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黑暗,滿佈光點的星空,這是熟悉的宇宙,也是宇宙給人的形象;但是,在這片不知名宙域之內,同樣的情景,卻衍生出足以影響這場戰局勝負的程咬金,令雙方同樣的感到不知所措!!
晶瑩閃爍的星光,突然間出現了一塊缺口,黑暗成了此處唯一的存在,吞噬所有與之共存的一切;黑暗之中,巨大而充滿壓迫感的存在緩緩的浮現出它的真面目,但是這個事實卻令在場所有人都感到瞠目結舌:商用艦!正確來說是大型載貨商用艦艇,普通到令人感到極大反差的艦艇,若非其甲板從中央分開,主砲口正處於散熱狀態的話,絕對沒有人相信,這麼一台艦艇具備足以批敵母艦級艦艇的驚人火力!
「呵呵呵呵……果然如我所料啊……哈哈哈哈哈……」
本來已攤坐在椅子上的歐塔,在看到不明艦艇的瞬間時突然間發出笑聲,哪笑聲就似早已洞悉一切的感覺一般,原本的頹喪與恐懼早已消失,盯著金翼飛獅的眼睛再次閃現著貪婪之光,自信再度回歸到他的身上了,變化卻非此刻應該有的,呆望著的傑特,從記憶之中挖出一件塵封的往事,這本來是無足輕重的事情才是……
(一個月前從軍本部發下的今年軍餉不知為何數量出現了明顯的差異,兩千一百億的龐大軍費硬生生少了四億五千萬出來,當時為此從將官到士兵都被狠狠的訓斥了一番,補給官遭到降級處分……)
前因,後果,當所有的拼圖建構出完整的圖形時,所得到的事實卻令人心寒!一直以來壓抑的情緒,此刻如洩洪般無可抑止的爆發出來!
一拳!一記充滿了痛心與憤慨的重拳,毫不猶疑地落在歐塔的左頰之上!鮮血和著斷裂的牙齒從歐塔口中落出,臉頰紅腫,傷口疼痛,但都比不過心中感到的震驚,一直溫馴聽話的小狗不知何時成長為威猛的獅子,從他漲紅的眼裡,歐塔讀到了痛心、失望、無可原諒!第一次,他遭受如此的對待卻悶不做聲,迴避了傑斯充滿傷痛的眼光,任由艦上官兵帶著驚訝望著宛如靜止的兩人。
「立刻離開……這場戰鬥……沒有繼續的價值了……沒有了……」
縱然帶著質疑與不解,但是同盟旗艦依然緩緩的朝著反方向離開了戰場,年輕的將領在戰場上學會了寶貴的一課,但是用兩萬條生命所提到的教訓,卻是他生命中所無法承擔的重;這份愧疚,將化為無情的蛇侵蝕著他僅存的良心,直到終末來臨之時……
同盟的退出,並沒吸引他們絲毫的注意,狹小的緩衝空間,兩台立場相異的戰艦,隔著監視器彼此凝視,相同的靜默,但在兩台戰艦的艦橋之上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原因:
以母艦級主砲的性能,這發主砲要吞滅這支同盟小艦隊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但是單艦出發在旅途上消耗的能量比他想像中的嚴重,在顧及防衛力場的使用下,僅用四成功率發射的主砲被輕易的抵銷掉了,儘管有以逸代勞的優勢存在,但對方時機掌握的恰當也的確可以讓羅特為之動容。但,卻絕對不像是此克的他應有的樣子。
吃驚!羅特望著來臨的戰艦,激動的自座位上站起,驚訝、失望、痛苦、無奈,把「冷靜是為將者的首要責任」這句話視為至理明言的他,首度在部下面前展現出他的情感,一直以來就像大理石一般冷硬的表情首次發生了變化,人類的感情頭一次於戰場上反映在不敗的雄獅臉上。這種莫名的變化,叫艦橋上的官兵都看直了眼,望著長官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若是平常,這件事將成他們茶餘飯後的笑談;但身處險地之中,這只證明了名將之心在不應出現的感情之中出現了明顯的裂縫。
過去的景象,如跑馬燈一般閃過了他的腦海,這熟悉的艦艇,載滿了他們之間許多快樂的歡笑時光,這是羅特為了他而買下的生日禮物,更是他為了親如自己孩子的他所送出的第一項東西,當時還引來親生兒子的抱怨與不滿……。
那張天真無邪的笑臉,是羅特心目中難以代替的瑰寶。如今,時空轉移,物是人非,那段難以忘懷的「過去」,在現實之下化成飛灰消散而逝,但羅特依舊希望著,那份曾經的情誼能夠存在於心中……
羅特在等待,等待著他的答覆,等待著他的選擇,即便是一點點的可能也好,頭一次羅特如此期望著,期望著奇蹟的出現,期望著在他心中所僅存的「人性」未因慾望的膨脹而消失……。
