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我出聲打斷這莫名其妙的曖昧氛圍。
「謝謝妳救了我們!」雖然口吻聽起來頗友善,但我硬是擋在兩人之間,笑瞇瞇地說:「話說剛才那是魔法嗎?還以為魔法師都是老頭或是歐巴桑呢──」說著有點酸的話。
「啊、是的!蜜兒我雖然只是魔法見習生,但是驅逐低等藍靈的魔法還是可以的!」她壓根兒沒有發現我眼中的敵意,害羞地說著,「不過也不是所有魔法師都很老啦……我的師父就很年輕呀,雖然是魔法維持的啦……」
發覺不對,蜜兒趕緊摀住嘴巴。
「對、對了,剛才看你們好像在追什麼東西跑過去,好像很著急,請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呢?師父常說,『助人為快樂之本,有賞金更好唷』!」蜜兒眨著一雙純真的大眼睛,友善地笑著。
……後面那句話可以省略吧?
「不會是跟蹤吧?有什麼目的?」弗利茲口吻冷淡地逼問,甚至有意拔劍。
「不是的!」蜜兒嚇壞了,漂亮的鵝黃色長髮飄逸,淚眼汪汪地望著弗利茲,「人家真的不是壞人呀、人家,人家只是想要幫忙有困難的人,剛剛也說過了,是剛好路過呀……嗚……」著急地紅了眼眶。
「請別這樣,這位少女也是一片好意。」鴞王子站出來,難得語氣有點命令的味道,「雙眼澄澈的人,絕不會是壞人。」
「……」弗利茲見鴞王子如此肯定,也只好就罷地收劍。
「別哭別哭。」畢竟惹哭她的是我的侍衛,而且還是在鴞王子面前(這才是重點),我只好安慰情敵,又回頭對弗利茲說:「弗利茲,疑心別這麼重好嗎?嚇到人家了啦!」趁機加大力道拍拍蜜兒的肩。
弗利茲聳肩,沒再多說什麼。
那愛理不理的態度讓我一肚子火,我深呼吸後甩過頭去不看他,「抱歉,他有點職業病。」又是那禮貌的笑容,拍著她肩膀的手又更大力了,讓蜜兒的肩斜了一邊。
蜜兒搖搖頭,稍稍避開,傻笑說:「啊,沒關係的……所以,請問哪裡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蜜兒會全力以赴的!」
「這樣的話……」我指向又飛回去巨木頂端的雪球,「其實我們剛才在追的是那隻白色貓頭鷹,是這位先生的寵物。妳有辦法把牠趕下來嗎?」之所以不說王子,是為了安全。
像我們身份較高的人,遇見外人都會比較小心一點,不透漏身份。
蜜兒瞇起眼睛確定目標,「嗯……就是那個嗎?好的、我會努力不要失敗的!」握緊手中的魔杖,慎重地說。
……這樣是不是有點怪怪的?
這句話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當蜜兒開始專注地詠唱咒文,巨木被魔法陣給包圍起來,耀眼的金光讓它彷彿披上一層金黃外衣,當魔力的凝結逐漸完成,魔力造成的渦流環繞著樹木旋轉著。
『天使之卵!』
隨後,一顆橢圓形的金色蛋長著一雙翅膀,大概一個人成高度,出現在樹頂,這可愛的魔法目前為止還很成功,和平地環繞在打盹的貓頭鷹旁邊,愛睏的牠甚至一點都沒察覺。
──直到它張開一口利牙想去啃貓頭鷹之前。
「咕咕咕──!」
被嚇得魂飛魄散的雪球發出驚恐的叫聲,踉蹌躲避天使之卵的追殺,穿過樹叢間落下許多羽毛,好幾次差點撞上大樹,但牠仍不忘記緊抓著迪菲諾斯,陽光照射下,迪菲諾斯閃爍著刺眼的燦爛光輝。
「雪球!」鴞王子驚呼。
「快點停下來啊!」我怕親眼目睹雪球被吞掉而尖叫。
蜜兒也慌張了,「糟、糟糕!天使之卵消失吧!」
見情況不對,蜜兒慌忙地命令天使之卵消失,但貓頭鷹早在天使之卵消失之前,就不小心撞上一棵小樹,頭昏腦脹的牠腳一鬆,迪菲諾斯居然順著衝撞力道飛了出去。
「糟了!」我和弗利茲一看迪菲諾斯將要消失在茫茫樹海,趕緊拔腿追去。
但是迪菲諾斯墜落的速度太快了,根本追不上,當我們好不容易穿越樹林,來到較空曠的地方時,卻親眼目睹迪菲諾斯墜入寬闊的河道那幕。
「天啊、迪菲諾斯──!」我不禁尖叫,身體自然而然地撲過去。
「公主!」在弗利茲來得及攔住我之前,我已經跳進湍急的河水之中,瞬間被河水淹沒。
「咳、咳咳……我不會游泳呀!」
落水後,一身冷的我赫然發現腳根本踩不到地,洶湧河水的強大力道相當驚人,我掙扎幾下還是被沖入水中,我的身體隨著大浪載浮載沉,就連想探頭呼吸都困難,吞了好幾口水,嗆得腦袋發昏。
「是這個嗎……」一眼瞥見河底有藍色光芒,我強忍著無法呼吸的痛苦,在河底抓起那塊泛著藍光的石頭,緊緊抱在懷中,想著家人的臉,死都不肯放,「絕不……放手!」
在冰冷的河到之中翻滾,眼前一片黑一片白,缺氧的我眼前越來越模糊,只感覺水不斷地從我的嘴巴與鼻子裡灌進去,將我的思緒攪個亂七八糟。
朦朧中,似乎看到有隻朝自己伸出手,我使出最後力氣去抓。
觸碰到比河水還冰冷的溫度……
腦袋再也止不住的昏眩,無法呼吸的我,終於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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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
我感覺到窒息般的痛苦,皺起眉頭,難受地大力地咳嗽,這才將鼻腔與喉嚨內的水咳出,鼻腔那潮濕的氣息以及肺部的悶痛使我逐漸清醒過來。
好冷……
冰冷的衣物緊貼在皮膚上,我的手腳因冰冷而有點麻她,我的嘴唇凍得直打哆嗦,但仍下意識抱緊懷中的東西,慶幸自己活過來,而東西也終於失而復得。
「沒事吧?」這聲音,是弗利茲。
我悠悠張開眼睛,當視線慢慢聚焦,確實是弗利茲在我的身邊。
他渾身也濕透了,一頭神秘的髮癱在肩頸上,湛藍的眼睛難得透露出憂心,我想起那隻在昏迷前拉住自己的手。
難道……是他救了我?
