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憑著清醒時的古利伯本尊給的紙條,我直接從撒塔斯城傳送到暴風城尋找漏失多年的線索。但與先前最大的不同是,這次我身邊多了位德魯伊。因為正好逢時每日釣魚任務,同樣為了那千分之ㄧ的抽獎機率得到鱷魚寶寶,我們倆一下馬就直奔運河拋下魚餌。
楓語隨手放下令人怨念的魔法喇咕——若不是等級還不夠學習騎術、泰洛卡森林山壁太陡峭,德魯伊變身的烏鴉太小隻無法負重,皮恩奇先生拾取後綁定,即使穿著裙裝攀岩我也會想辦法找到高地魚群。話雖如此,我還不想太快認輸,跟著賭氣地拿出小胞子蝙蝠較量;人留在贊格沼澤這麼久可不是白混的,拼死衝到斯博格爾聲望崇拜購買寵物也少有人做到吧?
果然他微微挑眉,露出「好吧我承認妳算對手了」的促狹表情,甩出魚線的第一竿。
今天的天氣是晴時午後雷陣雨,暴風城河畔響徹水線清涼拍打岸邊,陽光在白石牆路鋪上一抹金光地氈,陰影紋路曼妙構築偉大都城的宏偉與細緻。高空雲影迅速掠過,偶爾降下無傷大雅的雨絲,彷彿午睡在窗邊撲打臉龐的薄紗簾幕,輕輕逗弄閒暇時候慵懶又散漫的精神。
永遠追不膩的小孩哭鬧著爭奪洋娃娃跑過我們身邊,已鼾然入睡的墨發出咕嚕咕嚕的喉音,身邊圍滿牠挑嘴不吃的魚堆。小鱷魚遲遲不見蹤影,我不耐地再次甩竿,望了空無的野獸偵查一眼。
「幾年前我真的看過下水道鱷魚,」
我輕輕地打破沉默,盡量讓它像落葉墜入水面發出細微的聲音。「很刺激喔,我帶著黑毛……不是現在這頭寵物,開著獵豹守護在城市中竄來竄去,正好是切換到野獸偵查探險,反而無意中發現河中的紅點。就在河道盡頭的碼頭旁。」
「嗯。」楓語瞇起眼睛,看起來快昏睡的模樣,不過還是準確地撈起抽動的魚標,解下廢棄的皮靴重新投竿。「然後妳打牠了嗎?」
「沒有,因為我看到的時候牠是骷髏級的精英。」我吐舌,「可是我又捨不得離開。所以我就這樣坐在岸上盯著牠,一直看一直看著,直到鱷魚緩緩遊走。那是頭很漂亮的大傢伙呢。」
「沒有找高等的人來處理?」楓語挺驚奇的瞧著我。
「才不要,殺了牠只是滿足一時的好奇心。」我忽地想起天塵也這麼問我,不快地回答:「你不懂啦,這是保有期待的空間。所以我每次來到暴風城,都會忍不住開野獸偵查尋找鱷魚的蹤影。就算希望總是落空,但你會知道鱷魚不是你殺的,總有再見面的機會。你這傢伙居然還是保護自然的德魯伊耶?」
他頓了會兒,默默地接道:「大概是我主修剝皮。」
『這是職業病。』天塵伸手按住我的腦袋,不讓我從酒館的座位站起來打他。但我還是抄起桌上一根全麥長條硬麵包戳往他的鼻孔。
世界上居然會有兩個人在不同時空說著類似的話,或許也是我聯想力太豐富了?水面上的反光刺得眼睛發疼想流淚,我試著閉上眼隔絕一份醞釀的酸楚。此時飛濺的水花潑撒,楓語睏倦的聲音立時變得明亮興奮:「嘿!我釣到了——鱷魚寶寶!」
「為甚麼是你釣到?」我睜眼瞪著他手上那隻扭動掙扎的六腳爬蟲類,再扭頭回看我們倆相聚不到一碼的釣魚位置,不禁悔恨居然在緊要關頭閉眼錯失機會。德魯伊開心地手舞足蹈,「深弦妳看看,這小傢伙肯定偷吃不少人的魚餌,看牠肚子鼓的!」
「我知道。」拿起連餌食吃得精光的吊鉤,我沒好氣地看著楓語將應該屬於我的鱷魚寶寶塞往背包。
