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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2-07-17 18:24

[達人專欄] 【短篇】理由 (上)

作者:孤浪

      「終於……見到你了──魔王!」
 
      黑磚砌成的大廳內,勇者凜然的吼聲迴盪在寬廣空間的每個角落。
 
      在他面前,聳立著一座高大的台階。
 
      一根根上頭燃燒著幽幽蒼焰的火炬豎立於每階梯面的兩端,整齊劃一地向上列排至台階的最頂層。而在延伸到底的最後兩根火炬中央,一張椅面刻有邪龍浮雕的寬大黑曜石椅便這麼立置在那。
 
      一位少女魏然站立於這張魔族之王專屬的座席前方,表情冷酷地著台階底層的勇者。
 
      該名少女生有一副跟歷代王族公主們相較起也毫不遜色,甚至更勝一籌的傾國美貌。一對狀如山羊角的小巧犄角長於頭頂兩側,乍看之下像是髪飾般妝點著那頭如夜色般深邃的暗藍長髮。而臉上一雙閃耀著金光的獸眼瞳孔,在在顯示著她並非人族。
 
      她,是被人類稱之為魔王的存在。
 
      手持聖劍的勇者怒視著頂上的魔王,緊握劍柄的右手不停暗中朝著聖劍灌注魔力;魔王則輕皺娥眉俯視著腳下的勇者,長髮隨著體內蠢動的魔力微微飄起。
 
      兩方不斷高漲的魔力震得自身周圍的空氣嗡嗡作響,連帶使得整座大廳也為之晃動。

      沉默對峙半响,就在大氣顫動的頻率達到高峰之際,聲響遽然歇止──這是雙方即將出招的預兆!
 
      「喝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刻,伴隨著高亢的怒吼,積蓄魔力完畢的勇者率先揮下了手中那把以神鋼打造而成的聖劍。
 
      劍身發出耀眼的白光,釋放出神聖的一擊。挾著足以淨化世間一切黑暗之勢,光之洪流立時襲向魔王。
 
      望著如浪濤般吞沒一層層台階洶湧而上的光流,同樣累積魔力告終的魔王左手一伸,也施放出了應擊的魔法。
 
      好幾道黑色閃電自魔王掌心射出。道道黑雷歷經極短距離的飛進後,隨即交會於一點,形成一道與光流體積相當的漆黑雷光。
 
      下一秒,光、暗兩屬相極的魔法就這麼硬生碰撞在一塊。
 
      只見黑白兩道能量在接觸點形成球狀光芒,從而互相抵消地自內炸開。由高密度魔力構成的無數黑白光點有如火星般向四面八方迸射飛去,亂竄的元素當下令魔王城中央大廳面臨地毯式的轟炸破壞。
 
      面對這種情況,魔王早一步使出了防禦的手段。在兩者魔法相碰的那刻,淡紫冷光便自魔王腳邊的地面驟然升起,形成半圓形的護膜罩住了魔王。
 
      魔法衝撞的餘波如雨滴般打在護膜表面,激起一波波水紋般的漣漪。
 
      處在安全的防護內,臉上不帶任何感情的魔王一面俯視著腳下,一面感知起勇者的魔力,確認著敵人的生死。
 
      護膜外頭如今正瀰漫著大量的煙幕,魔力光點擊中物體發出的閃光及爆炸聲此起彼落,可謂是末日之景。
 
      聖劍的魔法防護範圍只限定於劍刃所指的方向。像這種來自全方位的攻擊,魔王很清楚勇者是沒辦法完全防禦住的。就算幸運大難不死,勇者也必定受了重傷。
 
      這波光雨足足持續了十秒左右才停歇。當眼前塵埃逐漸落定之時,自覺勝券在握的魔王卻赫然察覺到一股熾熱的魔力突破了護膜,直逼她的左頸。
 
      說時遲,那時快,魔王及時轉過了身,並於右掌凝聚魔力,喚出一道黑色閃電握於掌心。下個瞬間,黑雷化成的大劍與白光包覆的聖劍彼此相撞,激盪出刺耳聲響與陣陣耀光。
 
      「竟能躲過吾的察覺來到吾身邊,值得讚賞啊,人類。」魔王揚起嘴角,露出妖豔的微笑注視著勇者。
 
      身為男性,魔王鉤魂的美貌並未奪走或是降低勇者的戰意,反而令他以更加堅毅的眼神瞪視著對方。
 
      為了隱藏自己的氣息,勇者在揮劍放出聖光的當下即不再催發魔力,捨棄防護以換取近身戰的機會。
 
      雖然憑著優異的反射神經與鍛鍊到極致的肉體讓傷害減到了最低,但作為代價,左肩的防具鋼甲已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新鮮的焦黑瘡疤。
 
