用反動來回到最初的大樓,從那裡來朝向斜下的飛行之後,緊貼的著地了。已經學到了在低重力的動作的訣竅。
 威斯頓掉落過來。已經沒有拿著手杖。形勢逆轉了。菲布拉莉從正下方跳躍之後,就用膝蓋來往上踢了男人的腹部。威斯頓再度被彈飛到天空,菲布拉莉回到地面。敵人要落下過來,還要一陣時間。
 威斯頓一邊慢慢地持續上升,一邊俯視看地上的菲布拉莉想要做什麼,被恐懼給襲擊了。少女正想要把在廣場中央的等身大的印地安的石像,連同底座的抬起。
 菲布拉莉把在一G的話,好似有兩噸以上的石像給放倒之後,扛在了肩上。以敵人的落下預定地點為目標,慢慢地水平的搬運過去。做支撐並不辛苦,可是要使其動作的話就有了巨大的抵抗。因為就算重量小,慣性依然是原樣。因為要讓有自己的體重的好幾十倍的東西動作,所以需要相當的力量。
 就算那樣還是一些些地有了衝勁。一步、兩步、三步……菲布拉莉一邊踏穩地面,一邊逐漸地提升了速度。威斯頓降落到地面近處的時候,已經是全力奔馳。放開手之後,有了慣性的石像就朝向目標來一直線的撞上去了。威斯頓發出了絕望的悲鳴。
 就好像是被車禍。男人像是撞球的球一般被彈飛,被摔在了畫在車站前的電影院的看板的基諾.李維的臉上。石像就那樣飛去,激撞上大樓的鐵捲門,發出了驚人的聲音。
 菲布拉莉也把另一隻腳的靴子脫下,也脫下褲子了。威斯頓似乎失去了意識,搖搖擺擺地一邊迴轉,一邊掉落過來。菲布拉莉跳躍並且在空中抓住他,讓褲子纏繞上去的做了綑綁。那個時候,想起了夾在褲子的腰帶的刀子。心想要是早點用就好了。
 兩人一邊糾纏在一起,一邊降落到了地上。威斯頓發出了呻吟。正要醒來。菲布拉莉握住刀子,抵在了男人的咽喉。勝利了。她把頭髮給甩亂,如願的拉起嘴角微笑了。只是輕輕刺下這個,就能夠殺死這傢伙……。
 殺死。
 菲布拉莉注意到自己的思考,而錯愕了。因為恐懼而血氣褪去,興奮冷卻了。剛剛,確實對這個男人懷有了殺意。如果晚幾秒回過神的話,準沒錯的已經殺死了吧。
 至今都認為自己是善良的人類。確信自己不可能殺得了人。諾曼也那麼說過,父親也是那麼相信著。甚至還認為過於溫柔是自己的缺點。但是,那是錯的ーー
 威斯頓取回意識,看到了手拿刀子的內衣打扮的少女站在眼前。就算想要逃,上半身也被綁住,腳也已經骨折。絕望湧出在其表情,可是那個立即轉變成了倒錯的希望。看到少女握著刀子的在猶豫之後,他急躁的扭動了身體。
「怎麼了ーー不殺嗎?」他一邊喘息,一邊勉強做出笑容。肋骨也斷了幾根的樣子。「快點刺下那東西……要是不敢殺我,就是證明自己是惡魔哦。那樣也行嗎? 好了快點!」
 這男人想要死,菲布拉莉知道。繼續活著的話,就要被審判罪行而受到悽慘的待遇,可是要是死在這裡,就會成為殉教者。是打算藉由被她殺死,來從所有罪行解放。
「對,菲布拉莉,動手吧!」頓恩從背後喊叫了。「那傢伙是壞人。死是當然的。殺死他!」
(殺……)那句話在她的心中迴響了。(殺……殺……殺……我想殺……我想殺……)
「不要!」
 變得無法忍耐,她把刀子丟掉,柔軟無力的蹲下了。原先支撐意志的東西崩塌,蓋住臉部的來抽泣。直到剛才的凜然的戰士隱藏起來,回到了哪裡都有的一一歲的小孩。
 可是,她知道ーー她已經無法在真正的涵義上,回到小孩子。

