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48-??????-??------------
※※※※※※※※※※※※※※※※※※※※※※※※※※※※※※※※※※※※※※※※※※※※※※※※※※※※※※※※※
一行人已經來到碧海森林深處。
上方重重交錯的枝葉,讓原本就已薄弱的視野顯得更為陰霾、灰暗。
緩慢的步伐,穿越地上遍布的荊棘與藤蔓,微弱螢光間,寂靜殺死了聽覺。這裡原本是個魔獸叢聚之地,現在卻連鳥鳴也無影無蹤,只剩下了葉片被踩碎的劈啪聲響。
「關於『龍』的事情 …… 」
比斯吉打破了許久的沉默。
「 …… 陳博士,就是那天晚上妳所說的,」他說道。「我真的可以相信妳吧?」
「哈?」
走在前方,穿著白袍的莉莉轉頭。
「沒想到你也會心軟啊,比斯吉?」
開口嘲諷著。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繼續笑道。「是產生罪惡感了嗎?還是,你再也無法忍受自己的所作所為?我看,說是為了大家著想,比斯吉,你終究是為了自己吧?」
我是 …… 為了自己?罪惡感 …… ?
「不,我只是想 … 」
明明只是想確認,
「一切都是為自己。」
卻只換來了更多的矛盾與羞辱。
「那個少年叫甚麼名字來著?恩,我想想 …… 」
她笑著說道,那誇張的語氣聽來相當刺耳。旁邊的小野露出一臉要殺人的表情,她惡狠狠地瞪著莉莉。莉莉無視小野的眼光,雙手一攤便繼續下去。
「反正要出手的也已經出手了。」她說道。「難道 …… 你真的後悔了?不會吧?你應該不是這麼沒出息的男人啊?」
「 …… 」比斯吉咬著牙。
「這些都不重要。」小野加重語氣,雙眼仍緊盯著的莉莉不放。「陳博士,我們應該快到達目的地了吧?再玩甚麼花招的話可不會放過妳 …… 」
接著,她惡狠狠地補上一句。
「 …… 最後,如果廢話說夠了,也可以閉嘴了。」
「小姑娘,放客氣點。」莉莉話音一沉,冷著眼說道。「我怎麼說,也是比妳更早年代的人,是長輩,妳該不會連這點基本禮貌都不懂吧?」
「不知道現在被俘虜的是誰啊?」小野語帶威脅地握住槍柄。
莉莉淡淡微笑後不再說話。三人回到先前沉默的狀態。
而此時,天空落下了斗大的雨滴。
滂沱雨勢持續了好一陣子,伴隨著幾響悶雷。
雖然沒有因惡劣天候而停步,但泥濘仍讓行進的速度減慢不少。
越過那漸趨高大的樹木群後,一座陡峭山壁矗立在前方不遠處。看來,目前除了從兩側繞過這塊天然屏障外,沒有其他路徑可以通行。
「現在是 …… 」小野喃喃地小聲唸著。
「別擔心,我們很接近了。」莉莉笑道,右手的食指指向峭壁上的某處。
* * *
火光。
一把火炬突兀地嵌在平滑石壁上,它微弱的光芒逕自搖曳。
前方高地的方位,是背向海風的。也間接導致這一帶略為乾燥,光禿禿的土壤與樹木根部都從石板旁露了出來,不過,經過適才那場大雨後,倒是添增了不少綠意。
莉莉朝著石壁邊靠近,正伸手將火炬取下時,比斯吉突然叫住了她。
「不會有甚麼陷阱吧?」
「哎呀呀,獵人盟主,你到底是怎麼了?」莉莉搖頭。「一副慌張的樣子?」
輕蔑的語氣。
「難道是動搖了?對你即將做的事情?」她問道,帶著邪惡的笑容。
「我 …… 」
比斯吉的表情在那一瞬間,變得相當憤怒,但隨即又掩飾了過去。
「甚麼意思?」小野困惑地問道。「妳從剛剛開始到底在說甚麼?」
「不就是你們偉大的盟主為了回去原來的世界,」莉莉開始滔滔不絕解釋起來。「和我做了一個協議,但,不用我說吧?我想妳早就知道 …… 」
……
「協議?什麼意思?」小野皺起眉頭。
「噗!」
