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一進入木爾村,林鬱發現不少村民都灰頭土臉的,大家臉上都沒有笑容,正三三兩兩的整理著被撞壞的大門。
「這次竟然沒有和平兔出來幫忙,還自詡是平原的守護者,真是的。」其中一位居民拾起一塊焦黑的木板,嘴裡碎念著。
另一位居民則替和平兔抱不平:「不能這樣說啊,前晚才有盜賊襲擊,兩名和平兔的成員在攻擊中受傷,說不定現在還在治療,你怎麼能這麼忘恩負義啊。」
「才幾個盜賊就能傷到他們,我看和平兔的水準也不如以往了。再這樣下去,乾脆搬到血鷹的領地算了,聽說那裡越來越繁榮,也沒有岩蛇國度那樣繁瑣的法律,比起這裡不知道好上多少。」
「但是這裡的生活很平靜,我倒是覺得挺好的。說不定是這一屆戰方爭奪讓許多異世界的候選者湧入,才會一時出現紛亂的狀況。」
「算了吧,薩德平原是越來越落沒了。等幾個日夜後參加完岩蛇的祭典,我也要搬離這個村莊,或許去天空城看看,聽說那邊正在招收新的魔法師學徒,照我的年紀,說不定還有機會在下一屆戰方爭奪時成為戰棋呢。」
「這樣安逸的生活不好嗎?」
聽著村民的閒聊,林鬱走下快浮。在快浮的旁邊停著幾台載具,那艘透明如同浴缸的奇怪載具也在行列之中。
這座村莊和前兩座村莊差不多,只是規模大了些,木造平房一間間坐落在整齊的街道上,村莊中心有一個方形的大廣場,延伸出四條主要道路,通往村莊其他的出口。此時夕陽西下,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冒著淡煙,要不是廣場上有幾台推車被打爛,還真看不出遭遇過攻擊。
「這些盜賊還真是懶散,村莊一點也沒有被洗劫過的樣子。要是在混亂的坎德諾提斯,或許現在已經沒有一棟房子還完好了。」里約語帶諷刺地說道,同時瞥向一旁的伊索,但伊索卻彷彿沒聽到似的,依然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妮絲蒂等人已經先行到了廣場前的旅店,在旅店門口休整,而滿心期待著木爾酒的莉潔羅則是在翻下快浮後,便一手拉著小樹樁、一手拉著王托奔向廣場。
「這個村莊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變啊,或者該說,薩德平原似乎從來沒有變過呢。」凱里斯圖笑咪咪地看著這座安靜的村莊。
「林鬱,我們確定……」王崇出現在林鬱身旁,意有所指地問道:「要在這裡,暫留一晚嗎?」
林鬱望向氣定神閒的凱里斯圖,點了點頭。
3.6
「什麼?沒了?怎麼可能!哪有盜賊什麼不搶專搶木爾酒的?」
一進到旅店,林鬱便聽到森羅萬象的聲音在大喊著。
趴在櫃台上的莉潔羅也跟著起鬨:「對啊!我要喝木『偶』酒!快拿出來!」
「嘛啊!」
旅店裡四處充斥著交談的聲音,有一半的桌子都坐滿了人,此時全都望向正在無理取鬧的森羅萬象和莉潔羅。林鬱左右張望,便看到妮絲蒂和她的隊員已經坐在一張桌子前,撇過頭裝作不認識他們,自顧自地喝著杯中的飲料。
「幾位客人啊,方才盜賊一進來開口就要木爾酒,搶不到還直接把酒桶給打破了,大家都能做證的啊。」
「既然他們都說沒有了,那我們……」王托緊張地看著莉潔羅。
「可是人家期待好久了,我想喝木『偶』酒嘛。」莉潔羅嘟著嘴。
林鬱跟著凱里斯圖等人走向櫃台。里約微笑地說道:「老闆,好久不見。」
「哎呀,是里約啊!好久沒看到你,看這樣子你是加入候選者隊伍了吧?希望你們可以順利進入爭奪圈啊。」老闆寒暄了一下,接著微微皺起眉頭說:「你也幫忙勸勸幾位客人,木爾酒真的都被打壞了,只剩下幾桶還在酒窖裡,但那是要給預定的客人,不能隨便拿出來的。請你們見諒啊。」
「我、要、喝。」莉潔羅鼓起嘴,任性地說道。
「不過老闆都說沒有了,那──」
「不如過來我們這桌吧?剛才盜賊來時,我們才剛買了兩桶,還好好的放在桌下呢。剛才那群盜賊實在是莫名其妙,追出去時卻發現他們就這樣跑了,真是讓人搞不懂。」
林鬱回過頭,發現說話的人是一個表情十分和善的胖子,他的身旁坐著一票身形高大壯碩的戰棋,每個人背後都揹著巨大的武器。林鬱立刻就認出了對方,是那支在鬥場中與後備隊員比試的候選者隊伍。
「好喔!我要喝!」莉潔羅不等林鬱回應,便開心地奔向他們,順手接過胖子遞來的杯子,一口氣就喝下去,隨即吐了出來,苦著臉說道:「噁,好難喝。」
眾人哈哈大笑,胖子看著林鬱和里約,挪出了一些位子,笑著招手,「來、來,一起坐下來聊個天吧。」