      兩方力量的僵持並未持續很久,由於被暗屬魔法波及到的傷口正逐漸惡化,刺骨的劇痛令勇者握劍的力道稍有了鬆懈。
 
      僅僅一剎那的空隙,魔王順勢一揮,便把勇者整個人給向後彈飛。眼見距離拉開,魔王即將雷劍指向勇者,好幾道黑色閃電頓時從劍身分離而出,速度快如蛇影。
 
      因還處在半空,腳未落地的勇者一時之間無法閃避,只得選擇揮出一記橫斬,施放大範圍的聖光嘗試抵銷這波攻擊。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閃電行進的軌跡遠不同於先前單調的直線,而是有著生命般的靈活。它們全數繞開了聖光,瞄準著勇者的心臟與腦袋襲來。
 
      眼看閃電群就要命中自己,勇者當機立斷舉劍為盾護住了臉部與心臟。
 
      此舉讓他得以抵擋掉大部分的閃電,成功避開了致命傷,而其餘未能防住的閃電則狠狠刺入了勇者的肢體。緊接著,勇者就在被閃電給頂著飛行情況下,整個人高速撞向了位於魔王對面的大廳牆壁。
 
      轟!劇烈的衝擊將堅硬的壁面擊出一個蛛網狀的凹陷,更令身處凹陷中心的勇者咳出一大口鮮血。
 
      抓準勇者無法自由行動的時機,魔王趁勝追擊再次放出閃電,並刻意瞄準勇者身旁的地面射去。只見閃電一道又一道地牢牢釘入了地中,以柵欄般的形式圈住勇者,形成了一具徹底剝奪他躲避希望的牢籠。
 
      「這樣就──」
 
      魔王高舉左手,喚出更勝於先前的魔力。無數道黑雷竄出掌心,匯集於頭頂上方,形成一片幾乎籠罩住整個大廳的帳幕。
 
      「結束了!」
 
      隨著魔王高亢的呼喊,帳幕的體積瞬間變小,並延展成長條狀。難以估計的龐大魔力收縮於一點,然後射向了勇者。那是一支威力彷彿連空間都會被撕裂的黑矛,它準確無誤地命中了目標。
 
      黑矛擊中勇者的那剎,並未產生強光或爆炸聲,而是迸發出一片寂靜的黑暗。魔法形成的空間吞噬了勇者所在位置的一切事物,憑空造就出了一個深黑的池潭。
 
      一襲冷風吹來,捎起魔王耳際的夜色髮絲。
 
      視野裡,對面大廳的牆壁與地面已全然消失無蹤,或者該說是被開了個大洞。在洞的底部,僅見殘留的暗元素似潮水般緩緩翻騰著。
 
      見到敵人屍骨無存的下場,魔王喜不自禁地勾勒起嘴角,即將為自己的勝利大笑。
 
      但,就在此時此刻,一陣明亮的光輝劃破了池潭的水面。
 
      突如其來的強光不禁令魔王瞇起燦金的眼眸,甚至伸手遮擋。在變得狹隘的視界中,魔王所窺見的景象讓她確信勝利的臉色瞬轉為驚愕。
 
      池潭的黑水被理應不該存在的強大力量給一分為二,朝著左右兩側散去。
 
      從中現出的人影以雙手持劍對敵的姿態挺身佇立著,神聖且潔白的光芒不斷自手中的聖劍滿溢而出。即使大半身軀都遭鮮血染紅,人影──勇者的雙眼依舊閃耀著滿懷戰意的目光。
 
      在兩者視線相交的同時,早已架好劍勢的勇者如同等待這個時機已久,雙手握緊劍柄大喝一聲,釋放潛藏已久的力量,垂直劈出了超越自身極限的一擊。
 
      轟!伴同著震天巨響,一道如烈陽般炫目的金光頓時自魔王城主堡的屋頂貫出、斜射向天際。若從上空俯瞰,看起來就像是魔王城中心刺出了把巨型光刃。
 
      僅僅一擊,魔王城的主堡連同後方的建築便遭到了全面性的摧毀。
 
      待漫天煙塵散去,原本矗立於勇者面前的高聳台階已然化為一堆碎石。瓦礫堆中,只見衣裝破爛的魔王神情痛苦地以左手摀著無力垂下的右臂。
 
      「……嗚。」一道與人類鮮血顏色無異的鮮紅液體自魔王的額間流下。
 
      儘管已及時展開投入全身魔力形成的魔法護盾來防禦,勇者的攻擊仍讓魔王受了不小的傷害。
 
      「為、為什麼……你……會沒事?」劇喘著氣的魔王向著勇者硬擠出了內心的疑問。
 
      「魔王,這場戰鬥是妳輸了。」勇者神色淡漠地注視著站姿已搖搖晃晃的魔王,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語調聽來異常冰冷。
 
