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絲特覺得自己肯定搞錯了什麼。
這感覺就像在玩遊戲的時候選錯了選項,或是錯過了關鍵的選擇支、在探索的時候沒有找到重要道具,情報缺失了一大塊,劇情大段大段的跳過,結果就是遊玩難度調高了兩個檔次。
不然實在很難解釋為什麼現在她得在這裡跟那隻該死的、長了翅膀的超級大狗玩鬼抓人!
天見可憐,她只是一隻小貓咪啊!
雖然同樣長了翅膀,但也不過就是隻茶杯......好吧,茶杯是太小了,她是隻足球大小的貓咪,但現在正從右邊拍下來的爪子就足足有三個她那麼大!
不僅如此,周圍滿地都是嗷嗷亂叫的村民。
佩絲特發自內心的希望他們能哪來的哪回去,起碼不要這樣只會對著迎面而來的大爪子或飛舞的建築慘叫,最起碼──不要給貓添麻煩。
但她是隻有良知具常識還好面子的好貓,在被添麻煩的基礎上更無法忍受因為見死不救導致自身評價下降這種事。
生活不易,貓咪嘆氣。
伸長尾巴捲走眼看就要被輾碎的村民A,利用離心力把人甩進稻草堆裡,貓惡魔的駿足沒有停歇,她用一邊的羽翼遮擋噴濺而來的石塊與木材,四足使勁一蹬就調轉方向,躍上房頂。
黑犬──『金烏』昂首瞪視這吸引了他怒火的小小生物,然而還沒等他看清就有無數細絲般的藍色火線撲面而來,佩絲特將她那一對銀質的翅膀扭成了螺旋型的砲管,咻咻的朝金烏噴灑靛藍色的魔火。
被這種水槍似的火焰糊臉完全是對金烏尊嚴的挑釁,從犬科動物的長嘴裡發出憤怒的低吼聲,金烏高舉右前爪打算將黑貓連房屋一同拍成碎片。
這時佩絲特解開扭轉在一起的雙翼,朝金烏高高的躍了起來。
那躍起的時機足夠巧妙,甚至足夠的慢──慢到金烏有足夠的時間猶豫並收回已經揮出的右前爪,又足夠的快,讓金烏在猶豫後雖然昂首張嘴咬來,卻來不及展翅騰飛,只能空留滿嘴魔焰的餘香。
小貓咪飛越過金烏龐然的身軀,在熾熱的日光照耀下,佩絲特留在地上的影子簡直不像貓兒,更像一隻靈活的大蝙蝠。
輕舞刃翼,在空中擰轉身體,轉體兩圈半的力量帶著魔血甩盪而下,焰刃在金烏差之毫釐的面孔上留下一條靛藍色的印痕。
很好,佩絲特在心裡給自己頒了最佳挑釁獎,這下那傢伙肯定氣炸了,繼續鬼抓人的話不知道能溜狗溜到什麼時候。
落地之時黑貓回望了一剎,沐浴在日光正中央的金烏簡直是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而那股被愚弄後的怒氣很快就化為肉眼可見的破壞。
以光束的形式。
以鬼方開始使用遠程攻擊為哨聲,犬與貓的鬼抓人遊戲開始進入第二階段。
如果說鬼抓人第一階段是走錯路線導致遊戲難度上升兩個等級,第二階段的遊戲難度就是毫無疑問的Kuso Game。
閃避、飛躍、閃避,之後還是閃避,黑貓難看的在地上打滾,這裡的土壤被日光照射到乾涸,曾經的泥濘維持車轍輾過的形狀凝固住,在佩絲特滾過的下一剎那被直墜而下的巨掌拍出數米長的裂紋。
她彈跳般起身,直覺的警鐘高鳴──這玩意已經有好些時間沒停過了,維持撲擊姿勢落地的金烏高高揚起漆黑的雙翼,模樣是烏鴉放大再放大後的翅膀邊緣亮起在烈日下也能充分感受其存在感的光暈,接著就是從翼尖放射的數十道細光束狂舞亂射。
光束犁過土地,留下燒灼的溝壑,不幸捲入其中的鄉村建築外牆彷彿奶油被熱刀切開,佩絲特慶幸自己把金烏引到了足夠偏僻的所在,無法想像在日咎村中央來這麼一下,她得承擔多少財物損失,而那些需要保護的村民,大部分早在鬼抓人第一階段就去避難了,腿腳不靈活的幾位也在剛才被黑貓親自送出了戰場。
動作有些粗暴,但此時此刻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佩絲特不知道自己還得應付這鬼玩意到什麼時候。
『你的話,肯定能動手消耗牠的怒氣,拜託了』,雖然被謎之音託付了異樣的期待,但佩絲特完全不覺得自己能一隻貓打贏眼前的金烏,所謂的消耗怒氣難道就是像現在這樣跑給狗追嗎?其他冒險者呢?當初應該有不少人一起來調查的吧?難道只有我這弱小、可憐、無助的小貓咪,選錯了路線導致Bad End嗎?