肅殺!在前面狹小後面寬敞,成三角形狀前低後高的艦橋之內,正瀰漫著這麼一股氣息,從內部成員的服裝來看,清一色的黑色太空衣右胸上正以傭兵工會統一發出的徽章證明了他們的傭兵身份,但此地的他們卻沒一般傭兵的毫無紀律、自我主義,反而像受過嚴格的軍事管制一般,一個個坐的筆挺,心無旁鶩,專注於眼前所做的事物之上,但從眼角不時望向的方向,從眼中不時透漏的恐慌神情來看,這股氣勢的源起方是造成靜默的真正原因。
中心的艦長位上,一個叫人難以忽略的「人」,黑色的拖地長袍遮掩了他的身材,白色的冷笑面具掩去了他的面貌,沙啞的奇特語調模糊了他的嗓音,如同迷團一般包護著自己的人,便是艦艇之上獨一而無二的艦長。除了座椅上的小型螢幕之外,艦長座週遭兩公尺內呈現了淨空之貌,即便是副艦長恩雅.吉亞斯,其座位正好在兩公尺之外,一條明顯的界線橫亙在兩個空間之中,卻完全無礙冰冷殺氣的向外傳播,冷冽的感覺,從中心迅速擴散至四周,身體無意識的顫抖,手腳一陣陣的冰冷,卻無一人膽敢抱怨,甚至是發出異論的;沒有人敢去面對,那對毫無感情的殺人目光,即使是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這也是他們無法從記憶中抹去的惡夢!
溫馴的狼終於退去牠虛假的外表,平平無奇的商用艦,突然間染上了深邃的暗紫,幾乎與黑暗的宇宙容為一體;在艦身的兩旁,緩緩浮現出紅色的惡狼形象,正好與浮出的砲管共成一體,閃著銀光的砲管就像是餓狼之爪一樣,期待著再度刺入敵人體內的快感,併合的甲板上,完美的呈現出血色之狼的真正面貌:充滿殺戮的雙眼,滴著鮮血的獠牙,充滿著侵略與殘暴的兇像,更完美的呈現出血狼的真面目,只留下殺戮獸性的無情野獸!
炮管浮出,飛彈裝填,艙門開放,機體彈射,制式的C級PT,相同的長程狙擊光束步槍,幾乎相同的時間抵達目標點,槍管正對著眼前敵方的艦橋,以三架為一組,12台PT成正五角形的排列在艦艇前面,暗黑的槍管前端已被白熱的能源充滿,駕駛的手指已緊扣著按鈕,所欠缺的,僅只是一個號令罷了,然後一如往常一樣,按鈕一放,數道光束同時併發,螢幕被爆炸的白光取代。敵人是誰,任務為何,對他們而言並不重要,瞭解眼前是必須消滅的敵人,這便是他們唯一所必須瞭解的。
本來一切就該是這樣的……該揮下的左手,該發出的命令,凝在空中,哽在喉中,機器一般冷血的人,理性至令人感到沒有感情的人,頭一次的遲疑了;坐的最近的恩雅甚至可以察覺到他舉在半空的左手正微微的顫抖著,像是用盡全力的壓抑著自己,壓抑著那即將脫困而出的蝕血之魂!
(我在……遲疑嗎……)
(本來就是為了這個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不這麼做的話,我的願望是絕對無法達成的……,那麼我再遲疑什麼?是他嗎?那個曾經被我是為父親一般的男人,卻拋棄了我的家族的男人嗎?)
不論如何說服自己,曾經存在的情誼,共同度過的時光,塵封於記憶之中,封印於內心之內,無法抹煞,無法消去;修羅雖無情,終究無法拋去內心唯一的牽掛,所有的狠心、殺意、絕情,被道德之鎖、良心之鏈牢牢的困鎖起來,僅存的良心,漸升的殺心,截然不同的兩種感情,在黑暗的房間內,展開激烈的爭鬥,這不僅代表著帝國軍的存亡,也像徵著修羅的蛻變,
「全體聽令!目標帝國軍旗艦金翼飛獅,無規則自由散射,發射!!」
「PT部隊聽我號令,朝著指定目標,射擊!」
手已揮下,炮已發出,捨棄了最後的人性,最後就剩下了鐵石之心!15台PT同時開炮,刺目的巨大光束,撕裂了平靜的虛空,打碎了羅特的奢望,一如當初他所發現的誓言一般:他將不惜一切代價,為了討回這一切!只是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得知的……
(這就是你的抉擇嘛!?)
「全領域防護罩艦首集中展開!」
母艦的性能,即便在重重削弱之下依然是無法小覷!艦首的防衛立場已經開到最大功率,濛濛的白光隱約浮現在金翼飛獅的艦首部分,誓要檔下所有來襲的光束!但除了艦艇的光束砲被檔下之外,PT那細微到不可察覺的光束卻輕易的穿透了力場,一瞬間,艦首的力場產生儀同時被毀!艦艇不斷傳來的爆炸顯示著對方使用PT的真正目的!
