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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營長大人的除靈方法 5

陸坡 | 2015-03-22 02:54:46 | 巴幣 26 | 人氣 1580


當過兵的都知道,軍中的伙食是何等難吃。做完例行打掃工作的阿江嫌惡的看著今天的早飯:脆瓜醬菜、筍乾醬菜、黃瓜醬菜。王八蛋!這些東西能算是三道菜嗎!阿江寧願吃蒸不熱硬梆梆的饅頭,都不想嚐這些罐頭開來得醬菜。發怒就對身後一位碰巧經過伙房弟兄飆話。

「喂!也太混了吧!就沒有肉嘛!」

「有啊。來給你。」

伙房人員不假思索的就把自己手上那袋包裝裡的東西往阿江嘴裡塞。阿江嚼了一口,嘴裡的東西又粗又硬,東西味道一出,立即吐掉。哇操!這不是那放在販賣部最裡頭櫃子的陳年豬肉乾嗎?別說是吃了,這東西連能否在嘴裡順利嚼動都是問題。

「這東西你吃的下?」

「沒法度,上個禮拜一直下雨,今天放晴廠商上山才能拖菜。青土山只要一下雨那路就跟沼澤一樣,輪胎都陷下泥地裡,哪有廠商想上來出菜,只能吃罐頭。別抱怨,中午就有肉,鰻魚罐頭跟沙丁魚罐頭,雙主菜,讚吧。」

讚你娘啦!阿江心裡咒罵,回頭繼續啃自己的白粥醬菜,動筷子時右手撞了一旁的學弟郁佑,正想道歉,阿江就看到郁佑一臉無神的捧著鐵碗,一口稀飯一口菜的機械動作,毫無生氣。

「喂喂!阿佑,你不會中邪了吧?」

看自己學弟魂不守舍,阿江想到上次自己鬼附身的事件,連忙緊張的搖動郁佑。郁佑眼神飄向阿江,對學長露出苦笑。雖然距離上次大寢事件已經過了一個半月,郁佑跟著大部隊行動,雖偶爾會斜眼瞄到些不該看的,這幾個禮拜的生活算是平平安安。

話雖如此……

「營長傳令?你?」

阿江擺出怪異的神情。郁佑聳聳肩,表達那也不是他願意的。

午休過後五查一結束,郁佑跟阿江兩人在軍械室搬槍的時候才提起這件事。幾天前營輔導長將他叫進自己的房間,說之後他可能會成為營長的傳令。傳令,顧名思義就是服侍上級軍官起居、傳達命令的士兵。聽到營輔導長這麼說,郁佑頓時傻眼,當那孫營長的傳令,跟把不定時炸彈綁在身上到底有啥兩樣。只想要安穩當大頭兵的郁佑第一時間馬上搖頭。

「就這樣,好好做。」

但營輔導長似乎完全看不見郁佑臉上的驚恐,就把郁佑掃出門去。

「你說老臣喔,你跟他說什麼都沒啥用。他那種營輔導長只會懂長官說什麼,才不管我們這些小兵死活。聽小鋼砲說,那老臣好像是得罪什麼長官才被貶到這裡,來了以後遇到太多怪力亂神的事情變得神經質,每天求神問卦,迷信的很。」

在上次兩人尷尬說開後,郁佑就跟這位連上的學長阿江兩人常膩一起。阿江天生就是有些江湖個性,但因為人不拘小節又愛熱鬧,老早就知曉青土山營裡大小事。郁佑也從他口中慢慢聽到那一點點訊息。

阿江提到的小鋼砲,是郁佑的砲班班長。小鋼砲本名陳偉成,因為個頭矮小、身材壯碩,尤其是那頂著小平頭的圓頭,所以大伙私下都稱偉成砲叫小鋼砲。不過偉成砲似乎很不喜歡這暱稱,上次有個班兵脫口而出一聲小鋼砲,偉成班長就在下午操課電的他滿頭包。

