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睜開惺忪的眼,樂在視線仍模糊時便搔著後腦勺坐起身來。
印象中自己原本和什麼人待著,他在恍惚的等待大腦得以辨識自己身在何處的幾秒間,他忽地轉過頭來。
無論是左側還是右側,都沒有人在那裡。
想起自己是被嫌自己惹事的職工扔進了這個房間,還被交付了要和待在裡頭的孩子戰鬥的任務,樂環視了此處一圈,卻沒有見到任何緋紅的身影。
人呢——疑惑於僅剩自己在房內,樂站起身來。
房間似乎被整理過一般,不少物品被清除,讓這裡顯得空蕩蕩的,彷彿睡前的那場打鬥不存在似的。只不過,樂隨即發現碎裂的牆還在,他也還有自己被球打得撞上牆的記憶,因此他斷定自己沒有在做夢,他確實打過一場。
和那個笑臉純真的女孩開心的度過了一段時間。
回想起她的長相,又憶起神羅的名字,樂進一步的想起她那雙橙色的眸子,還有她突然暴走後變得空洞的模樣,以及直碎唸著血與味道的異狀,這些他都還沒來得及問她是怎麼回事。
此時,一直緊鎖著的門在發出電子音之後開了鎖,大門也因此推開露出一絲縫隙。
下次見面的時候再問問她吧——這麼想著,樂緩緩朝外頭走去。
等到樂出去以後,一則流言很快的傳遍了整個孤兒院。
有一個紅髮的女孩,因為不服管教殺死職工,被接獲警報的其他院方人員團團包圍,隨後她當場被擊斃。
沒有人聽到響鈴,也沒有人說他參與過這次行動,更沒有人說看過這樣的紅髮女孩,縱然樂的身子還留有與她玩耍和戰鬥的記憶,他還是在聽到處刑的傳聞後,不再去深思而將一切當作是自己的夢,最後這份回憶便也被深埋在心底,他不曾再翻出來過。
畢竟,就算再怎麼去想,後來的他也再沒見過神羅了。
「我是怎麼教妳的——!」
「磅!」
「啊啊......」
憤怒的職員一上來便是粗暴的掐著神羅的脖子並將她往牆上撞,惹得平時恐懼於發出哀嚎的她不由得發出了輕聲悲鳴。
「妳應該要試著利用環境去戰鬥!那些蠢貨到底是下了什麼指令,才讓妳毫髮無傷的回來?」一隻手顧著掐,男子用另一隻手大力指著她,「要不是那些不識貨的傢伙非要考核妳,說什麼來這麼久早該做測試,我怎麼可能捨得浪費我跟妳之間的快樂時光,就為了處理那個他們都管不好的死小鬼——?」
即便那怒意近在眼前,可快不能呼吸的神羅痛苦的無力傾聽他的怒火。
「也是啊......」
「咕嗚......哈......哈......」
「本來就是因為妳很優秀,所以才會讓妳去教訓教訓那個整天惹事的小王八蛋啊......」
不知怎的,男人在喃喃自語時放鬆了力道,這讓神羅抓住機會便是趕緊大口喘氣,可下一秒,職員更加殘暴的重新掐住她的脖子。
「可妳不僅沒有達成任務,還做了多餘的事......」想到在監控裡看見神羅的一系列舉動,男子在額上青筋一條條綻出時咧嘴笑道,「沒有我的允許——妳怎麼敢露出那麼醜的表情——?」
呼吸不順暢使得神羅頻頻發出咯咯聲,她耳邊傳來的盡是因此而笑得興奮不已的職員發出的聲音。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雙手抓在他的手掌上,神羅只能做到抓撓,絲毫無法撬開他的指頭半分,只是隨著時間流逝而讓動作變得愈發緩慢。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表情因使勁而扭曲,男人猖狂的笑著,「這樣的妳——真可愛啊!」
總是不顧我有多疼——痛得雙手無力的滑落時,神羅近乎要翻白眼,眼淚也不自覺的流出。
醒來的時候,她正被拖拽著回到平常住的那個房間,接著,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又變成一直以來的那個樣子。