見對方如此熱情,林鬱還在猶豫,凱里斯圖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向對方,客套地說道:「我有看到你們在鬥場的那場比試,十分精采呢。」
「喔!是嗎?那一場有些驚險呢!還好對方的代表上當,不然勝負還真難說!哈哈哈!」
聽著對方的笑聲,林鬱瞥見角落那桌的妮絲蒂臉色瞬間垮了下來。身旁的里約面帶微笑地說:「對方人似乎不錯,多認識一些候選者,對我們或許有些幫助。還記得我在經過薩德河時和你說過的吧?」
「我知道了。」林鬱望向他們,在王崇里約的陪伴下走向擁擠的一桌。
「先自我介紹,我叫木立斯納爾斯,旁邊這個是我的嚮導,派普。」
「揮下那決定勝負的一錘,就是你吧?」凱里斯圖笑咪咪地說道。
派普搔著腦袋,甕聲甕氣地回應:「是啊,差點就打歪了呢。」
「那你們呢?你們也決定參加這一次的戰方爭奪吧?」木立斯納爾斯看著里約。
「沒錯,我們也是這次的候選者隊伍,旁邊這位是我們的主人林鬱,而這位則是嚮導王崇。」
林鬱禮貌性地向木立斯納爾斯點了點頭,換來對方看起來極為誠懇的笑容。林鬱對眼前這個人不怎麼排斥,雖然對方似乎有點熱情過頭了,但是他給林鬱的感覺相當無害,而且莉潔羅等人沒兩下就和對方的戰棋聊了起來,似乎還挺合拍的,從他們的表現來看,對於自己應該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危險。
真正有威脅的,是方才就一直待在櫃檯前的伊索。只是當林鬱回過頭查看時,卻發現伊索推著兩個木桶朝他們走來。
「這是我請他們預留的兩桶木爾酒,原本是打算帶回岩蛇國度賣的,不過為了答謝你們,而且我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帶著這兩桶酒上路,所以就在今晚把它給解決掉吧。」
伊索將一桶酒放到桌子上,木立斯納爾斯的人馬一陣歡呼。里約面帶微笑地回應:「這怎麼好意思呢?」
「沒關係、沒關係,這樣反而減輕我的負擔。反正前往薩德爾的這一趟,已經讓我賺到不少了。另一桶木爾酒,我就拿去給凱能他們吧。」
看著伊索推著酒桶走向妮絲蒂他們那桌,林鬱望向凱里斯圖,從方才的樣子看來,伊索似乎還沒有發現林鬱等人已經有所察覺,這兩桶酒一定有些古怪。不過從先前伊索和同夥的對話看來,他們的目標應該是那名首席刺青師,這時送上這兩桶酒,究竟又有什麼目的?
「喝吧,三桶木爾酒,有這些大個子在,不會有問題的。」
「放心!喝酒這種事情我們最拿手了!」其中一名綁著辮子的粗壯戰棋笑著拿起桶裝的木爾酒,豪邁地倒進自己的大木杯中。
林鬱和王崇對視一眼,沒想到凱里斯圖就這麼自在地把剛認識的木立斯納爾斯一夥給賣了,看樣子是打算連他們一起拉下水。只是這酒真的沒問題嗎?
里約察覺到林鬱的疑問,微笑地拿起另一桶酒,倒了點在自己的杯中,又替林鬱滿上,輕鬆地說道:「對我們下手沒有什麼意義,放心地喝吧。來,喝看看木爾村的名產。」
林鬱拿起杯子,看著裡頭混濁的褐色液體,遲疑了半晌後抿了一口。
「如何?」里約問。
林鬱皺著眉頭放下酒杯:「嗯……很微妙。」
3.7
夜晚,眾人已經酒酣耳熱,一樓大廳的客人明顯少了許多,而妮絲蒂他們已經先行休息,留下凱德到旅店外放哨。妮絲蒂意外地喝了不少,到後來還是被同伴扛上樓去休息,里約直搖頭說她似乎遺傳到了美菈好酒的習性。
莉潔羅和王托撐著吃飽的肚子在另一桌玩起動物骰,幾名木立斯納爾斯的戰棋也湊上一腳,一群人玩得不亦樂乎,時不時便會從那一桌傳來某種奇怪動物的叫聲,小樹樁還笑得幾次跌下桌子。
伊索早早便上樓去休息,而凱里斯圖似乎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坐在櫃檯和老闆打聽著消息。墨石項鍊則是和森羅萬象打累了,肩靠著肩躺在雪羊的背上打盹著,而堤西因為不勝酒力趴在桌上大聲地打呼,只剩滴酒不沾的王崇坐在一旁,陪著里約和林鬱跟木立斯納爾斯聊天。
桌上三大桶的木爾酒已經空空如也。
「所以說你在遊戲場裡熟悉戰鬥之後,才來到這個世界啊?真是好運呢。」木立斯納爾斯又喝了一口酒,拄著下巴靠在桌子上問道。