「哈哈哈哈哈!」莉莉突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斯吉與小野看著她那誇張的舉動,倆人都沒有說話。
「你、你竟然沒有對你最愛的、部下坦白呀?」莉莉邊笑邊喘氣,無法自拔地彎著腰。「這是甚麼意思啊?你怕自己的慾望被責備嗎?啊?」
比斯吉只是沉默不語。
「哼,現在也知道有求於我?所以不敢對我怎樣吧?」莉莉語氣變得低沉。「真是難看啊,比斯吉,現在出手殺掉也許更能贏得世人的敬佩呢 ……」
「妳這女人從剛剛就開始胡說八道些甚麼?」小野怒氣沖沖地喊道,取出槍套中的武器。「小心我現在真的一槍斃了 …… 」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尊敬。」
比斯吉緩緩說道,他抬起右手,示意小野停止挑釁。
「我只需要你完成你的承諾,就夠了。」
「比斯吉,你 …… 」
小野聲音在顫抖,一臉無法置信的表情。
「你是認真的嗎?」
她的語氣變得急促。
「 …… 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怎麼辦?」
「對不起,小野。」比斯吉低聲說道。「她說過,人數是有限制的。」
「她說的話可以相信嗎?這個女人?」
小野毫不客氣的指著莉莉,而她正抱胸冷笑,看著兩人爭吵。
「你要拋棄其他的人嗎?」小野繼續追問。「拋棄大家?你的決定就是這樣嗎?聽信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說的話?任由她擺布?」
「嚴格來說 …… 是的,我已經厭倦尋找出口了。」比斯吉說道。「帶太多人過來,會造成不必要的風險。更何況,陳博士是我們的犯人,到時一定會造成衝突。」
當說到這裡,莉莉也只是冷笑了一聲。
「『玉座』呢?不是要去那裏觀察的嗎?」小野問道。
「王的通道已經關閉了,」比斯吉閉上了眼睛。「拉斐爾他們也說過,『玉座』開啟的那時候相當的不穩定。」
「可是 …… 」
沒有其他方法了 ……
「沒有其他方法了,我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了 …… 」
「你們到底要繼續吵,還是準備出發了?」莉莉打斷道,語氣顯得非常不耐煩。
「小野,你如果現在要離開,」比斯吉低下了頭。「我是不會責怪妳的。」
「 …… 要開始反目成仇的話,我也不會反對喔。」莉莉笑著說道。
比斯吉沒有說話。
「不 …… 」
小野深吸了一口氣。
「唉 …… 我們走吧。」
似乎這一切、全都無所謂了。
* * *
在莉莉取下火把、地道的機關將入口緩緩打開時,小野率先跟在了後面。比斯吉站在原地看著那仍陰鬱的天空,他原本想看看離開前,最後的陽光。
明明下過雨了,卻始終沒有放晴。
真是不吉利。
他稍稍低下了頭,屈身穿越狹窄的地道入口。
外頭那僅存的微弱光線也跟著消滅。
奇怪的暈眩朝他襲來。
「這是甚麼 …… 妳做了甚麼 …… 」
堆疊成山的屍體前,我的喃喃自語。
「我賜予了他們解脫,與死亡。」
她是如此解釋,她在笑,像是在笑。她的衣服上,遍佈著污血與內臟。
那時候明明腦袋一團混亂,卻開始思考,死亡到底是甚麼呢?是輪迴?不對,死了就甚麼、都沒了。像那些再也不會動的傢伙們一樣,不會講話,也再也不會笑了。
眼前這幅以紅色為底的畫作,深深觸動著我。
「怎麼了,小弟?」
「 …… 」
面對她擺出的困惑表情,我空白的腦袋瓜,嗡嗡地響。
「說肚子餓的人,不就是你嗎?」
* * *
小野站在前方的轉角處。
這裡和地道入口已有段距離。偏偏照明用的老舊油燈,都在拐彎處才會出現。不管是那混濁的空氣,還是昏暗不明的光線,都讓人意識模糊。