愉快才不是這樣的——慢慢往上吊的眸子好似看到了天花板,神羅憶起和樂一起躺在地上時的感受,憶起和他在一起的所有時光,她不認為這只是她的一場美夢而已。
侵入胸腔的冰冷恐懼讓她心頭的暖意變得格外真實。
「小神羅......」刻意在貼近神羅的臉時說出每每讓她害怕的動彈不得的綽號,男子瞪著近乎要迸裂的眼低語,「妳這次犯的錯讓我很生氣啊,所以——之後我會加倍疼愛妳的!」
他再進一步的追加力氣,吊著眼的神羅當即口吐白沫。
樂說過不要去思考麻煩的事——這麼想著,她連最後還顫動的手都停住了。
「嗯?」注意到她再無任何掙扎,感覺她要斷氣的男人趕緊鬆了手。
在那一剎那,纖弱蒼白的小手猛地掐住成年男性的手腕。職員還來不及重新使力應對,他當即慘叫了起來。
「喀啦啦!」
「呃啊啊啊!」
一隻手違反人體工學的垂落甩動,男子顯然失去了對這手的掌控,他痛得一面哀嚎一面向後退,同時,怒火衝上腦門的他讓還能活動的那隻手迅速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刀,隨即就往神羅的胸口刺去。
「嗖!」
「呃啊啊!」
「......」
「小——小神羅——!」
「......」
「停下......!」
「......」
「拜託......」
「......」
奪刀後猛地朝男人一捅,在他倒下之際順勢跨坐在他身上,接著發瘋似的朝他一陣胡亂的猛刺,一直到惱人的叫聲逐漸消弭直至安靜下來以後,神羅這才停下了動作。
就像是在確認自己做了什麼一般,神羅神情恍惚的看著千瘡百孔的男子,耳邊傳來的是槍枝一個個上膛的聲音。
緩緩站起身來,側著身子的她緩緩扭過頭。
不知何時,已經有一群她從未見過的人闖進房內,現正拿槍指著她。
眼眸灰暗的神羅沉默的注視著他們,緊握在手中的刀子尚在滴落腥紅。她很清楚,一切都不會再回頭了。
樂,謝謝你——轉過身來的神羅面向所有槍口。
我終於知道愛不會疼了——低下頭來,她握著刀的手稍稍鬆開,好似隨她的心情一起放鬆。
看她似乎有投降之意,身為保全的男人們當即透過無線電聯絡了孤兒院的管理者請他做裁示。
「不會感到痛的方法其實一直很簡單啊......」用著無人注意到的音量咕噥,神羅慢慢抬起頭來,「我不會再去思考麻煩的事了。」
得到的答案是依然擊斃,保全在與她對峙的幾秒間,指頭都還來不及完全扣下扳機,神羅就已經向前邁開第一步。
「只要去行動就可以了......」讓另一隻腳也跨出,開始奔跑的她死死的握好了手中的刀,「就像你說的那樣——!」
跑得沒子彈快,神羅在襲擊保全以前被一槍射中肩膀,頓時血花濺出,灰暗的眼也瞬間變得無比空洞。
彷彿方才就是刻意不閃躲,神羅異於常人的肌肉組織一緊,她猛地蹬地高速飛奔,令其他人在眨眼間失去了她的蹤跡。
別說扣下扳機,就連槍口也頓時不知該朝向何處,在保全們還沒看清神羅去哪了之前,剛才率先開槍的男子被神羅一刀刺進胸口並摔倒在地。
待夥伴倒下,其他人這才意識過來,連忙轉過身來對著已然來到身旁的女孩開火。
就連一根頭髮也沒有損及,神羅完美的迴避了近距離發射的所有子彈,接二連三的捅了所有攻擊她之人的要害。
這一幕,被一開始就躲在門口偷懶的保全看在了眼裡,他老早嚇得渾身發抖。
「怪......怪物......」抓起對講機的同時拔腿就跑,男子不知向另一頭彙報了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神羅從一片狼藉之中緩緩站直身子,神情恍惚的她在幾番呼吸以後,僵硬冰冷的五官這才開始慢慢舒展。
他人的腥味,終於足夠蓋過她肩窩流淌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