「不過一到這個世界就立刻碰到了敵人。在遊戲檯前面指揮和實際參與戰鬥的感覺,還是有些差別。」不知道是因為木爾酒的關係,還是木立斯納爾斯很好相處,林鬱感覺十分自在。「那你呢?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我嗎?我是個玩物商人,專門在收購新奇的小玩具。」木立斯納爾斯又喝了口酒,繼續說道:「進來這個世界的前一天,我碰到了一個奇怪的人,就是派普,我的嚮導。他正在路邊擺攤,我看他大熱天的還坐在路邊,竟然沒有半點遮陽護具,讓我很是好奇,我們那裡的太陽可大的,而且當天三個太陽都出現了,沒有遮陽護具,過沒多久就會被曬暈的。結果那天我去辦個事情回來時,看到他還坐在那裡,原本以為他是被曬暈了,結果走過去聊了聊,就從他手中選了一枚戰棋。」
「喔?」
「當晚睡覺時,他突然出現在我的房間裡,呵呵,我那時候差點被嚇個半死。他看著我的房間裡排滿的玩物,傻笑著跟我說:『你這裡好多新奇的東西啊。』」
「然後呢?」
「我忘記後來說了什麼,總之我就被騙來了。」木立斯納爾斯笑著說道,似乎對於被拐來這個世界一點也不介意。
「所以遊樂場果然只是挑選候選者的方法之一?」
「沒錯。」王崇回應林鬱的問題:「只是,這是最原始的方法,雖然,呈現的方式不同。」
「我是第一次當嚮導,不太清楚怎麼挑選候選者。」派普坐在木立斯納爾斯旁邊,喝了幾大杯的木爾酒,臉頰有些脹紅。
眼前的派普氣質和木立斯納爾斯十分相近,不過木立斯納爾斯圓潤的臉孔中帶著些許精明神色,而派普看起來似乎木訥了許多。
「那你為什麼會成為嚮導呢?」里約靠在桌子旁,突然插話詢問。
「還不都是長老會害的。」派普頓了頓,有些忿忿地說道:「我們的村子在幾千個日夜前被迫遷徙,大家都在山邊住慣了,怎麼可能去大城市住。可是對方卻說,要是不服氣,自己成為長老會的一員,要住哪裡隨便你們。」
「……所以我們就參加這次的戰方爭奪啦!成為那個什麼鬼長老會之後,我們就繼續搬回村子裡住!」
里約啞然失笑,沒想到竟然是為了這樣的原因前來參加戰方爭奪,而且光看他們的陣容,十分缺乏應變能力,或許還有機會進入爭奪圈,但是要贏得戰方卻是難上加難。
然而這些人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在血鷹把持長老會之後出現的犧牲者,將他們拉攏過來,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想到這,里約微笑地問:「所以只要可以回到你們的村莊就好?」
「當然。」派普甕聲甕氣地回答。
里約望向林鬱,見林鬱點頭,便湊近了一些說道:「那我們來立個誓約。只要你們協助我們,以及我們未來的盟友,無論是誰最終獲得戰方,成為長老會的一員,一定讓你們可以回到原本的村莊,而且不會再有人去打擾你們。如何?」
「誓約?你是說以創世者立誓?」拉普皺起眉頭。
里約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你們真的會遵守誓言,那好像也不錯?」
「等等。」木立斯納爾斯打斷了兩人,「雖然我也覺得你們是值得交的朋友,但是貿然作出決定似乎也不是個好主意,不是嗎?我想你們應該也能諒解。」
「是的,您會猶豫也是無可厚非,或許當您的隊伍在經過漫長的旅程後,到達血鷹的王城時,能夠更加清楚結盟的意義所在。」
木立斯納爾斯喝了一口酒,緩緩說道:「你是說關於血鷹長期把持長老會這件事情吧?」
「喔?看來您對於這個世界已經有些了解。」
「怎麼說我也是個商人啊,探聽情報是一門基本的功課,尤其自己的戰棋又是一些空有一身力氣的傢伙,呵呵。」
「老闆你說誰空有一身力氣啊?」一名戰棋從對桌走回來,手中抓著倒滿酒的杯子,「我們喝酒也很厲害的!來!喝酒!」
「我的已經喝光啦。」木立斯納爾斯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我分一半給你!」
將一半的酒倒進木立斯納爾斯的杯子後,臉上滿是痘疤的壯碩戰棋一乾而盡,接著又晃回莉潔羅那桌,拿起骰子直接擲在桌上,隨即發出威武的獅吼,還同時打了一個酒嗝,逗得同桌的人哈哈大笑。
木立斯納爾斯恢復原本無害的笑容,圓潤的臉頰彷彿在嘴裡塞了兩塊麵包般,他舉起杯子,開心地說:「無論如何,就讓我們為這個美麗的世界再喝上一杯吧。」
林鬱跟著拿起木製的酒杯,輕敲杯緣後抿了一口。
「喝習慣了嗎?」里約問道。
林鬱又喝了一小口,放下杯子。
「嗯……還是很微妙。」
「哈哈!有一天你會愛上這味道的。」木立斯納爾斯說完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