「沒關係啦,」他反過來安慰我,露出刺眼的雪白牙齒。「我陪妳繼續釣。」說著又變成一頭夜藍色的大貓,帶著紅色龍蝦在我身邊打滾。不知怎地我心頭湧起強烈地想把這頭德魯伊掛上釣勾甩往運河的想法,這招肯定能讓鱷魚媽媽現身。
「算了,我捫先去處理正事再來。」
楓語看著我把魚竿收起叫醒墨,若有所思地點頭。「妳都是這麼不服輸的嗎?」
我遲疑片刻,帶一定程度的心虛與稍縱即逝的歉意。「沒有。只是問題不早點解決很讓人心煩。」
他晃著頭,併攏前腳往後坐下。「所以真的決定到舊城區的軍情七處?」
「為甚麼這麼問?」
「因為整件事聽起來太離奇了。妳真的肯相信一位怪地精說的胡言亂語?」看到我陰霾的表情,他最後補充一句:「……至少我看來都是鬼扯。」
「假如你有幸被邀請到虛空泡茶,就不會這麼說了。」我嘆氣,也難怪旁人會這麼以為。
惡魔完整地交代鉅細靡遺的細節以後,就讓我平安無事地回到榮譽堡的碉堡內。半昏睡的古利伯還迷濛地揉著眼睛,徬徨的墨看到主人的出現便興奮地衝過來將我撲倒。也在同時我驚覺不對勁,憑空伸手抓住一條尾巴。隱遁的楓語才訕訕然地現身。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要不是聽到椅子翻倒的聲音跑上來查看,只看到妳家寵物不知所措地走來走去,才會決定這兒留守。」
他是這麼辯稱。我想我也得感謝他的好意,若非那頭寄住古利伯身上的惡魔是好人一枚,相信我定是凶多吉少,光想到這就很難讓人生氣。但我真的還是不太想讓朋友扯入這團晦澀的迷霧中,即便楓語是這麼地善良好奇。倘若拒絕我也沒把握他會放棄追究,也只好硬著頭皮讓身邊多一個人,解釋大致上的來龍去脈。
楓語跟古利伯的互不信任是在預料中的,我沒有試圖弭平歧見,畢竟那解釋了也無法讓他們理解我的感受。我會相信古利伯跟他的(?)惡魔在於他們對此事的無可奈何;信任楓語更是無庸置疑,我們倆算是從小認識的夥伴。世界上有很多人,有的表現傑出受長輩重視又能玩樂皆通,這就是楓語了。若非唐突冒出的天塵把我拉到他的世界去,我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會留在泰達希爾,或是跟著楓語四處探險收集觀賞用的寵物去。
天塵跟楓語無法比較,而我也不想去執分誰優誰劣;是時代的環境塑造我們又將彼此緊緊牽扯,共享喜怒哀樂的最後還是得面對獨自一個人的問題。大家都是這麼走過來的,痛過愛過悔恨過,所學會的只能更珍惜當下的瞬間,永恆畢竟也是未來的不可捉摸。我能做的就是在晃盪的潮流裡成為努力紮根的水草,倚靠旁人的扶持,或成為扶持他人的微薄力量。
我拿起那張紙條細看上頭的人名,煩惱地將它揉成團塞入背包。「進入軍情七處說得簡單,但又該如何得到想要的機密文件?」
「要我潛行鑽進去嗎?」楓語很得意立刻能派上用場,「是軍情七處的首領馬迪亞斯?我們以前混過一段時間,我應該猜得到他的保險庫在哪……」
「不對,是東尼.羅曼諾領主。」
德魯伊詫異地發愣,努力地回想他所有的酒肉朋友,不得不失敗地搖頭。「那傢伙誰啊?」
「也是盜賊訓練師。」我補充,面有難色地回答:「更棘手的是,除了得到文件我們還得想辦法擄走他,套問出他跟天塵的關係。」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