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水思源川湧不歇」
承前:
在聽到男人一改平日嘻皮笑臉的模樣、開口準備真正的對眾人表露部分過去的時候、女子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趁眾人的目光聚焦於那傢伙身上的時候悄無聲息的離去,她並非對那傢伙的過去毫無興趣、真要說的話對方也曾親口對河浪說過不少的事情,只是見著對方如此坦然的模樣反倒讓她覺得怪異的噁心、不自覺地想著那傢伙心中是否又存著什麼一時間難以預判的壞心思
回到暫時棲身的住所、伸手輕輕掩上房門後隨即來到簡樸的桌前,她將遮蔽面容的鬼面卸下隨手扔在一旁的床舖上,接著便如同停轉的偶般茫然的直盯著空無一物得桌面、經過好一段無聲的時間後、她這才輕聲地嘆了口氣喃喃著說到
「要是不逃快點...怕等等是要趕鴨子上架說說故事了」
語畢,河浪隨即又發出了一聲不悅的鼻息、俐落的劍眉隨著蹙起的眉頭傾斜,想來應是又想到那惹人厭物的傢伙了,跟著又站了半晌她才彷彿想起什麼似的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河浪先是從懷中掏出一只雕花細緻而精美的球形香爐放在桌面上、跟著又取出了一組看上去相對簡易的香具
她以錦布將久未修剪、生得稍長的秀髮在後腦上綁成個小馬尾,隨後又脫去手上的一雙護甲與手套、這才算完成了所有的行動前準備
她坐在桌旁,手指纖細靈巧取出一盒裝滿香粉的木盒,隨著木盒的盒蓋揭開、一縷淡淡的幽香也隨之在空氣中漾開、盒中的香粉質地細緻如雪,即便是以精簡的木盒盛裝也能感受到它的不菲之處
河浪微微低下頭,彷彿為摒棄心中的雜念與情緒、她伸手專注而小心地取了一勺香粉,輕輕地倒入香篆模具中、這香篆模具是以細膩的雲雷花紋雕刻而成,紋路間的每一處凹槽都細緻分明,足見工匠中下的匠心獨具
靈活的指尖微動,河浪跟著取過一塊小小的竹板,輕輕將香粉一一壓入模具,她的動作極為細緻、力道也拿捏得恰到好處,每一下壓實都透著耐心與專注、平日的急躁與衝動也隨著她的動作沉澱、壓好的香粉像是一枚小巧的印章,表面平整紋路清晰,帶著一股優雅的嫻靜
隨後,她小心翼翼地將壓製好的香餅從模具中取出、將它放置於香爐的正中央,用細長的點火棒點燃香餅一端,不久一絲青煙便從香爐精細的洞口中蜿蜒而起,袅袅的飄升至空中,淡雅的香氣霎時彌漫整個屋內、仿佛連同思緒一同的將時間都給凝滯,讓人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平靜與安寧
河浪靜靜的坐著,一雙黑眸子望著緩緩升騰的煙霧,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間,遙遙追憶著什麼,這是一種儀式、也是一種寄託,在香氣的環繞中,她的世界彷彿與煙霧一同升華,沉浸於片刻的靜謐
動如沸海靜如止水,此刻的河浪心澄如明鏡、正是端詳過去時光的大好機會
「……成為冒險者前的故事嗎?」望著青煙裊裊,她不住喃喃道
賭命玩命的冒險者、刀口舔血的危險生意,雖然當中也不乏在充滿光明與愛的環境中成長、有著理想與正義的良善之人;但更多的是有著苦難與折磨背景的人們最後的道路與歸宿,對這些人來說回憶、並訴說自己的過去向來不是好的體驗
該從哪邊開始呢?訴說哪一段故事是最為適當的選擇?還是如方才一般直接選擇迴避呢?各種選擇在她的腦內平攤在地、化成一條條的道路供她選擇,她一面回首過去片段一面挑選向前道路的同時、心中突有感慨,河浪注意到這些日子的經驗累積也讓自己改變了不少、甚至都讓她注意到,此時此刻的這個『江河浪』早已不是她過去記憶中我預想的那個人了
隨著這一點體悟的當下她感到一股創快,那是頓悟、她的思緒為之清晰,繁多的選擇中、一條道路格外明朗,於是她掏出雲外境、五指在平滑的鏡面上如蜻蜓點水般俐落輸入文字
回想起來,那些天裡街道上的氛圍一直很不好、道路上的人們總有意無意的迴避過咱家武館的門前、就連周遭幾處的道場師父們也都逐一的歇業關門,似乎有意再迴避些什麼,甚至與咱家左右相鄰的兩戶店鋪都搬遷走人了
街道上官差的身影便的繁瑣、一天下來總能見到三四個捕快及衛兵在路上巡邏,與此同時、家裡的客人也變多了、幾個與祖父相熟的名門幫派的人隔三差五的會聚集在大堂一同招開『大人們』的會議、母親與祖父外出走訪附近門派的間隔也越發變短
比起日漸詭譎的氛圍、那時的我倒是相當喜歡江中往來出入的江湖人士、他們有的是從小便認識的叔伯兄姊、有的則是鄰近的組織幫派,也有少數幾人曾經結下樑子爭鋒相對、如經大家都和和氣氣的聚在一起,重點是對我都多有疼愛