      銳目瞪著像是宣告自己獲得勝利般自行垂下劍來的勇者,仍未死心的魔王咬著牙,冷不防抬起了還能動的左手,從掌心放出了威力雖遠不及閃電,但卻速度極快的血色光彈。
 
      然而,這記偷襲卻沒能給勇者造成一絲傷害。光彈在接觸到勇者的身體前便全數被硬生生彈開。
 
      「什……麼?」直到這刻,魔王才終於知曉了勇者之所以能存活的秘密。
 
      一層憑空顯現的水色柔光一眨眼便籠罩住了勇者全身,看來是種十分強力的護身魔法。
 
      見到魔王面露一臉大勢已去的絕望表情,渾身發著淡淡光暈的勇者此時閉上了眼,將聖劍前端大力插進了腳前的地面。
 
      以女神之力凝聚而成的五條光鎖自魔王身邊的地面衝出,緊緊纏繞住了其四肢及身軀,強大的束縛不禁讓她整個人屈膝跪倒在地。
 
      古時曾封印住滅世邪龍的神蹟之術成功封住了魔王體內大半的魔力,並剝奪了她的行動能力。
 
      施展完耗盡體內殘餘魔力的魔法後,勇者接著緩緩睜開了眼、拔起了劍,包裹住全身的淡藍微光隨即像是完成了自身使命般漸轉黯淡,然後消失。
 
      兩道熱淚這時自勇者的眼角潸然落下。在確定魔王喪失反抗能力後,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份痛失夥伴的悲慟。
 
      自心底源源不絕湧現的眾多回憶化為了錐心之痛,讓勇者忍不住緊緊握住掛在胸前的那條碎裂的翡翠鍊墜。
 
      沉浸哀慟片刻,從悲傷中重新振作的勇者拭去了淚痕,再度提起劍身,慢步走向了動彈不得的魔王。
 
      這下子終於可以完成使命,替那些犧牲的人們和夥伴報仇了!
 
      方才讓魔王受到重創的光屬魔法與守護著自己的神之加護,其來源都是來自於灌注在翡翠鍊墜中的魔力。這份由在前往魔王座途中便不幸損命的好夥伴們在斷氣前託付給自己,可說是由大家的生命所凝聚而成的力量,如今確實成為了打倒魔王的關鍵。
 
      懷著悲憤的心情,勇者來到了周身顫抖著的魔王面前。
 
      魔王滿臉驚恐地抬首凝望著勇者,淚光閃現於那雙耀金的杏眼。眼見人族最強的戰士正準備奪去自己的性命,君臨百萬魔族頂點的統治者這時候仍死命催動著體內的魔力,想急欲掙脫纏身的光鎖,但結果卻依然是徒勞無功。
 
      勇者居高臨下地鄙視著魔王,即使這副狼狽的求饒樣令她看起來就像個楚楚可憐的嬌弱少女,勇者卻毫無手下留情的打算。
 
      只要取下她的首級,戰爭的情勢便將逆轉,由人類取得勝利。
 
      此刻勇者的眼裡全無任何悲傷或憐憫,有的僅是對魔王的憎恨殺意。
 
      「死吧──魔王!」高舉聖劍的勇者厲眼一睜,毫不猶豫地朝魔王纖細的後頸揮砍而去。
 
      然而,劍揮到一半,原本該將魔王頭顱與身軀一分為二的劍刃,竟被一把突然竄出的黯白劍身給應聲擋下。
 
      「──!」吃驚之餘,勇者瞬間反射性抽離聖劍,往後躍去。
 
      拉開距離後,勇者朝向魔王的所在定睛一看。止住聖劍下落軌跡的人物,竟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
 
      除了已被打倒的四魔將外,魔王城還存在著其他高等魔族嗎?
 
      勇者冷眼瞪視著這名霍然現身的白髮老人,心中大感驚惑。
 
      在魔力幾近耗光的情況下還得再戰強敵,嚴峻的局勢不由得令勇者的額頭冒出了一滴焦慮的冷汗,但他的內心仍燃起了熊熊烈火。
 
      事到如今就只差一步便能終結這場戰爭。無論眼前的障礙有多麼高聳,都阻擋不了他親手斬殺魔王的強烈決心。
 
      於是,架好聖劍的勇者蹬地一踏,躍向了挺身擋在自己前方貌似欲保護魔王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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