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快樂王子的獻身 (V)一.二.三
＊
「我得到超能力了。」
那天夜晚，蜷縮在男孩懷中的小狐狸，以平靜的語氣說道。
組織配給男孩的單人房有四坪左右的空間，而且並不如牢房灰暗，而是做了一點簡單的裝潢與粉刷、有床有櫃子與書桌，有些傢俱在小狐狸跟他交好後才獲得，在組織裡父親有著最高的權力、男孩心想撇除感情問題，跟父親領養的小狐狸熟識有助他過得好一些。
但他沒能因此回歸到普通學生的生活，白天他跟著組織的一些成員去執行任務，有很多人常常一去不返，他這未脫稚嫩的男孩能倖存下來可說不可思議。組織裡雖有些高學歷的人才會提供一定的教育，這些都為訓練他成為有足夠能力的殺手，高危險性的環境總讓他在生死邊緣徘徊，身為人該有的善良與價值觀也逐漸崩壞。
可他終究撐過來了，男孩注視著女孩紅頭髮中央的髮漩，如果那時派出來追捕他的不是小狐狸會怎樣呢？
幾個月來男孩不願去設想這個問題，當死亡逼近他的時候，男孩總會想起小狐狸無邪的笑容，在空難前他依賴著最親的姐姐、現在已經換了個對象。
戰場的相伴讓男孩被迫體認到真實世界的殘酷，近乎年齡的小狐狸同樣無法避免，男孩偶爾會幻想他還留在台灣的狀況，他和小狐狸早該升上國中一段時間，他們可能沒有任何交集，如果有機會見面，或許還是能喜歡上彼此，談些平常不過的小事……
而不是瑟縮在床上，不知道能不能看見明日的日落。
「妳成為超能力者了？但我記得妳啟發超能力的機率不是……」
「父親也這麼說過，可正因為如此我才有被訓練的價值，我之前所有的基本訓練，就是為了這一刻。」
「那妳的超能力是？」
小狐狸沉默不語，但她那纖細的雙肩在發抖。
「我不知道，幾天後我和你被派遣了同一個機密任務，最高層級、不能對其他人講喔。」
「我不用再跟組織其他混蛋一起工作了嗎……」
男孩的超能力在組織裡也是前幾強大，考量到年齡的問題、或許也擔心他逃跑，他身邊總有一位成員陪伴，這還是他第一次要負責一個任務，而且是跟喜歡的女孩子執行。
「我跟你要潛入一座被其他勢力佔領的城市，在那邊我有個必須執行的命令，就這樣子。」
這個任務似乎不容易，但以他們被鍛鍊出的能力並非不可能，而是進入後到底要做什麼？
男孩不在意這個問題，不過他想了一下，湊到女孩身邊輕聲問道。
「要不要趁這次機會逃跑？」
小狐狸的雙眼閃過光芒，她隨後搖了搖頭。
「你在台灣還有個家吧？雖然那裡已經沒有人等你回去，可是你曾有美好的日子。」
「那我呢？我從一開始就待在組織中，我只剩一個選擇……」
男孩說不出話來，小狐狸強顏歡笑親了親男孩的臉頰，殘酷的日子使他們太過早熟了，有時親密的肢體互動也是一個紓壓的管道。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能在這個任務找機會讓你逃跑，不過只有你能走。」
「不行。」
男孩嚴肅注視著女孩，兩人中只有一人離開，那是何其殘忍的抉擇？
「妳必須跟我一起離開這裡。」
「為什麼？」
小狐狸是真的好奇，對她來說如今的日子早已是常態，她或許對男孩說過的平凡日子有過嚮往、但那生活對她來說不過是海市蜃樓罷了。
「要說的話……」
他看著躺在書桌上的那本童話書，小狐狸推薦過的那篇童話，他自己並沒有說到特別喜歡，但他覺得那童話的劇情、那童話的作者，似乎投影出他的一部分。
「我不希望童話裡面的劇情發生。」
沒有別的原因，因為《小王子》後面的劇情，即是小狐狸和小王子的分離。
男孩不希望他豢養的小狐狸離他而去，這樣他一切的掙扎就沒了意義，而且在姐姐死去後，男孩不想再失去任何愛他的人了。
