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日誌2012-06-13 20:44

[達人專欄] 陌雲漫談.賣萌無罪?漫畫的專業與商品藝術性

作者:陌雲子卓

恩~其實這篇是前些日子在另一位巴哈達人絕倫逸群的小屋文章「來聊商業化的繪畫、文學能不能稱得上文學?」中有感而發的一些想法的整理,但因為一堆事情推移至今才有時間好好來談,又因為篇幅與題材相通的關係,陌雲也就乾脆開篇專欄文章來處理。

回到正題吧!在我們這個時代,文學、戲劇與繪畫欣賞的「藝術解釋權」已經不在完全只是藝術大家們說了算,縱使有維納斯、聖殤像的水準,對於看不懂得人也無異於一般練習用的石膏模特兒。


灼眼的夏娜

對於大眾來說所謂的「美」早已形成了有另外一套欣賞的鑑別機制與口味。也因此有別於古典藝術而產生了「大眾文化」、「通俗文學」、「次文化」等等不同詞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我們巴哈居民所熟知ACGN領域相關作品。而在這之間當創作者專為了迎合客群,追求銷售量、票房而創作時不免俗的則會被貼上「商業化」的標籤。

平心而論,如果真的只單以字面上解釋的話,其實這是一個蠻弔詭的現象,認真的說來自古以來絕大多數的人類的藝術創造背後都是以足夠的經濟活動作為支撐才有發展的空間。

人們必須先求取最基本的溫飽才能夠進一步的去昇華、感知與欣賞週遭的風景並將之訴諸於具象化,哪怕是文藝復興三傑,達文西、米開朗基羅、拉斐爾當年背後若沒有贊助者的支持與委託的工作相信也無法造就巨匠們的誕生。

而在現代,不論是小說、漫畫更是脫離不了出版社的一貫流程與市場供需法則下的約束,在這種情況下,既然作品的立足點本身就是商業機制的一環,再來指責商業化本身是沒有道理的。

而如果涉及交易契約,並完全依照需要的客群所創作的作品不能夠稱之為藝術的話,那麼依此論述,西斯汀大教堂上受到尤里烏斯二世委託才得以現世,人類畫作最巔峰代表作之一的《創世紀》不就沒有它的藝術價值了嗎?

文藝復興偉人們......恩?(好啦!我知道這梗很老XD

所以如果要讓陌雲來說漫畫賣萌是否無罪?是的,漫畫賣萌還真的是無罪的。

從號稱漫畫之王的永井豪老師《甜心戰士》時代,而至《福星小子》的拉姆,甚至《海賊王》的娜美、漢考克,如果腳色上沒有足夠的吸引元素,男不帥、女不俏,要想打動讀者那是談何容易?

君不見《加速世界》男主角春雪即使以半Q版的圓滾造型表現,但當初仍只是放出圖稿就一堆鄉民嫌?大場老師不也是因為畫技上的極限才與小畑老師搭檔麼?

即使是真的什麼內容都沒有,裡面只是塞滿了各屬性美少女的讀本,就漫迷而言,我們雖然希望能看到結構嚴謹、故事豐富而帶有深意的作品,但這類能夠讓讀者放空心神只是單純欣賞構圖本身的「爽漫」仍是有它的必要存在。

這其實是一個客群對應的問題,因為購買的讀者有相當的需求,所以漫畫家與出版社才會創作出該傾向的作品。

如同無論女生們再怎麼討厭後宮漫,都不能否認男性有妄想的權利,同理少女漫畫中三心兩意的女主角惹人厭,但這樣的漫畫仍有它的存在價值,說的更加誇張一點,哪怕是你認為「會看這種書的人一定是心理變態還是腦袋穿洞」的作品,也應該尊重該讀物的相關客群。


早期的萌美少女代表,四大女神之一鬼星公主拉姆

就像在《銀魂》之中大部分的讀者不會在乎有時候人物的形象崩壞、故事發展莫名奇妙等問題,因為「惡搞」兩字就是爆笑喜劇的本質。成人誌中無論劇情怎麼黑也很少真的惹人反感,我們會發現當閱讀的標準不同,某些次要的元素就不是那麼值得重視,甚至有些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

反過來說,批判主打「努力、友情、勝利」的JUMP連載內容中「我有朋友我最強」,還是嫌棄為了讓不喜歡大量文字、說明、思考的讀者也能「輕鬆閱讀」的輕小說寫作方式「過輕」,這不都是像在麵館叫了牛肉麵卻向老闆抗議裡面除了麵之外只有牛肉一樣?我想只是一個美麗的誤會。(笑)

但是!雖然說到這裡,我們知道有時候確實是讀者們擅自投射了與創作本身不合的印象,才產生有些無理的評論。尤其以我們身處台灣很多時候不論是透過網路在線閱讀還是購買單行本,想要知道作品原來連載雜誌的取向有現實上的困難,產生誤解也就理所當然。

可是當大部分漫迷們在高喊著反對惡意「賣萌」、「賣肉」、「賣虐」、「賣慘」等口號的時候,實際在痛斥的倒也並不見得真的是針對創作本身的商業化要素。

他們真正所厭惡的是作者、出版社的取巧心態。

有人嫌我們惡搞太兇嗎?有嗎!?