「不過說起這新來的孫營長,真的屌。一來就說世界上沒有鬼!要好好矯正我們這軍營老將怪事推給鬼的陋習。原本大伙都等著看他笑話,像前一任營長見鬼後,發瘋被人送到軍醫院。沒想到直到現在,別說是鬼壓床,連他見鬼的事情都沒聽說過。」

兩人背上各背七把槍,因為他們連上只有兩個砲班,加上各參文書和長官們,全連不到三十人,就算是營部連人數也不超過五十人。三個連隊和營長官,是個全部不到兩百人的小軍營。

「所以具體來說,營長有叫你做什麼?像是幫他折被、擦鞋、寫情書什麼的。」

「傳令做的是這些事喔?」郁佑怎麼聽怎麼不對。

「我聽說傳令就像長官養的狗一樣。主人好,狗就吃好睡好;主子差,就累的連畜牲都不如。」

「這麼慘。」

「你才知道。說起來營長為什麼會找你去補傳令缺?之前轉掉好幾個傳令,都是志願役。而且那傳令根本就不用幹連上的任何活,大家每次見到都羨慕不得了。你這被選為傳令,傳出去只會招人不爽。」

「老實講,營輔導長說完的隔幾天,營長也找過我。」

「找你?說什麼?」

「就說我這傳令只是掛名,有文件要處理時再出現就行了。剩下我還是照常跟部隊作息。」

「去!原來只是掛名,我還以為你這菜鳥真撿到好康。」

只是掛名,有文件要處理時再出現就行,你就這樣跟其他人說。

那時在營長室,孫營長這麼對他說。郁佑還想問為什麼選他當傳令,但話還沒說孫營長像是未卜先知一樣,馬上就道出郁佑心中的疑問:「你現在一定在想,為啥要我當傳令?我只想好好當個大頭兵數饅頭過日子。」

「嗚…」被看穿了。郁佑皺了眉頭。

「其實我並不需要傳令,現在都二十一世紀,這舊時代的產物早該淘汰。」

那、那為什麼?

「我看不到。」

「咦?」

「看不到鬼!這幾個月下來,我要柯魁晉給我弄出這營區鬧鬼最兇幾個地點地圖,每天一個人在大半夜,走訪這些鬼地方。但我啥有鬼地方都去過!不要說看!連個感覺都沒有!你們說鬼在哪,我完全沒遇上。所以我需要你跟營長我到那些鬼的地方……」

「報告營長!不要!我拒絕!」

還沒聽到孫營長把話說完,郁佑馬上就知道是件令他厭惡的差事,馬上出聲拒絕。營長停下話,安靜了好幾秒,郁佑頓時覺得室內空氣冷上許多,他看營長的眼睛,立即知道自己完了。

「黃郁佑你知道你的軍階是什麼?」

「二兵…」

「那我的職位是什麼?」

「營長…」

「所以你他媽的是……」

孫營長正想大嚇訓話,在話要砲出口前,腦袋頓時又轟出那二連柯輔導的聲音:「如果你連一個新兵都擺不平,是不會有人真的把你當營長看的,孫營長。」這話卡在喉頭,立即被吞下去。孫營長大口的深呼吸,看著驚魂未定的小兵黃郁佑。

「算了,你先聽我把話講完,再插嘴少怪我幹人。」

「是、是!」

上次二連大寢有鬼事件,孫營長雖對鬼怪之說有些改觀,雖說本身還是對看見的黑影,是否就為一般人所說的妖魔鬼怪?半信半疑之際,孫營長就想到,那個叫黃郁佑的兵,好像每次自己只要抓住他的右手臂就可以看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樣自己如真想知道那東西是真是假、長什麼樣、在哪兒、只要帶這小兵一起,這事不馬上就成了嗎?