儘管作為江流一脈的內門親傳;這時候的我也不過是個功夫底子比其他師兄弟好些、隨處可見年輕姑娘,像這樣的江湖事故與聚會大多還是由當時的大師兄、師姐們陪同母親祖父與會,某次我一時興起,假藉著練習輕功當幌子悄悄躲在屋頂上偷聽他們的聚會
還是因自己三腳貓的閉息不一會便被玲瓏閣的師姐給撈了下來、除了一些比如江胡、不明人士、賞金、組織等支離破碎的詞彙,也沒聽到些什麼足以理解的事情,所幸倒也沒因此受到什麼責罰
母親的行為跟態度也變了不少、在我心中向來開朗豪邁的她變得相較以前更為謹慎,不僅是在家中對於門窗上鎖的檢查還是到在外行走時對自身周遭的人群關注程度,甚至開始保養起許久不見的兵器
這樣的改變同樣也影響到我的生活、隨著緊張不安的氛圍逐漸提高,我習武的時常開氏增加、相對的讀書的時間也縮短不少,儘管對我來說也是件好事、但這樣的氛圍也隱隱約約的滲透進包含我在內的所有人心中
而真正將這股氛圍徹底引爆推向風口浪尖的、則是一起在眾多『大人』們心中早有猜想只是不知會在何時、何處發生的慘案
那天同樣來了許多江湖人士,當我注意到某個來過幾次的幫派伯伯並未到場而天真的提問後、這才注意到大堂內那殂以寧冰的冷冽與壓迫,所幸大師哥立刻機伶地將我帶開,不然我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天晚上大堂內時而發出爭吵、時而陷入沉默,強烈的溫差變化讓門派內不少的兄弟姊妹都避之唯恐不及、等到一眾人等散去後,祖父很快地便把所有人都聚集起來、我也是在這時才得知最近的江湖上發生的狀況
有一派不明人士正四處劫掠武功祕笈,最初受到劫掠的多不是什麼名門大派、甚至有的名聲還很糟糕,一開始大夥也都只是當作一些令人遺憾的尋常江湖糾紛、但隨著接二連三發生類似的事件後、眾人才開始警覺起來
除了武功祕笈遺失外、各個事件本身的相似度不高,黑道白道大幫會小門派都有這方面的事件、只知道這個跡象有逐漸朝著江南一帶靠攏,直到前天青湖幫的幫主在出遊時遭到毒手後、這才確認了這支來歷不明惡黨的手已經伸入江南了
於是身為掌門的祖父決定讓還有歸處的門生們先返鄉避避風頭,至於那些早已棲身門派以武館為家者也可以趁此選擇分離,便在一周左右武館人數瞬間好了將近七成、我永遠記得那一夜,祖父坐在演武場的檯子上、看著眼前冷清的樓房說的「這就是當年江流一派沒落時的感覺嗎?」
儘管表面上門派內的生活模式除了人數驟減外並未改變太多、內在上則是已經到了時時保持警戒的壓抑感了,受到這種壓迫感的影響,我開始偶爾會在午後偷偷溜出去散散心放鬆一下心情,而這個小小的、不知安危的壞習慣反倒在最後成了保住我這條小命的關鍵
偏偏是那一夜我不在家中,話雖如此、但就算我在又有何用呢?只不過是在那死亡名單中多天上一筆微不足道的名字罷了,當我回到門前注意到裡頭溢散而出的血腥味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現場一片寂靜只有刺鼻的血銹味,所有人都死了、祖父、母親,留下的師兄弟姊妹與他們的家眷、而我只能失心瘋般地朝著內堂跑去、試著找到任何一個活口,也就是在這時候,我第一次遇見那傢伙...
「...嗯?怎麼還有活口...妳...剛剛不在這吧?」
被對著月光的身影看起來異常的高大、渾身上下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用低沉而嘶啞的聲音對著我開口說道,居高臨下的冷峻目光中略帶著一絲疑惑、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侯不猶豫的擰斷了被他掐在手上的人的脖子、骨頭隨著他扭轉歪斜的頭顱發出的聲響震耳欲聾,當他將癱軟的失身甩到一旁的時候、我的理智也瞬間斷裂
勝負幾乎就在一瞬之間、那男人輕易地閃過了我魯莽躁進的攻擊、接著一腳將我整個人踹飛到牆上,內臟翻攪的劇痛讓我當場昏厥過去,等到我再次甦醒時人已經到了醫院了
衙門的人告訴我、他們是在屍堆的掩埋底下找到自己的,現場所有人都死亡了、不只是我的親人朋友、連同襲擊我們的黑衣人組織也全數陣亡,現場除了我以外沒有留下任何人、只有一道腳步痕跡是由裡頭向外走去的
由於當時光源昏暗再加上倆人的武力相差甚遠的關係、還未能摸清對方一點訊息前就已經被制伏了;只是唯一令人疑惑的是,以現場的狀況來看、對方殺伐果斷且毫無人性,為何又刻意用屍堆將我給藏起,留了自己一條命
出院後,為報仇恨、會尋回真相,我四處走訪、幾經波折中幒算得到了一個來自北方的名字,與一個出現在遙遠城市『阿斯嘉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