「我明白了，只是──我到時要做的事情，會不會違反你的期待了？」
她以無奈的語氣自問著，接著用櫻桃小嘴堵住男孩的話語，不讓他追問下去。
男孩當時並沒有聽出小狐狸話中的意思，他只猜到組織這樣的安排必有其原因，或許就是要在潛入後發動超能力。
但在不久後執行的任務最後，他才明白當天小狐狸藏在語氣中的悲傷──或是害怕。
他們比預想要輕鬆進入對面內部，這中間雖然開槍解決了幾個敵人，幸好並未觸動警報網，或者說他們也沒預料潛入的只是兩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男孩訝異於狐狸的身手，很多時候男孩是靠超能力硬擋下敵人的子彈或超能力，但狐狸總能用靈敏的身手與壯漢糾纏，最後將匕首刺入敵人的咽喉。
她比男孩要更加無情，這是男孩的感想，他是第一次跟女孩執行任務，男孩至今仍會對殺人這事感到愧疚。
可眼神冰冷的紅髮女孩只要能抓到機會，轉瞬就讓敵人於死地，她確實沒有猶豫的空間、但也太過乾淨俐落，具有美感之餘就只剩帶給它人死亡的恐懼。
穿著紅緊身衣綁上馬尾的她──那嬌小纖細的身子確實會讓人聯想到赤狐，再次令男孩體會到一個事實，他們來自不同的世界，平時相處那輕聲細語的女孩似乎是另一個人。
一路順利執行潛入，他們很快就來到這次的目的地：當地最高建築物、一座高塔的頂樓，從這能將整座城鎮一覽無遺，或許因戰亂關係城鎮變得相當破敗，完好的建築並不如想像多。
這裡的矮房、或是城門牆上總是呈現暗黃色，跟沙漠吹來的沙塵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但也使景色變得更加荒涼，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也能聽見槍砲聲響。
「再來呢，妳要執行什麼命令？」
男孩趴在護欄上觀察，猜測是以高塔為中心，執行廣範圍的超能力吧？就跟小狐狸剛獲得的超能力有關係。
可是要做什麼呢？男孩印象中也沒見過範圍這麼大的超能力，組織之前若有這種能力早就投入戰場……
小狐狸縮在一個角落，以做好覺悟的表情看向男孩。
「小王子，再來不管我要做什麼，你都不能阻止喔。」
「阻止，我要阻止幹嘛？」
「你先跟我保證。」
見著小狐狸那認真的眼神，男孩只能點了點頭。
「我保證。」
「那就行了。」
她拿出一把短刀、緊握。
「在這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
「但父親告訴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不會有事情。」
「因為，我們是隔日誕生的姐弟喔，互為表裡。」
紅髮女孩喃喃著，接著──
＊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再看見戀戀做那個動作。
四三聽取澄香的說明，但他心裡並不排除利用戀戀的超能力，這個非常殘忍的選擇。
「我們要玩的遊戲是，一二三、木頭人。」
穿著黃洋裝的澄香擺了擺手，在她身後的地上噴出一根樹木，這棵一人雙手就能環抱的樹快速成長，甚至還冒出了枝葉。
「我把規則簡化了。這遊戲大家都玩過吧？」
四三撇向學妹，芯燕看起來很高興。
這個遊戲，應該對澄香壓倒性不利才對。
「你們的起始位置在體育館門邊，由我當鬼。說完『一二三──木頭人』這句後便轉身，當然說話的速度我能控制，轉頭被我發現還在動的人就出局，你們一人碰到我就算獲勝。」
「反之，如果沒有人碰到我就輸了。」
「沒這麼簡單。」
海星寫了一句話給四三看，這點四三也認同。