什麼成不成!這孫營長腦袋有病啊!黃郁佑聽完營長那自以為完美的論調,心裡拼命咒罵,世上有這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蠢蛋嗎!哪個笨蛋會明明看到鬼還很開心的往鬼所在的地方走。黃郁佑才剛憤慨的想完,馬上就想到自己小時候第一次見鬼的事情。那時候年幼的自己就朝著那三個小鬼跑去。嗚,原來自己就是那個往死胡同跑的笨蛋。

「所以因為這樣,營長我需要你當我傳令。這樣了不了解?」

「了、了解!」
黃郁佑大聲的回覆,孫營長這下才滿意的對他露出笑臉。看營長心情轉好,郁佑想說既然自己成傳令的事已成定局,和尚跑不了廟,總得知道自己待的這廟是正廟;還是陰廟吧?

「報告,營長,我……可以提問題嗎?」

郁佑膽怯朝孫營長敬了個禮。

孫營長看了,用黃郁佑想也想不到的爽快口吻回說:「好啊,你問!」

「那個…營長為什麼這麼想要見鬼?呃……營長你想嘛!你來沒看過鬼,也沒被鬼壓床。我小時候因為看的見鬼,吃足不少苦頭,不管是被鬼嚇或是被人戲弄,都沒有好事。我只是想,既然營長看不到,不也挺好的。」

話說完,原以為孫營長又會像之前一樣勃然大怒,吼他問這什麼問題,是吃飽太閒欠磨練是不是!沒想到孫營長卻要郁佑坐下來,倒了杯水給他。郁佑瞬間不知所措,大眼不眨,一直盯著營長看。

「我對看不看得到鬼沒有興趣。」營長說,喝了口水又接著說:「但要談判就得先看見它們,你說是吧?」

「談判?跟誰?」

「你講廢話嗎,當然跟那些鬼啊!幽靈啊,什麼莫名其妙的。看見它們,說這裡是軍事重地,只有活人跟軍人才能待在這,要它們離開,不強勢一點,它們就會繼續賴在這不走!」

「營長……你說真的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我就是要跟它們談判,所以才找個很容易看到鬼的人當傳令。那人就是你!讓我可以好好見見這群不速之客,把他們全趕出我的營區。」

「營長……我們…不能換個方法…像是找個道士驅鬼什麼的。」

「這什麼屁話!你當軍營是什麼地方,這軍事要地是能讓閒雜人等自由進出的場所嗎!請道士,請那種騙徒來軍營,根本就有損軍中大夥生為軍人的榮譽。我問你!你想別的軍營如果聽到青土山軍營請了道士來驅邪,這傳出去,難道不被人笑話嗎!你他媽的想成為別營隊的笑柄嗎!」

「沒…沒有!營長我沒有那個意思。」

最後不管郁佑好說歹說,旁敲側擊,孫營長完全沒放棄要跟營區鬼怪們談判的點子,拿出鋪了標滿營區鬼怪所在地,二連輔導長柯魁晉幫他做的簡圖,上頭那幾顆畫星號的地點,郁佑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絕對是鬧鬼的地點。因為有一顆星號就標在他連隊大寢方位。

想到這,郁佑心就悶。跟鬼談判?這孫營長腦袋真不知道裝什麼,而且在離開營長室前,孫營長還再度鄭重警告郁佑別到處宣揚,尤其是他連上那個怪力亂神的柯輔導長。而他傳令的第一個工作也被分配下來,就是了解各處鬧鬼的鬼是什麼樣的鬼怪。

「這事情問柯輔不是最快?你問他就好,幹啥問我?話說你不是討厭聽鬼故事嗎?」

阿江對郁佑問起營區鬼怪的事情,感到奇怪。郁佑也覺得尷尬,畢竟他現在最熟的人也只有阿江學長。雖然自己一點都不想聽鬼故事,或跟鬼有關的事情。但總得弄個幾件回去給營長交差。

「沒、沒有!我只是提一下。學長你想想,如果我知道那鬼長什麼樣,什麼時候出來。這不就可以提早預防自己撞見鬼嗎?」

「這倒也是……喔!這麼說來,你也來營區一個多月了,這樣今天就可以開始站哨。」

「嗯,小鋼砲他早上有跟我說,今晚要排我站哨。」

「果然!他是不是排你站四哨的夜哨?」

「嗯,四哨。所以阿江學長四哨有……」

「有……」

阿江點點頭,郁佑聽了寒毛直豎。看來該來的躲不掉,想想今天小鋼砲那機歪的跟他說要站夜哨的笑臉,絕對早排他這菜鳥去站陰哨。這時阿江像是知道郁佑心中的度爛,拍拍郁佑肩膀安慰說:「其實四哨的那個鬼,還算不可怕的。反而……挺好相處的。」

「啊?」好相處?