這種結局能接受個屁,她決不認同這種結果。
佩絲特自認不是戰鬥狂,沒辦法從單純且機械性的對戰中取得純粹的樂趣,她要求的是目標與勝利的果實,才不是這種無窮無盡的Souls-like馬拉松,甚至沒有太陽騎士能召!
『那你為什麼要挑釁他?是不是有病?』
內心有個聲音尖銳的質問自己,佩絲特決定無視以對。
沒錯,自己不是戰鬥狂,也沒有在這種走錯一步就會變成照燒貓還是叉燒貓的戰鬥裡搞什麼自我剖析的餘裕。
光束亂舞過後是同樣凌厲的爪擊,佩絲特把貓身凹成U字型躲開有自己身體三倍大的狗掌子,抬頭就見到金烏的血盆大口直撲面門。
那是比爪擊更兇狠的撲咬,一口咬實了她能倒欠金烏九條命還沒得找零。
黑貓用堪比炸毛的速度往後跳,但還是沒能完全躲開,她只是被狗鼻子蹭了一下,就被蹭成了銀色的陀螺,滴溜溜的打旋著飛了出去。
肯定有哪條骨頭錯位了。
但連檢視傷勢的機會都沒有,佩絲特順著旋轉的方向竄進建築後方,金烏緊接而來的撲爪落了個空,大黑狗振翅躍上房頂,還沒等他站穩就有隻銀翼蝙蝠貓撲面而來,像片落葉一樣輕飄飄的扒到臉上。
在那對銀質蝠翼內側點亮了靛藍色的魔火,藍光在些微沉寂後包著金烏的臉部猛烈綻放,魔焰升騰時發出的巨大轟鳴甚至蓋過了金烏的怒鳴。
這幾乎是佩絲特在黑貓狀態下所能使出的全力一擊。
金烏被炸得仰過頭去,在煙塵中搖晃受創的頭部,佩絲特則被爆炸的作用力甩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兩三圈直到撞上一堵矮牆才停下。
哈哈,爽!誰叫你要欺負貓。佩絲特的貓嘴一個勁的上揚,真實的貓無法做到這個動作,但誰叫她是貓惡魔呢?剛才那一炸可把她樂死了,被追著打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給金烏來一下狠的。
一時間,日咎村裡只剩下犬科動物獨有的嗚鳴聲。
佩絲特收斂情緒,一雙貓眼死死盯著用雙翅蓋住頭部的金烏,用翅膀扒拉牆磚一步、兩步的把自己挪進陰影裡,現在可是寶貴的喘息時間,她可不想繼續照這該死的太陽。
刷啦──金烏撤下了翅膀,再次展露在烈陽下的頭部不見一絲傷痕。佩絲特遺憾地舔了舔舌頭,被魔火撲臉炸過一次後,金烏看起來竟更冷靜了。
褪去怒火和狂氣,智慧與審慎的光芒從新出現在眼中,被驚到的佩絲特忍不住張大了翅膀,咧嘴對眼前這陌生的存在威嚇起來。
下一刻,眼前的金烏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團濕軟、溫熱的東西糊在自己臉上。
佩絲特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金烏巨大的舌頭。
那隻跟自己玩了一小時鬼抓人的瘋狗,在逐漸變透明的狀態下,伸長了舌頭把小小的貓惡魔舔了個遍。
直到金烏徹底消失,佩絲特都維持在僵硬的石化狀態中。
她非常肯定,自己肯定搞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