果然，在澄香做完遊戲的簡單說明後，她的身邊走出了兩個人，一位是綁著雙馬尾，面無表情的女童、另一位是戴著眼鏡的男童。
「我誘拐了很多可愛的孩子喔！有傳言說這是新福爾摩沙市培育出的二代超能力者，比第一代超能力者要強很多。這是我這場遊戲使用的棋子之一，我當然要有手段阻止你們過來吧？」
「就這兩枚？」四三發問。
「以你所見為準囉，場上就是我全部的棋子，一定不會有機械降神那樣的機關。」
「機械降神，在古希臘戲劇中如果劇情陷入膠著或困境時，由機關將扮演神的演員降臨至臺上，給主角足以大逆轉劇情的手段。」
海星將機械降神的解釋寫在紙上，將這張紙硬是塞給被芯燕放下來、努力站著的青羽看，似乎認為她不了解這個詞彙。
「不用特意寫給我看啦！」青羽臉紅了，其實她還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湊上來讀的芯燕坦率承認。
四三懶得靠過去，反正澄香的意思只是想說不會有任何外力干擾這場比賽，遊戲結局由場上的所有人決定。
「雖然遊戲由你主導，但我想確認，這兩枚棋子的超能力並非我們無法破解的吧？」
「無法攻略的遊戲還是遊戲？我能保證，只要你能看清楚真相的話。」
澄香呵呵笑了，輕輕靠在樹上的她此刻倒像個天真的女孩子，如果眼神沒這麼銳利的話。
「你們接受的話請向後退去，等我轉過身喊一的時候，遊戲就正式開始了。」
超能力社的社員開始向後退去，那兩顆澄香的棋子則往相反的方向走開、最後坐在離她有一定距離的兩側。
四三發現女童拿出盒子倒掉，裡面掉出積木和一大堆彈珠，女童拾起長條積木開始堆疊。男童則是抱著一個紙箱子，但看不到裡面裝了什麼。
不過就算有兩名超能力者協助澄香，四三認為狀況還是對他們有利很多。
因為這個遊戲是一二三木頭人，在規定的距離內想辦法接近澄香，儘管青羽雙腿無力難以衝刺、海星的短跑速度也讓四三懷疑……
但社員中還有擅長衝刺的芯燕、他自己激發超能力後也能獲得雙腿的爆發力，就算澄香所靠的樹木幾乎在舞台前端了，這段距離還是不夠長，對他們來說一下就能碰到社長。
對方雖有超能力者增加變數，可只要讓他們使用超能力前輸掉就行了，四三認為芯燕就是抱持如此的想法，才一副充滿信心的樣子。
「學妹，遊戲一開始不要衝過去。」
「為啥？」
「社長已經做了陷阱。」
可澄香就會利用這點，不可能在了解他們超能力的狀況下還選擇這個遊戲。
四三雖是提醒了芯燕，但直到兩邊做好準備後，一等澄香喊出第一次一，個性一向直率的芯燕還是往前踏步，想要在幾秒內接近社長，讓她連說完一句的機會都沒有。
但她以猶如醉漢的動作歪了個身子，倒在地上。
「噁……」
海星摀住嘴巴不想吐出來，表情看起來很難受。
「地、地震了嗎？」
青羽的眼睛都快變成漩渦狀，兩位狀況較差的女孩子直接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來，在她們前方的芯燕也好不到哪去，踩在半空中極力保持平衡。
「二、三……」
與陷入混亂的超能力社社員相比，澄香講話倒是慢悠悠的，似乎不擔心他們會過來。
「嘖，是破壞平衡感的超能力。」
四三見到的畫面也是在搖晃中，應該說他看到的事物彷彿都在旋轉，不管是身旁或前方的社員、遠方觀眾席上的戀戀、還有前方的澄香與樹木，這些東西攪和成一團，讓他只能先坐下休息。
站都站不穩，更別說是行走或跑步了。
「木頭人。」
在澄香喊出三個字前芯燕解除了超能力，結果四人以相當狼狽的坐姿、甚至是趴姿(青羽和海星早就趴了)努力保持不動，澄香看來很滿意。
「我暈船時也不想玩遊戲呢。」
冷嘲熱諷一下後，澄香再度轉身喊下一句。