 香菸總算點燃了。

 知道戰鬥結束之後,人們陸續地聚集過來。圍住被綁住並且倒著的男人,與蹲下身並一直哭泣的少女。哪邊才正確是明瞭的ーー可是依然,他們還在猶豫接受真實。
 一名衣衫襤褸的中年女人畏畏縮縮的出來了。輕輕地把手放到菲布拉莉的肩膀。
「……是真的嗎? 真的有外面的世界嗎?」
 菲布拉莉擦掉淚水之後抬起了臉。「……是真的唷」
「時間經過多久了……?」
「還是二〇一三年一二月。只有經過三個月」
 突然,女人的神色大變了。一邊像是野獸一般的喊叫,一邊撲向威斯頓,好幾次好幾次的毆打了臉。
「騙子!」女人哭泣了。「騙子! 騙子! 騙子!」
 是好似會殺掉的氣勢。「不要!」菲布拉莉抱住女人的腰部,拼命地壓制了。女人掙扎了一陣子,可是最後穩定了下來。使呼吸急促,甩亂頭髮,接著往菲布拉莉那一邊回頭。
「為什麼!?」女人正面露著激烈的憎惡的表情。「為什麼要妨礙我? 為什麼不讓我殺死他!?」
「我懂妳的心情……」
「妳哪會懂! 那個發生的時候,我還只是跟妳差不多大的年紀唷。那個我怎樣了!? 變得這麼醜陋! 跟我同年紀的孩子們,明明還很年輕! 這些全部,都是這傢伙的錯!
 我生了九個小孩。其中六個死了。有一個,眼睛還沒睜開就死了唷。這是悽慘的生活。只相信神,抱著總有一天能到樂園的希望,鬼鬼祟祟的活在這個黑暗的世界……假如神明還有樂園都是騙人的話,那麼那些孩子的生命算什麼!? 我的人生算什麼!? 告訴我!」
 女人哭泣並癱坐了下去。菲布拉莉搖頭否定。
「……就算那樣,殺人還是不好。這個人也是受害者。跟你們一樣」
 那麼說之後,把充滿可憐的視線投向了威斯頓。直到剛才的強烈憎惡已經像是假的一般的消失了。會那麼盲目的憎恨這個男人,是因為認為她是跟自己完全異質的邪惡人類。知道了自己心中也潛藏有跟這個男人相同的邪惡的現在,變得能用更加不同的觀點來看。
 恐怕,這個男人原本也是善良的人。但是從狂氣清醒,了解到真實的時候,被恐懼給囚困了。自己構築的世界全部都是幻影,把許多人捲進了那個幻影ーー對那個無所適從的空虛與罪行的巨大,他怯弱了。然後拒絕了直視現實。選擇了不管到何時都要說謊下去,要一直活在幻影之中。
 其他人為何會被欺騙好幾十年,現在的話可以理解。因為他們也害怕。外面的世界若是存在,自己不顧死活的努力與忍耐的日子,全部會變成白費。儘管心底想說是不是威斯頓弄錯了,還是沒有承認那個的勇氣。要是承認的話,就是否定自己至今的人生。所以他們,一邊異常地恐懼外面的世界,一邊持續被欺騙了。
 但是,那已經結束了。他們終於承認了現實。大部份的人是虛脫狀態,連說話也不做。呆滯的站著,或是相擁抽泣。虛偽的世界崩塌,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活下去才好。年幼的孩子還不能理解事情的模樣,可是就算那樣還是察覺大人們的消沉的氣氛,而感到著奇妙。就好像是喪事一樣。
 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嗎,菲布拉莉心想了。活在虛偽的世界是悲劇。可是,知道真實也是悲劇。他們已經沒有神。因為他們的細小的希望還是救贖,她已經打碎了。
 已經回不到原狀。
「……頓恩」菲布拉莉靜靜地說了。「請把士兵們叫來這裡」

 巴特吹了香菸。因為禁菸期間太長了嗎,感覺過份的難吃。他儘管做出苦臉,還是把菸給深深地吸入了。感覺到尼古丁還是焦油流入肺部,儘管不愉快,卻還是得到某種滿足感。
 現在是想要折騰自己的心情。藉由那樣,感覺到像是接近了菲布拉莉的痛苦。

 頓恩把多雷克少尉帶過來,花了主觀時間半天左右。他們急忙趕來了,可是就算那樣,將近二〇倍的時間的流動的差異,還是無可奈何。
 多虧如此,菲布拉莉有了振作一點起來的餘裕。不能對少尉等人露出哭臉。一些些地從心中揮去消沉的心情,擦拭掉淚水的痕跡,做了微笑的練習。少尉等人過來了的時候,得以用笑臉做迎接了。雖然是有陰暗的笑臉,可是就算那樣也是盡心了。在心中深處大大地開出了一個傷口。要像原本那樣發笑,還要花很長的時間吧。
 看到只有內衣的不體統的少女的打扮,少尉讓眼睛變圓了。菲布拉莉說明了至今的事情。小心不要讓他太擔心的,盡量用輕挑的語氣,四處打馬虎眼的說話了,可是就算那樣,還是不得不說與威斯頓決鬥的事情。
 聽完說話之後,少尉突如其來的用力拍打了她的臉頰。當然她是已經預知到那個,是刻意不去閃躲。因為那一擊,她做出來的笑容也煙消雲散了。少尉用像是老鷹的眼睛來瞪視了。
「為什麼打妳,妳知道嗎?」
 菲布拉莉按壓臉頰並且點頭了。「……嗯嗯」
「其實這是妳的父親的工作,可是現在我先代替他打妳。因為妳的父親大概不會打吧」
「……對不起」
 腦裡浮現父親的臉,於是眼眶又變熱了。變得多麼的遙遠啊。明明應該僅是幾小時之前才分別,明明應該在幾英里的地方,卻感覺到就像是相隔幾十年、幾光年一般。
「我不擅長長篇大論的說教。畢竟妳有全面感應,是知道我想說什麼吧? 我是因為喜歡妳才打的」
「…………」
 沉默在兩人之間流動了片刻。看到菲布拉莉完全地變得乖巧下來,少尉為之一轉的變成了溫柔的臉。
「不過妳這是什麼打扮! 這不是『異形』的雪歌妮・薇佛嗎!
 這是一些也好,也想讓她的心情變開朗的笑話。對那個親切感到高興,於是菲布拉莉擦拭淚水,然後噗哧一笑了。

(3)結束,接續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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