「該怎麼說呢,這有段故事……

青草山營區雖不大,但是最麻煩的就是連營內營外總共有十二個哨所。傳說過去是十二個哨所都有發生大大小小的靈異事件。雖然目前三個拆了,四個廢哨。但還有五個站必須繼續上哨。這哨分別是二哨、四哨、七哨、八哨跟十二哨。每個都鬧鬼,鬧的方式都不一樣。

而哨所中最有名鬼,就是你晚上要去的四哨最為有名。那是過去一個頗有逃兵前科的老兵,傳聞他當兵前跟女友很好,當兵被分派來到青土山這,因為太思念女友,常常逾假未歸,甚至逃兵被關閉。最後因為和女友感情出了狀況,被兵變就在四哨上吊自殺。當時這位老前輩站得是夜哨,等到大夥發現時,已經為時已晚

就這樣過了幾天後,開始是這位老兵的同梯和軍中好友們,開始聽見他的聲音。後來慢慢的不止同梯好友,每個上哨的兵都發現這個同袍的存在。生前這位鬼老兵就挺照顧新兵的,你來這幾天也知道我們這人少,一天時候有些人總會輪到兩班哨。站哨一次就兩小時,很無趣,每個哨兵就不知不覺得想睡覺。而巡邏的長官就會趁機抓住這機會,開你士評會,把你的假扣光。

想睡不能睡多麼痛苦,你都懂吧?而這位鬼前輩相當好心,會在巡邏長官快到時提醒打瞌睡的哨兵起床,免受責。」

「什麼嘛!是個好人啊。」

郁佑放心下來,但阿江卻搖搖頭。

「相信我,那種起床方法,你不會想睡覺的。」阿江認真的說道。

「咦?難不成那鬼會跑到我夢裡把我嚇醒不成?」

「不……比那更惡劣。」

阿江露出苦瓜臉說,郁佑看也知道他一定已經嘗過苦頭。

「反正不睡著就行了吧!這樣簡單。」

「記得要帶個蘋果麵包去四哨。」

「蘋果麵包?」

「那是四哨鬼前輩最喜歡的零嘴,也許你先拿麵包賄絡一下,他會比較有分寸。」

「喔、喔……」

晚上,快到自己上哨時間,郁佑從床頭爬起來,全副武裝紮好,戴著鋼盔走到門口,等著士官帶自己到四哨定點上哨。門口的安官看到他,意外的跟郁佑打了聲招呼。郁佑也回道,突然覺得這位站安官的臉挺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看你的樣子,忘了吧,你剛到部的時候在樓梯口,我有跟你打過招呼。我是張梁寬,大夥都叫我小寬。你那時候還撞到我,有沒有印象?」

「喔!掉碗的那個。」說到剛到部撞到人,郁佑才回憶起來。

「對,掉碗的那個。」小寬苦笑的說。

「那時候真不好意思。」

「哈,沒事沒事。是說你這樣子是要上哨,哪裡的哨?」

「四哨。」

「喔,四哨啊。你知道四哨有……」

「有一位鬼前輩在那邊。阿江學長還叫我帶上這個。」

郁佑從口袋中掏出蘋果麵包。小寬看了後小聲說句果然大家都帶這東西去。

「果然?」

「你知道為啥那個鬼學長想要蘋果麵包?」

郁佑搖搖頭,小寬說:「那個鬼學長不是因為情傷上吊自殺嗎,這蘋果麵包就是生前他女友最喜歡吃的東西。雖然這故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曾經發生過一件室,有個快退伍學長在站哨時偷抽菸,發現自己的菸竟然燒的三兩下就沒,趕緊將剩下的菸全送給那位鬼學長。聽說當晚那學長不小心睡著,並沒有被叫醒,且等到換哨的學弟搖醒他,他才睡眼惺忪的爬起來,在他站哨時一個查哨官都沒經過四哨。這在當時營上可出名的!大夥就不送蘋果麵包,改送菸。可是之後不管怎麼送那鬼學長香菸,鬼學長也不再領情。所以各個小兵又改回送麵包的習慣。」