四三試著強化內部的感官，但他發現眩暈的狀況並沒有改善，好像沒針對內部器官強化過，而且要怎麼針對一個地方強化？四三認命了，澄香大概觀察過他這點，總之這條道路不可行。
既然有人跑很快，那就讓他根本動不了就行了，趴地板勉強前進或許是一個方法，但沒辦法確認另一位超能力者的超能力會不會阻礙他們，四三才驚覺他們是處在多麼被動的狀況下。
於是在澄香重複三次木頭人沒有結果後，四三開始觀察，他決定先判斷出使用這超能力者的人是誰，很快他就得到了一個可能的答案。
「那女童，應該是破壞平衡感的超能力者。」
在陷入旋轉的畫面中，卻只有女童在堆疊的積木仍舊保持不動，那可說是巧合到讓人懷疑的狀況，哪可能這麼剛好？
芯燕摀住嘴巴、準備站起身子。
「我去阻止她，堆積木就是代價吧？」
「看來是，可無法正確判斷。」
「學長！必須當機立斷，就算我破壞了也不吃虧，反正社長轉過來時不動不就行了？」
芯燕雖不想像四三判斷清楚，在場速度的最快仍是她，即便身體連站著都很勉強、用超能力加速過去在推倒積木還是可行的，就算出局也能讓學長他們能夠行動，她可不是一個人。
她不想再像之前沉浸在愁雲慘霧中，那時只想著去撞車、跳樓的她實在太負面了，所以決定用行動證明自己已經改變、用行動回報學長學姐對她的付出。
一等到澄香喊完一次木頭人，芯燕立刻行動起來，她踩起空氣狂奔向女童，在澄香只喊到一半時她便來到女童面前。
套著黑皮褲的單腿一踢，踢倒了積木。
木積木堆起的大樓垮了，藏在積木裡的彈珠也跟著灑出來，四三他們感到的眩暈感隨之消去。
可緊接著，環繞芯燕和女童的彈珠發出強烈光芒，最後一連串的爆炸吞噬了兩人。
四三瞪大眼睛，在爆炸掀起的煙塵四散後，倒在地上的芯燕臉頰蒙上一層灰，看起來並沒有明顯外傷、可表情卻相當痛苦。
「這孩子能用球狀物體創造炸彈，我都叫他炸彈超人。」
澄香壞心笑了，做了簡短介紹後，雖然她沒有宣布芯燕出局，可芯燕的模樣怎看也不是能繼續遊戲了。
「澄香……」
四三咬牙切齒，他這下清楚了，澄香會不擇手段獲得遊戲勝利，就算可能對她的社員造成傷害。
他們無暇去看芯燕的狀況，男童將盒子裡的東西朝他們撒出──是一整箱滿滿的玻璃珠，這些玻璃珠以不同的速度接近，四三將兩位學妹拉到身後，用背部扛下彈珠碰撞激起的爆炸。
「要玩躲避球嗎？」
男童開心笑了，他從異空間中拿出一顆躲避球，用力扔在四三背上，這顆的爆炸威力比彈珠還要強上許多，四三覺得再這麼下去他又要在夢中掐死親愛的姐姐了。
「我怎麼專遇死小鬼……」
平衡感恢復後，這個炸彈小鬼的超能力並不難纏，因為只是單純的破壞，四三大可無視他直接去抓澄香。
問題是澄香也利用了他的弱點，今天這遊戲並非他一人遊玩，而是跟其他社員參與。
上次的上班族女子事件澄香就了解了這點，四三不可能丟下同伴前進、所以讓他必須保護社員就行了，只要四三一離開現在的位置，不管是阻止男童還是澄香，下一秒她的妹妹和海星就會被爆炸給吞沒，中間的短暫間隔也來不及採取其他舉動。
四三拯救過小狐狸、也拯救過海星和青羽，所以他不會做出丟下同伴的決定。
爆炸聲中澄香的聲音意外聽得清楚，海星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然後瞪向學長。
「你要待到什麼時候？」
「不能就這樣衝過去啊。」
四三沒注意到這句話海星是氣得“直接”說出來，但在澄香緩慢數到二的時候……
海星舉起了小手，一巴掌拍在少年臉頰上，力道不大、只是輕輕拍了一下。
「你今天是為了自己才要跟澄香對決，為什麼要在乎我們？」
海星以憤恨的力道寫在紙上，扔給四三。
「哥哥，不用管我們了，姐姐也不可能讓我們去死。」
青羽哭著說道，她也對姐姐做出的事情感到痛苦，可還是寧願相信澄香。