(用遠程狙擊光束砲來破壞力場產生儀?只有瞭解金翼飛獅的人才能做到這點……你為什麼!)
在對方PT的精確打擊下,金義飛獅僅有的一些對艦用武裝慢慢的被破壞,堅固的裝甲敵不過敵艦光束砲的不斷打擊,僅存的幾句PT同時間出動攔截,但當初為引來敵人而讀放情報用PT的做法,如今成為他最後反擊失敗的關鍵!看著子弟兵無視一切的用機身攔截炮火,羅特握緊了拳頭,忍不住的顫抖。
「敵艦光束砲朝著本艦12點鐘方向而來!」
「迴避!左滿舵!所有人準備接受衝擊!!」
如同發出哀鳴一般,金翼飛獅在極不可能的情況下硬是將疲憊的艦艇轉了九十度,兩旁的副引擎立時無法承受的爆開,一具主引擎更是接近熄滅的狀態,但是如此卻無法改變將被命中的事實,洶湧的光之洪流,無數的彈之暴雨,以要吞噬眼前一切的氣概,狠狠擊中了右弦之處!
爆光!剎時吞去了內部的成員;火焰!點燃了輝煌的圖騰;狂風!颳走了驚促的人們;象徵緊急的紅燈亮起,狹小的通道充滿了驚慌的人們,生離!望著戰友自眼前被吸入真空的絕望;死別!懷抱著戰友焦屍的哀慟,從來不曾流淚的戰士們,為著無法阻止的事實,痛哭失聲。
從艦橋旁狹小的視野看去,死亡正活生生的羅特眼前上演,曾經標榜著「視士兵為親友」這樣想法的他,無法不對這樣的自己感到羞愧,他們其實不必死的!他們都擁有著幸福完美的家庭的!死亡並非可怕之事,但是他們卻死非其所!血淚,在心中淌流!無法表達的悲痛,無法傳達的歉疚,現在,他只是一個艦長,也祇能是一個艦長而已!冷靜如恆,是他唯一的表現!
「啟動最終警備狀態!所有非戰鬥人員立刻登上逃生艇!!棄艦!」
棄艦!這象徵著窮途末路,象徵著徹底的失敗,琪絲帶著詫異緊緊看著羅特,企圖想在他的臉上找出一絲開玩笑的表情,在她心中那個絕對不敗的常勝將軍,怎麼可能那麼容易便言敗呢?這場戰鬥應該像平常一樣,這一切都是誘敵的技倆而已,很快的,羅特將會逆轉這樣的局面,再度創造出不可能的勝利!應該是這樣才對啊……
「你在開玩笑對吧?叔叔……」
羅特沒有回應琪絲的話,依舊繼續命令:
「時間不多,公主的撤退就交給你了,千萬得保護好她才是……你!?」
副長對著羅特搖搖頭,向前一步走到了指揮台前,用光擬鍵盤快速的像艦艇各處傳達消息,這位喪失語言能力的副長,用他的行動表達了他的看法。不只是副長而已,周圍的人們依然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沒有任何一絲逃離的樣子,眼中散發的是一樣的眼神!那是視死如歸!那是無所畏懼!那是有所覺悟!那是不畏生死!儘管這艘艦艇隨時瀕臨沉默的邊緣,但是卻無法澆熄他們滿腔的熱情!這是他們的金翼飛獅!永不沉沒的母艦!
「這樣啊…..一群笨蛋……」
「剩下就拜託你們了,只要十分鐘就可以了。」
副長與艦橋上的眾人同時行個最為嚴謹的軍禮,目送著他們的領袖消失在艙口處,這也是他們最後一次看到羅特的身影。
「叔叔!回答我的話!一切都會沒事的對不對!?回答我啊!?」
「求求你,叔叔……告訴我……」
淚珠溢出,泣聲不停,就算是欺騙也好,年幼的公主只希望得到一個暫時的避風港,讓她忘掉眼前的慘劇,讓她拋開眼前的哀傷,即使是只有一秒鐘也好,讓她逃吧……讓她忘吧……讓她不再悲傷吧……
羅特輕輕的撫摸著琪絲的頭,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慈祥面容,像是一個父親一般,輕聲的安慰著哭泣的小女兒,充滿了寵溺與疼惜。
「妳該長大了,琪絲。」
說完,羅特不由分說的拉著琪絲的手,快步的朝著艙門走去,對於琪絲的喊痛聲置之不理,前一刻的慈父已成嚴父,最後一分的疼惜也隨之葬送!
閃爍的紅光,洶湧的炮火,不同的人們,歧異的思緒,戰爭的最後,留下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