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開壞人會議，你也跟著進來吧。」
一早步入公司，小老闆便要我空出下午的時間，準備參加部門的會議。有別於什麼「產銷會議」、「廠商月會」、「稽核會議」等等正常名詞，這個部門獨有的「壞人會議」，在我進公司不久便已耳聞。只是他們總是神神秘秘，不肯將內幕告訴我，除了一副「參加過便知」的看戲表情，還說「幸好我們部門沒有」，就知會無好會啊。
幸好，小老闆又補了一句「你不用準備任何資料，先體驗一下就好」，讓我微皺的眉頭，漸漸又放鬆下來。轉頭看其他同事，似乎對這傳說中的會議，並沒給他們帶來多大壓力，或許這就是身經百戰的將官，與歷練淺薄的小嘍囉間，決定性的差別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傳說中的時刻終於到來，隨著前輩們步入會議室，一切的一切，都……和平常的工程會議一樣嘛！主席發言、各人的工作進度報告、想與外部門溝通的問題，一切的流程，就如同一般性的部門週會。會議流暢地進行，很快地連會議記錄都已完成，這哪裡壞了？又為什麼特別要另取名字呢？
「好了，例行會議結束，各位要休息一下？還是直接進行？」
原來剛剛真的是例會，接下來才是重頭戲的開始。我見大伙沒什麼意見，反而有人拿起手邊的資料在瀏覽，表面的平靜，似乎掩不住山雨欲來的暗潮。
「那好，大家都迫不及待想上台，今天主要目標為『ＦＡ０９０１ｘｘｘ』，與『ＦＡ０９０３ｘｘｘ』，期待各位的好意見。」在起身欲交出滑鼠時，小老闆突然頓了一下，然後叮嚀道：「再次重申，大家是『壞人』而不是『敵人』，別把我們的新成員嚇到，明天沒來上班你們要負責啊！」
在眾人的低笑中，壞人會議開始了。原來，針對一些工程難題或新問題，我們必須提出客戶能接受的理由、及公司能力所及的改善方法，這聽起來簡單，但把自己放在客戶的立場，總是希望好還要更好，若無法令他們滿意，動輒以「斷貨」來威脅；而以公司來看，能說服客戶問題產品僅是個案，其他貨品能繼續使用當然最好，退而求其次也要找出改良方案，讓他們不會失去對產品的信任與購買，只是這方案，還得與成本斤斤計較一番才能成立。
秉持「被同伴質詢是改善，被敵人打槍是完蛋」的最高原則，台上努力說明想法、展現數據；台下積極提出問題、找尋漏洞。一時間專業術語不斷地在耳邊呼嘯而過，就如同槍林彈雨下的那隻弱小獵物，只能無助地祈求隆隆炮火別誤射到我。
會議終於結束，我明白為何其他部門都怕這套，這根本是實力與反應的殘酷考驗，若換成我引以為傲的精美報告，在台上也僅是廢紙一份，因為他們想找尋的不是已知的問題，而是想引出非預期的存在。
「感覺如何？」
快下班時小老闆問我會後心得，除了佩服同事們的真材實料外，對於他們會後竟然可以一起笑著喝下午茶，剛才的連天炮火，好像都是夢境。
「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啊。」小老闆笑著回答道：「平時笑嘻嘻的同事，都有可能在背地裡捅你一刀，更別說故意要大家站在找碴的立場。但我們可是要面對客戶的，壞人會議的好處，可能只有吃過外人虧的才能理解。而了解好處的他們，自然明白壞人與敵人的差別囉。」
我有點意會地點了點頭，的確這種人性考驗，一沒處理好就會引發大戰。對此，我突然想起一個傳言。前陣子公司搬遷時，才有人在談論排位高低，雖然依職等小老闆不是最高，但依信賴度，他卻是大老闆身邊數一數二的愛將。
「ＢＯＳＳ，你真的不怕他們失控嗎？」
「當然怕囉，不過他們更怕我失控吧……」
小老闆沒再多說什麼，看來他能在這個都是官的部門當頭，除了能力外，暗黑兵法應該也精通純熟。剛才那群暴走兵器的攻擊力我是見識過了，不知這個令他們都害怕的，真正展現實力會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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