我不想再被當成沉默而沒用的女孩子了。
從以前到現在，海星總會冒出這個想法，它人看上的總是自己的超能力、包括父親在內，而非她本身，只有四三是少數的例外。
可既然自己這麼沒用，那就更不能拖累學長。
要突破現在的僵局，就必須捨棄己方的棋子，但捨棄的棋子還能做到最大的利用。
海星也擁有戀戀和四三共處過的記憶，所以在他們執行那次機密任務的最後發生了什麼，她可是一清二楚。
可那個超能力，對於戀戀可說是非常殘忍的代價。
她不曉得學長現在有沒有考慮到“使用”戀戀，但她把自己能達成的計畫寫在紙上交給四三，一連串的爆炸雖讓他們無法前進，倒也擋住了澄香的視線。
四三看了先是皺眉，最後卻認同海星的想法。
「我有考慮過，畢竟戀戀不可能安分坐在那裡，要讓澄香輸得心服口服，戀戀是必須的，可我還不想啟動。」
「而且──這麼做的後果妳知道的吧？如果我沒趕上，下場可是……」
青羽困惑觀察著兩人的對話，海星又寫了張紙。
「周澄香似乎真心不了解戀戀的秘密，戀戀的超能力在組織大概也是最高機密。」
四三以點頭承認，就他跟父親有過的對談，他確實是好好隱藏起培養戀戀的目的。
「我被捨棄掉這點周澄香不可能沒考慮到，至少你做事少了幾個綁手綁腳的因素。」
他認同海星的觀點，也只能先解決男童了，檯面上來看她便沒了任何棋子，如果還有難題便見招拆招。
「可妳真的要做這舉動嗎？先不說戀戀的部分，最壞的結局妳也會受傷……」
海星以堅定的眼神瞪著四三，少年只能嘆了口氣。
既然一定有犧牲，那就要讓損傷程度減到最小，海星也只是做最合理的分配，比起不想再使用超能力的青羽，只有海星能實行這個計畫。
「青羽，妳就乖乖待在原地，讓妳參與這遊戲還是太過分了點。」
雙腿因代價而不便行走，過去的心理創傷也讓四三決定不利用青羽的超能力，對四三來說青羽雖沒有任何血緣，但也是該好好保護的學妹。
捨棄海星留下青羽，這是最理想的狀況，比起兩人都被炸彈轟炸，四三突然覺得自己也太無情了點，這次可欠了海星好大一筆。
「我……」
在青羽還不明白他們的想法時，澄香又轉身環視了他們一次，一等到社長轉回去數數字時，他們展開了行動。
抓著小男童還沒丟躲避球過來的空檔，四三迅速面向他、將超能力提供的爆發力灌在手部上──接著抓起嬌小的海星扔了出去。
「上啊！」
「咦咦咦！」
不只是青羽、連不遠處的男童也嚇呆了，這確實是個超乎常理的舉動、因為超乎常理而失去預判的機會，他趕緊丟出手上的籃球，想用這顆籃球炸彈阻止海星的飛行。
不過這個舉動早在四三預料之內，他早一步扔出自己脫下的外套，澄香因為四三的那句話而快速念完轉頭。
但她所見的是與籃球碰撞產生爆炸的外套，下一刻筆直飛出的海星衝破瀰漫的煙霧、跟變得慌亂的男童撞在一起。
「海星出局了喔。」
澄香冷淡宣布，但海星得繼續她的行動，她還有必須完成的目標。
嬌小的睡衣女孩製造出一個巨大的藍泡泡，大到足以將她和男童包覆，泡泡在擴張到一度程度後便迅速破裂──因為裡面出現了小型的爆炸。
四三忍住想要吶喊的衝動，當鬼的澄香還瞧著他們，本來海星計畫是泡泡先一步破掉，用產生出的強烈五感讓兩人失去意識，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破掉的大泡泡化為無數小泡泡飛散，煙霧散去後只剩陷入昏迷的男童和海星，到此澄香的兩枚棋子都失去了戰鬥能力，可超能力互助社的社員也只剩下二人。
「叫狗的話算是作弊喔，我說過只有場上的人在玩。」
澄香看見泡泡有的飛到天花板、有的飛到舞台上、也有部分飛到觀眾席，最後以平靜的語氣說道，儘管已沒有任何棋子保護她，她仍是一副充滿自信的態度。