「是上哨還是聊天?都聊開了嘛,張梁寬。」

一個厚實的聲音從班長寢走出來,張梁寬和郁佑轉頭瞧,原來是這禮拜的值星班長,人稱小鋼砲的偉成班。偉成班帶著小帽,打了個大呵欠,兩眼血絲,一看就是很不情願大半夜起床帶人上哨。轉轉筋骨,走來安官桌前。

「在聊什麼?」偉成班問。

「偉成班,我們在聊四哨那鬼學長。」小寬回道。

「呵,有啥好聊的,等他站上去就知道。鬼學長會好好照顧你,放心有那學長罩,還沒有人站四哨,因為失職被懲。知不知道黃郁佑,要感謝我,排了個好哨給你。」

還真謝謝班長把我丟給鬼照顧!郁佑心裡咒罵。

因為上次的事件,一連、營部連那兩個目睹整件事情的安全士官,雖被下了封口令,但還是傳了出去,現在幾乎所有連都知道他黃郁佑看的到鬼。更扯的是因為阿江學長被附身,自己只因為跟柯輔一樣在場,還被說成也跟柯輔一樣是個能驅鬼的異能之士。好在他的連長只當是件笑話聽聽,柯輔導長也打哈哈的混過去,而營長那邊沒人敢找死去問。也省了郁佑自己去多做解釋。

青土山的哨站,同常都有個階梯墊高,每個哨亭都差不多有半成樓高。需要走沒有護欄的石階上去。哨所裡只有一面對外窗,擺著簡陋的椅子跟三拐,還有已經泛黃的共軍制服辨識照和破爛的戰機戰船照片。

這四哨雖然不像一些站崗地方在營區外頭小山坡面對死人墓,但四周長滿跟人高的雜草,和修不好一閃一閃的哨燈,加上野狗吹狗螺;野貓怪叫聲,嚇人的指數可不比墳墓堆前的哨所差。偉成班領著我,手拿著智慧型手機,雖然無訊號無網路,但卻可以充當手電筒,兩人一起走過連集合場,再走段路有個被雜草埋住的小樓梯,推開茅草往上走,就是四哨的所在地。

走到一半,眼看快到哨站時,偉成班轉頭看著郁佑說:「注意喔!差不多可以看到鬼學長照顧人的樣子。」

說完後又露出賊賊的笑臉,郁佑一知半解的回望那笑容。兩人繼續往前走,最後要推開芒草前,郁佑聽見很大一聲喀!像是什麼重物掉到了地板,在安靜的青土山中回音四起。郁佑緊張的來回張望,就見偉成班樂的呢喃說:「果然又打瞌睡。」

兩人來到了四哨底下,過回兒,一個全副武裝的兵從哨所走了下來。那兵一臉菜色,頭盔都歪了一邊,無奈的走到偉成班和郁佑面前。

「睡得很熟喔。」偉成班諷刺的說。

「唉,偉成班你就不要教訓我,我現在頭疼死了。他今天力道不小,我都已經戴鋼盔睡,他還可以打落在地上。」

「看你還敢不敢睡。」

「沒辦法,哨所裡面那麼悶,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就會打盹。」

下哨的學長跟偉成班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一邊將自己的裝備交給郁佑。一旁的郁佑會意不過來兩人的對話,只知道,這個鬼學長好像會打人?下意識把自己頭上的鋼盔拴緊一點。等偉成班聊完準備跟下哨學長回連上時後,郁佑才開口問兩人自己第一天上哨要做什麼?