「怎麼了嗎?」她問道,一邊回頭查看正在帶路的莉莉。
比斯吉停步後,用右手抹了抹臉頰,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些。
「地下的空氣太糟了。」比斯吉說道。「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 …… 」小野點了點頭。「那個女人剛剛向左拐了。」
「 …… 恩。」
「比斯吉,你會不會覺得她走得有些太快了?」
小野的話語聲變得模糊。
「 說不定有甚麼 …… 」
* * *
「小弟,你跟著我多久了?」
「呃?」
那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一時之間回答不上來。
「在這個殘酷的地獄中 …… 我們一起生活多久了?」
她只是淡淡地問道,眼神中卻帶著笑意。
「我不記得了。」冷淡地回答。
「哎呀,現在又在鬧甚麼憋扭?」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沒有!」
「還說沒有 …… 」
她伸手過來戳了我的臉頰。好冰。好冷。
「別碰我!」
我突然失控般地大吼。
「為什麼要殺人?為什麼?妳有病是不是!」右手的食指指著她的臉頰。「我的爸爸媽媽為什麼會死?妳也把他們殺掉了對不對?你這殺人魔!」
雖然知道事實不是這樣,卻仍把一切過錯往外推。
明明是她保護了自己 …… 雖然用著很恐怖的手段。
明明是自己無理取鬧。卻還是想傷害她。
她只是笑著。
「對呀,我是殺人魔。」她說道。「我有病,所以把你的爸爸媽媽殺死了,所以,你要復仇嗎?你要把我殺死嗎?做和我一樣的事情?」
「妳說謊!妳在說謊!」我大吼道,眼淚也流了出來。「妳說謊!」
無理取鬧的大吼。
我真是幼稚。
* * *
「你們兩個剛剛在做甚麼?」莉莉手上捧著一堆機械零件。「動作真慢啊。」
轉眼之間,倆人已來到了位處地下的實驗室。眼前,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與調製藥劑的鍋爐。濃濃的藥味散佈在狹窄的空間內,相當嗆鼻。
「看來我們是白擔心了一場啊。」小野小聲笑道,邊捏著自己的鼻子。
「恩 …… 」比斯吉只是摸著後腦杓。
「比斯吉,你沒事吧?」
剛剛開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你說甚麼?」
比斯吉有些吃驚的回問。因為那句話,不像是小野的聲音。
「我問說,『你沒事吧?』」小野的表情有些困惑。
「不、我是說、下一句 …… 」
「我沒說話啊?」
…… 這種事情 …… 之前也發生過。
沒甚麼好驚小怪的。
看來,陳博士沒有說謊呢。比斯吉想著。這裡,很接近畢徹斯特所假說的『裂縫』。接近兩個世界間的邊緣時,過去的記憶開始產生了共鳴 ……
* * *
在那個被冰封的詭譎世界,是她保護了我。
在這甚麼都不剩的家園,我們步行了好遠好遠。食物慢慢的被消耗完。水源也漸漸短少。生存,成了需要互相爭鬥的主要理由。
也許,在異變降臨前,就一直都是這樣的。只是我們太長過著安逸的生活,所以變得遲鈍,沒注意到罷了。但我那時候怎麼可能會懂呢?為什麼人和人不能好好相處?為什麼我決定不殺掉你的同時,就會被你殺掉呢?
愚蠢的問題。
而,當我睜睜的看著她死去時,我還有時間可以後悔嗎?我可以撿起武器,替她報仇,或是為自己奮鬥嗎?但,就算再怎麼憤怒、哭喊,她都不會再回來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