我有哪裡考慮不清楚嗎？四三的眼睛對著勾起嘴角的澄香，他認定澄香已預料到現在的情況……
有哪裡沒想到？他對澄香的了解是哪邊錯誤了？
可四三沒有猶豫的空間了，澄香打了個哈欠、表情變得相當疲累，她轉身開始數數字，這次的一二三數得非常快。
四三衝了過去，他要在三秒內、不，甚至一秒內摸到澄香的肩膀！唯有速度能消弭他心中的不安，只要在澄香出招前先獲勝就行了！
然而，四三以為自己用盡全力衝過來了，可在閃過詭異的感覺後……
「……木頭人，你輸了喔，小王子。」
四三臉色鐵青，早已轉身的澄香對他露出了微笑、少年立刻轉身看向後方。
站著的青羽雙腿發抖，淚水不停從臉頰上滑落。
「哥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猶如壞掉機械的對不起迴盪在體育館內。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青羽使用超能力，但那跟平常不同、發出淡色青光的雙腿似乎已證實了一些事情，青羽剛剛操控了時間。
青羽是澄香的棋子，四三的一個前提根本錯誤了，皮諾丘老師認為青羽無關此事、他和戀戀也都認定澄香很疼愛重視妹妹。
他們從沒想過妹妹早就被姐姐利用。
「妳不是說要保護妹妹？」
憤怒差點讓他的理智斷線，四三非常想揍澄香一頓。
「只要你能看清楚真相的話，我從沒說過我的棋子只有兩枚，我只說場上就是我所有的棋子。」
穿著黃洋裝的長髮少女來到少年面前，撫摸四三下巴的她臉上掛著撫媚的笑容。
「無情是在現實生存的必要條件，我連摯愛之人都能背叛。」
「妹妹的超能力是如此強大，你覺得組織會不心動嗎？榨乾到最後一絲價值都失去，那就是父親的信條。」
「妳可以做更好的選擇。」
「我沒有，你也不會有。」
空著的那手變出金黃色棋子，澄香一手繼續托著四三下巴、粉嫩的雙唇朝他接近。
「來吧，讓我們進行約定之吻，我很期待你成為我的心喔，小王子。」
但在雙唇快要碰觸對方的前一刻，四三笑了、發自內心笑了，這讓澄香不解得看著少年。
「妳輸了，澄香。」
「輸了？」
「嗯，妳輸了。」
澄香偏頭想了一下，她想不到自己哪邊輸了，小王子都快成為她的棋子……
「這遊戲好像要破關了，我哪邊輸呢？」
「妳輸在沒有理解組織要妳問戀戀的那個問題。」
那個問題？是說妳願不願意為了四三去死這個問題嗎？澄香想了一下，這不就只是測試愛情忠誠度的問題？
四三意有所指得往某個方向看去，澄香順著他的視線，發現四三是在看觀眾席。
那裡有一位女孩子站著，現在理應是她棋子的那位女孩正站立著。
坐下坐下坐下！不管澄香如何命令她都沒有服從，澄香不安得從異空間中拿出金盒子打開。
屬於戀戀的金棋子，正在燃燒。
戀戀的馬尾不知何時已解開、雙眼黯淡無光，這讓澄香想到被催眠的樣子，事實上被她控制的棋子也會有那種反應，可現在並非她在操控戀戀。
所以戀戀雙手緊握著一把短刀的行為，也非她的想法。
少女轉了手腕、讓刀尖直直對準自己的胸口。
她接著做的行為恐怕會烙印在澄香腦海裡很長一段時間，正如四三當初第一次看見時的反應。
少女仍是面無表情，但澄香看出來了，戀戀在害怕、她不安到身體瘋狂顫抖、不知因什麼而猶豫。
但最後刀尖前端仍對準胸口、深呼吸一口氣──進一步果斷刺入。
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握刀雙手的白皙手背。
戀戀自殺了。
さあ僕を愛した罰を受け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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