在大眾娛樂之中,其實漫畫的創作與電影、電視等其他領域在主要閱讀群眾的構成上一開始就有根本的不同。這樣講也許有點武斷,但會願意長時間關注漫畫內容的讀者,基本上仍是以學生族群為主要核心,尤其當上了高中、大學甚至上班出社會後,身邊願意手持漫畫的同伴會越來越少,所以漫畫的主要客群在一開始就已經限定了在一定的範圍中。

也正因為這樣,考慮到大部分仍在成長期的漫迷們的心智發展,日本漫畫才會在手塚大師之後,從全年齡的通俗取向而專精分類為青年、少年、少女甚至淑女系等系列。

所以照理講,出版商應該要好好的控管連載作品品質,對應不同客群的創作該當設有相應的限制,尤其針對一些不適合輕年齡層學童,或者過於羶腥的情節更不應出現在讀者面前,可是很多時候某些雜誌為了刺激買氣卻會「知法犯法」,刻意的去觸碰一些不該觸碰的底線,自然會造成讀者的反彈。

像是陌雲以前說過的部分少女漫畫連載的情節就讓人直搖頭,一點都不像是給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們看的東西,某M誌十數年來更有走火入魔的趨勢,這麼喜歡青年市場,週刊名稱就請不要繼續巴著少年兩字不放!


庭上,我有異議!

換句話說,這個衝突的產生與前述「讀者搞錯路線」正好相反,而是做為創作的一方未能重視他們讀者與顧客的適性。

許多人總是誤會了「創作自由」的涵義,對於創作者總是給予了無條件的寬容,而願意接受任何形式、內容的作品。

這樣講吧!如果你是個最純粹的「藝術」工作者,完全不以營利為目標,只是在自己的部落格、非營利網站或其他更私人的領域中,以願者上鉤的形式提供資訊,那麼確實並不需要以苛求的角度來看待這些事情。

但當一個作品進入商業機制的一環時,這時作為「商品」的提供者,自然必須同時追求與顧客的「雙方最大利益」!只為了自己的方便而便宜行事,無論如何是說不過去的!不是只有要成為食神的人才要有一個為顧客著想的心啊!(笑)

何況乎,正如人類所有的自由建立在尊重之下,既為社會群體的構成份子當須遵守一定的秩序基準,當創作是面向於一般觀眾時,完全避免違反善良風俗與一般道德價值觀的行為,本就不只是漫畫家,更是包含電影人而至小說家等所有大眾藝術工作者該有的職業素養!

好吧!也許講到這邊諸君會覺得陌雲有點太過中二,並不是那麼多人在乎漫畫這種休閒活動上的道德標準與教育意涵,那麼我們來講點更實際的東西。


讓特級廚師告訴你甚麼是為食用者著想的心!

正如前述每一部漫畫的構成會有它主要的賣點,像是激烈的戰鬥過程、清新的敘事風格、荒唐的搞笑方式等等,並在拉長連載時間後成為每部作品各自特有的「基調」。

這種獨特的分鏡氛圍,因應作品條件就會開始賦予讀者們某種「期待」,使故事的未來發展確立了一定的脈絡軌跡。而在此前提下當作者在橋段安排上的失當而暴走脫序的當下,也就會讓支持者們產生被「背叛」的感覺。

舉例而言,戀愛漫畫中,《羅密歐與茱麗葉》式的敵對兩國王子與公主的無奈愛情,其實大部分讀者期許的是男女主角如何能排除萬難,在不妥協的情況下,突破現實的障礙而長相廝守。而不是要他們透過各類陰謀詭計,暗殺敵人、排除異己,各自成王封后後再廢掉國內伴侶,透過跨國聯姻來實現誓言。

或許就結果而言,後者是一個很實際、有效率的作法,但既不浪漫也缺少理想,這樣的編排就容易引起讀者的不滿。

就連前些日子《未來日記》以幸福圓滿大結局作結束,一樣因為強勢一筆勾銷過去發生過的所有事情而使讀者頗有微詞。那麼原本歡樂的校園輕喜劇,卻被垂死情敵橫刀奪愛,女主角氾濫同情而變心,對方病死後再回頭與已有新女友的主角重聚,這樣的發展也難怪是怨聲震天!


未來日記女主角 我妻由乃

何況有些時候,這種劇本的崩壞完全只是創作者單方面的強加於讀者身上的觀念,像某少女漫畫家堅持筆下所有漫畫都要打破處女情結,哪怕是純情到讓人感覺愚蠢的蠢愛,也可以插入車禍失憶,讓女主角被其他路人給中途搶走的八點檔戲碼來惹人唾棄。

而不論任何題材總是堅持安排悲劇結局的作者,在接受採訪時說期盼自己的作品能給觀眾勇氣與希望,陌雲怎麼聽都覺得這人說話言不由衷、缺乏誠意!