「做什麼?你等下就站到哨所裡……然後…」

「站哨所裡…然後…」

「發呆。」學長說。

「啊?」

「喂!在亂教什麼,小心把你上哨睡覺的事情抖出去開士評會。新來的!你就站在哨所裡看看有沒有奇怪的人經過,簡單說就是把風,如果有問題就用三拐通訊連絡戰情室。你衛哨守則背得如何?」

「還…還沒背好。」

「喔,那正好,你站哨的時候就一邊背,這樣就不會睡著了。」

偉成班敲敲郁佑那迷彩頭盔,拍拍屁股跟下哨的學長兩人穿過雜草走回連上,現場立即只剩下郁佑一個人,孤孤單單站在四哨下。四周安靜無聲,只剩下上頭的燈還是一閃閃。

怕是會怕,但也沒辦法,哨還是得站。郁佑一步步的爬上四哨的階梯,等到了四哨以後,本想裡頭會亂的可怕。沒想到其實裡頭還滿乾淨的。角落一個堆滿零嘴的地點很快的就讓郁佑注意到。郁佑看去滿坑的蘋果麵包跟巧克力,細看還有洋芋片,全都沒開封的堆在角落的坑裡。

「竟然真的有香菸……」

郁佑難以置信的看到零食堆旁的香菸盒,裡面確確實實放了白長壽的香菸,而且有些還夾雜幾包檳榔,塞在菸盒裡,牆上竟然還有很多用筆或立可白寫下的留言。

鬼學長保佑我平安退伍。
請學長跟大寢的好兄弟說不要壓我了!
拜託鬼學長把那機車連長做掉!
班長去死!希望鬼學長晚上可以去找他。

這祭壇多樣性還真不輸外頭的小廟,竟然還求願起來。郁佑乖乖的將攜帶的蘋果麵包放到零食堆中,上面還做了記號寫著「給鬼學長」。並在心中默念:請學長不要出來,我只是來這的過客,拜託你千萬不要出來!我很怕鬼,拜託你不要出現,千萬千萬不要出現!

說完郁佑開始兩個小時的站哨,原本想背牆上掛的衛哨守則與用槍時機,但沒想到四哨裡頭異常的舒適,本來蚊蟲多的軍營,沒想到這邊卻完全不見蹤影,窗口還吹來涼爽的晚風。難怪大夥都會睡著。郁佑坐在哨所的椅子上邊想著,自己打起呵欠,漸漸眼皮開始沉,頭也覺得重,精神一點一點不濟,就在整個人要睡去的時候,耳後傳來一陣低語。

-又是蘋果麵包!-

「嗯?」

郁佑聽見聲音,回頭看,但哨所只有他一個人。不會鬼學長出現了吧!自己可還沒有睡著。郁佑繃緊神經,人提心吊膽,左顧右看。卻沒見到四周有啥奇怪的變化。

-這些人都只帶零食還要求那麼多!做掉連長,我是鬼,又不是殺人犯!-

又來!郁佑這時確確實實聽到聲音,那聲音聽上去是個成年男聲,而且有種奇怪的地方口音?郁佑悶著腦袋想,沒到安穩一個月後,今天又碰上,開始小心翼翼的環顧四周,見沒事發生,當他鬆了口氣,不自覺抬頭往上看後,心頓時震了一大下,整個人立刻從椅子上跌坐下來。

一個穿著古早國民兵軍綠色的軍人正掛在哨所上方。

郁佑嚇的發不出聲,想逃走腿卻軟了攤的一動也不動。只見那吊在半空的軍人眼睛直直看著他。而且嘴裡還咬著……蘋果麵包?麵包的袋子上還有著「給鬼學長」四個字的筆跡。

「啊!那不是我的蘋果麵包嗎?」

-咦?你這小鬼看的見?喂喂!你看得到我是不是?-

乎聽見郁佑說話,吊死的鬼學長不知為什麼突然從吊繩中跳下來,腳踏在四腳朝天的椅子上,臉貼近的看著郁佑,一臉驚訝跟期待,那慘白的大臉靠近,讓郁佑剎那間覺得有點可怕,臉撇了過去。