這樣一想,我稍稍移開視線,心情有點矛盾。
不,這只是職責!職責啦!
雖然這麼說,但心底還是有點想跟他道謝,但始終拉不下臉,最後,我視線只好尷尬地左右張望。
發覺所在地是棟破舊的磚瓦屋,小小的,悶悶的,從緊閉的窗口落下絲縷陽光,屋裡的擺設以及家具雖然簡陋但不缺,看起來頗乾淨的,不像廢棄屋,我彆扭地問,「……這裡是?」
弗利茲扭轉自己衣物的水,「似乎是河邊沿流附近的村落,因為村裡沒人,可能是被棄置不久的村落,我就帶您進來了。畢竟,您現在這樣子,給外人看到不大好。」
「樣子?」我不經意低頭看一眼自己。
才發覺絲綢製的禮服碰水而透明,加上被自己劃破的部分露出半條大腿,實在不登大雅,「呀!」驚呼一聲,臉頰紅得發燙,趕緊用雙手遮住,卻感覺到懷抱裡有東西,「對了、迪菲諾斯──」
想起自己在落水時,在河底找到的石頭,我懷抱著期待低頭一看。
──卻發現懷中的只是再普通不過的石頭。
「怎、怎麼會……」我盯著石頭,臉色慘白。
看來在混亂之中,我誤把湖水透過光的藍,誤以為是它本來的顏色,其實它只不過是一塊湍急河床滾動的石塊,黑悠悠,完全沒有價值可言。
「那真正的迪菲諾斯該不會……」光是想像迪菲諾斯隨著湍急的河流被沖入茫然大海,我的心就涼了一大半,「怎麼辦,明明我都說要負起責任不讓哥哥他們擔心的……」
初次遠行就經歷這般沉重打擊,挫折感使我眼眶泛紅,瞥見弗利茲沉默地望著我,眼神帶些憐憫,「你……你到那邊去啦!」我趕緊擦淚,彆扭地轉過身去。
眼淚卻滴滴答答地墜落在手背上。
「……傻瓜。」弗利茲無奈地輕聲嘆口氣,脫下自己的外套。
感到有衣物披在我肩膀上,淚眼婆娑的我抬頭一看,發現肩膀上多了件弗利茲的身穿的貴族外套。
雖然它同樣也溼透了,基本上沒有保暖的功效,但對我來說,卻溫暖到令我感激落淚。
「我、我才不需要你的安慰!……嗚……」我仍逞強著,手指卻緊緊抓著外套,再也忍不住地哭出聲。
弗利茲靜靜的,溫柔地撫摸我因潮濕而紊亂的紅髮,冰冷的觸感令我不禁打個冷顫。我以為我會甩開他,拒絕他,但我現在只想靠在他的肩膀,讓眼淚有如斷線的珍珠無止盡地滾落。
「重要的東西,只要一鬆手,就很難再握在手中。」弗利茲喃喃地說著。
「……?」我眼睛酸澀,低頭看著自己這身慘不忍睹的禮服,心裡更是難過,灰心意冷,「如果流到海裡,怎麼可能再找回來……反正就只是個漂亮點的石頭,掉進大海裡也不怕藍靈找到,或許這樣比較好……在國庫找顆更貴重的寶石取代算了……」
我不自覺地開始說起喪氣話。
「意思是,您要放棄?」弗利茲故意假裝無奈地嘆口氣,「也是,畢竟是嬌生慣養的小公主……連這點小小的挫折都無法忍耐。」
「──誰、誰說我要放棄了!」被說成這樣,我羞愧地紅著臉頰,匆忙擦去軟弱的眼淚並從地上跳起來,發紅的眼眶理直氣壯地盯著弗利茲。
「告訴你、本公主一定會把迪菲諾斯給找回來、拿奧爾丁家族的名義擔保!」我非常篤定地指著弗利茲的鼻子,剛才那些負面思緒居然一掃而空。
弗利茲自然淡定,嘴角卻浮現淡淡一抹笑意,「這樣才像您,不是嗎?」
面對他突來的微笑,我臉一紅。
碰!
小屋的大門突然被巨力打開。
而從外頭,湧進許多黑壓壓的剪影,他們瞬間將小屋擠個水洩不通。這些人似乎是強盜,穿著破舊的衣物,各個是面色凶狠的壯漢,手上拿著鋒利的大刀,看就知道絕對不是來問候世界和平的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