易於發揮的劇本也絕不見得是好劇本,黑虐系的劇情中「長期受家暴,好不容易脫離毒品控制的可憐少女,卻被拖進暗巷,懷孕墮胎,千辛萬苦下走出陰霾,心靈支柱的戀人卻空難身亡!」編排上是有足夠張力了吧?可類似這樣的情節哪怕是業餘的九流編劇都能寫的出來!以此聚集人氣可還有點專業人士的志氣、自尊沒有?

咳咳……不好意思激動了點(嘿!難得吐黑吐這麼痛快XD),陌雲要說的是,漫畫雖是一門藝術,但漫畫家並無權享受「藝術家的任性」!讀者們不是作者的垃圾桶,沒理由要全盤接受作者的特殊癖好!

意即言,以「職業」漫畫家立身於社會,筆下任何的「創意」都必須具備「對客群的適性」「符合讀者期待」的大前提,再來談藝術價值的多樣化(何況這裡提到的讀者期待多數是由作者親自確立的)。

你們沒聽見炎尾燃老師的怒吼嗎?

同樣是作品的轉調,如同《幽遊白書》逐漸深化作品內容,但為什麼能成就一代功名?就是因為富樫老師在關鍵之處有所分寸,沒有讓幽助真的抓幾個人來給雷禪果腹。《家庭教師》雖不是非常流暢,但最終還是能順利轉型,也是導因一開始死氣之炎就有埋下戰鬥類型漫畫的雛形可供讀者想像。

除此之外,專業的漫畫家更應該要不斷的自我突破精益求精,而避免作品陷入同樣的框架而產生慣性疲乏。

如井上雄彥老師在畫面的展現就一直不斷的在找尋新的方法,並捨棄了沾水筆轉而使用傳統毛筆作畫而又提升了畫作的層次而令人嘆服。

反過來說,一直以來冠絕天下《海賊王》其實各方面都一直維持一定的品質水準,就作畫來說與初期相比甚至可說進步不少,但為什麼逐漸會有反彈聲浪?其中一個因素就是因為「初入新場景 > 迎敵 > 回憶篇 > 破敵 > 再入新場景」這樣的基本模式長久下來漫迷們已經因為太過熟悉而沒有新鮮感。

又許多成名漫畫家為什麼結束一部作品後的新連載卻不盡然同樣受歡迎?很大原因也是因為在上一部中讀者已經習慣了該作者的手法,新作若沒打出不同的路線,高期待下也就有所落差。


再次請武藏來幫忙站台一下(被踹

若是漫畫家無法為自己的技藝找到新的出路,那麼即使能勉強繼續或獲得新的連載機會,也就只是在消費自己的品牌,實在不是甚麼好事。

最後,還有對自己的創作的責任感。

每一部作品中,正如前文所述,作者會舖述許多的劇本目標,也就是主支線等不同的劇情橋段來吸引讀者的關注,當作者在繪製作品的時候也必須注意到各線發展的推進,才不使筆下創造的人物被人遺忘,成為免洗的過場道具。

收攏結尾時,即使面臨連載腰斬的厄運,仍該要把讀者想知道的答案有所交代。勇者與女魔法師到底最後有沒有在一起,魔王是不是順利被討伐……等。最忌諱的就是照抄開頭的單純首尾呼應式結局,或是打著「開放式結局」的名號,利用眾人對開放式結局的不了解將解釋的責任全部推到讀者身上。

說句不客氣的,如果故事的結尾要由我們漫迷自己來處理,那我們又何必花時間來讀完整部作品?設定集拿來看一看自己在腦中想一部不是比較快?(笑)

以最近的例子而言,《不良仔與眼鏡妹》的收尾就相當失敗,不但在最終話前夕還出現新角色,該解釋的伏筆更是完全沒提到半句,這都是不可取的。


結尾實在很難說好的《不良仔與眼鏡妹》

說到這裡,可能有一些巴友們會覺得陌雲對漫畫家的素養要求未免太苛,但其實上述的概念雖雜,也不過只是一些我們耳熟能詳的基礎原則。

不論任何行業在既定的規範下作到最好,才稱的上是「專業」,就像陌雲在之前文章「格與格之間的童話」所說的,創造雅俗共賞的佳品本就是漫畫家的本分。

何況日本漫畫家一但簽約,就將享盡出版社的行銷通路與資源更容易獲取名聲與財富,創作時又有專業編輯監工,事成的話讀者眼中功勞屬原作者,反之失敗還有出版社策略失當或是忠實支持者護航降低個人損失風險,享盡權利的同時自然有他該盡的義務。

當然漫畫作品的成敗是不該由漫畫家一個人承擔,所以上面提到的種種概念其實也適用於責編、連載雜誌社等相關人士身上。無論如何,只有在堅定自己的步調,不隨波逐流、不譁眾取寵,才更能展現出作為創作者該有的骨氣與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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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章,自娛娛人,純屬作者個人獨斷偏見,如有雷同,絕對巧合!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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