「沒有,我看不見鬼,這裡只有我一個人!」

-騙肖耶!你明明就看的見!-

鬼學長氣急敗壞,伸手去搖郁佑的衣領。

「幹嘛啦!不是叫你不要出來嗎!我最怕鬼了,帶了蘋果麵包給你,還故意嚇我!」

被拉了煩的郁佑,生氣的回嗆鬼學長。嗆完郁佑心一驚,完了!自己竟然跟鬼嗆聲,等等不知道要被怎麼報復。要不現在道歉?心慌的郁佑開口想跟眼前的鬼道歉,沒想到鬼學長卻搶先一步,一臉開心的,整個人抱住他大聲說:

-我做鬼待在這營區二十多年!終於、終於!有個人能看到我!-

郁佑被著鬼一抱,全身發冷,身子僵硬的像是被石頭重重的壓在身上,鼻子也快不能呼吸,連忙說到:「放…放…放手!我…我要死掉了!」

-啊?抱歉抱歉,我忘記只要靠活人太近就會吸那人的陽氣。-

鬼學長趕緊放手,搔搔頭對郁佑道歉。郁佑這時才如釋重負,大口喘氣。他睜大眼看著眼前這位鬼學長,舊式軍服,除了臉色慘白點,加上脖子上有明顯繩索的勒痕,剩下的幾乎就和活人沒有兩樣。這和以前郁佑所經歷過的鬼都有所不同,眼前這位學長,真的是鬼嗎?

「你真的是鬼?」

-應該不是鬼,算個幽靈而已。-

「幽靈不是碰不到人嗎!」

-是碰不到,所以我往往都用「壓」的!示範給你看喔!-

鬼學長爬回來吊死他的繩子上,再往上爬,爬到哨站的最頂,然後往下一躍穿過郁佑手臂,郁佑瞬間感覺到自己手臂像是被人很很揍了一拳,相當疼,身子被鬼學長穿過,人又被撞倒在地。

-就像這樣。每次當那些站哨的小夥子打瞌睡,我看見查哨官接近,都會好心的叫醒他們。但最近的死囝仔只要睡著怎麼叫都叫不起來,有些還叫我踮踮。我一把火起來,感脆就用「壓」的,把他們通通撞的唉唉叫,嘿嘿!看他們還起不起床。只有你這肖年郎比較特別,竟然可以摸、可以抱!我好幾年沒抱過軟呼呼的人了。-

「我又沒做什麼!幹嗎壓我!」郁佑抗議的說。

-歹勢歹勢!知道有人看到我太高興了。-

鬼學長笑嘻嘻的盤坐在空中像個不倒翁一樣在郁佑身旁飄來飄去。郁佑拍拍屁股灰塵起身,還是對於眼前這位鬼學長感到不可思議。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不會對他發動「攻擊」的鬼怪,況且不但聽得懂他說的話,甚至還會跟他道歉。如果是這樣難道……

營長跟鬼談判的天方夜譚,這下有譜了?

-少年仔我看你名牌,你叫黃郁佑對不對?我問你,你們上次有個上哨的兵帶著一個方方正正,薄薄會發亮的東西是什麼新的手電筒?還像電視一樣有東西在裡面跑。好多人都有那個東西,那是啥玩意兒?-

「方方正正像電視一樣的手電筒?」

-就剛剛你們班長拿的那個啊!-

「你說智慧型手機喔?」

-智慧型手機?-

「嗯,簡單說就是以前的大哥大。」

-大哥大現在變那樣!那小小一支!-

鬼學長驚訝的說,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郁佑,對於剛剛的話露出欽佩的眼神。會不會真能談成局?郁佑看鬼學長剛羨慕完新世代的大哥大,又繼續友善的跟他搭話問問題。

也許真有可能有說不定?

鬼都可以跟人搭話問智慧型手機,人怎不能跟鬼談判它們嚇到人的問題。

創作回應

參謀長官
好有趣
2016-01-04 23:3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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