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階梯
無慮
成為䳋眼的隨扈之後已經過了一周。
這一周,不奇妙也不奇怪,就只是很普通的一周。
䳋眼是個很特別的孩子,雖然看起來年紀尚小,但是不論是燒水砍柴、捕獵取食,在這遺世獨立的山中,他用行動體現了自給自足的這件事。
然而,他也有像孩子一般的地方……
「呼、呼,您、您好,請問這裡是䳋先生的家嗎?還是說這個字不念䳋?」
在門口掃落葉的我面前出現的是一位氣喘吁吁的宅急便配送員。
「恩,是的,這是?」
「是䳋眼先生的商品,在這裡簽收就可以了。」
在小白單上簽完名字的我看到東西的名稱後愣了一下。
變身器?甚麼變身器?
難不成能夠變成周圍的東西藉以隱身嗎?真是發達,現在的科技阿……
不過這種東西用宅配買得到嗎?
「嗚哇!瞳渠姊姊不要看啊!」
消失不見了。不,不是東西消失不見了。
而是䳋眼用肉眼看不見的速度把它拿走了。
「配送員先生,不是說好了這裡手機沒訊號,所以在來之前要用FB密我的嗎!啊,你不是上次那個配送員呢。」
呆滯了幾秒,配送員才從剛剛的非人畫面反應過來。
「啊,啊啊,前輩因為肌腱炎去住院了,沒有先問清楚真是非常抱歉。」
「不、不會……下次注意就好了。」
語畢,配送員就循著走上來的階梯回去了,就個人的經驗來說,這麼長的階梯回去的路程要比上來的路程更要可怕呢。
之後轉頭過去要尋找䳋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完全消失,連腳步聲都是。
到底是甚麼東西需要這樣藏著啊?
我歪了歪頭之後,繼續幫忙大宅戶外的掃除工作。
到了午餐時間,我走到大廳幫忙把今天的午餐擺好。
其實不論是大宅裡的維護還是室外的灑掃都不在我的隨扈範圍以內,但是除了拿了很昂貴的日薪(和官員同等級的價錢)之外,身為要保護一個暫時一起生活的人來說,多幫忙不會有壞處。
了解建築構造、販賣無形人情、合理貼身保護等等,都是一般的隨扈交易辦不到的事啊。
但是就是下廚……吃過第一天晚上䳋眼所做的飯之後真的不敢多嘴呢。
畢竟我是只會處理到「能吃的程度」的人啊,我做的菜連老師吃了之後都只能苦笑不語。
然而䳋眼……只能說不愧是深山裡的孩子嗎?他能使山珍有山的味道、海味有海的味道呢。
我看向桌上的食物,是燉雞湯、燙青菜跟白飯。
然而米粒裡卻傳出雞肉的味道、湯裡卻帶有海帶的鮮味,而青菜上面的提味香料和如上等肉質的油花更是把我帶進了新的世界。
一個閃神,手就執起了筷子呢,不行不行,怎麼可以先吃呢。
可是,好香……
我吞了吞口水,然後注意到口水只是口水,是沒有味道的水,而鼻子前端傳來的是有味道的香氣!
嗚喔,要忍住啊瞳渠!
不不,要好好想想,我今天早上做屋外掃除那麼努力了,先吃一些䳋眼也不會怪罪我的吧?
可以把無形的人情作為成本,這一口飯就當作代償!
腦中的自律構造正在慢慢放鬆規範,隨著筷子越來越接近米飯,心中那背德感帶來的愉悅也越來越鮮明。
「啊,瞳渠姊姊已經把午餐擺好了啊。」
嚇!
聽到聲音,我馬上將手中筷子以後頭看不到死角快速落下於紙巾上,無聲地回到原位。
並將手指沾上旁邊盤緣,偽裝成正放下飯菜的樣子。
「啊,恩恩。」
我隨意回應了,應該是沒有被發現吧……
「其實這種小事我來就好了啊,不需要麻煩妳的。」
「不,撇開隨扈不說,畢竟還是寄人籬下之人,幫這點忙是應該的。」
「隨扈都是這樣嗎……隨扈界的事,我也不太懂呢。」
一邊這麼說,䳋眼來到我的對面坐下,簡單的雙手合十之後,便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在他動筷之後,我才呼了一口氣,也跟著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我們這一行各式各樣的人都有,就請當作這是發揮我完整實力的條件吧。」
「嗯,嗯姆姆,就像是『用自己的做法』對吧?我懂的我懂的。」
雖然不知道䳋眼到底懂了甚麼,不過看著這位天真無邪的男孩開心地扒著飯,心情也會隨之開心起來呢。
若他的左手左眼沒有纏著繃帶的話,那我就能更直率地「開心」了吧。
到底為甚麼,這個男孩要用這麼昂貴的價格雇用我為隨扈呢?他的家人呢?
還有就是那個景象,簡直就跟那個「能力」一模一樣……
「䳋眼……」
碰!
正當我想問他的時候,他重重地放下了碗筷。
「瞳渠姊姊,今天早上的那個其實是……」
「其實是?」
「是英雄變身器……」
「嗯嗯?甚麼?太小聲聽不清楚。」
「是英雄變身器啦!OO戰隊那種!」
就像自暴自棄一樣,䳋眼拉著嗓子吼了出來。
「喔喔,喔嗯嗯,英雄變身器啊……」
真人英雄片的周邊玩具啊,好險還是正常的東西,甚麼CIA在用的特務道具買得到才奇怪吧。
我在心中重整對䳋眼的印象之後,笑著喝了一口雞湯。
而放下碗的時候瞄到了那男孩滿臉透紅的發著抖。
「妳,妳不笑我嗎?」
「關於這個嘛,有甚麼好笑的嗎?」
「就、就很孩子氣啊,會想要買這種東西會不會太幼稚之類的……」
嗯,果然還是會害羞嗎,這個年紀的男孩子。
這樣不好好回答不行呢。
「說實在,這不是幼不幼稚的問題呢。」
「诶?」
「我也不太會說,想要買那種東西也就只是一種興趣對吧?」
「那麼,能直率地去面對那個興趣,我認為並不是甚麼壞事。對吧。」
在我不好意思地把視線從湯上移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居然是䳋眼快哭的表情。
「那、那個沒事吧,䳋眼?」
「以、以前爸爸都只會罵、罵我的說,瞳渠姊姊居然說能面對自己的興趣是好事嗚嗚嗚嗚嗚嗚……」
啊。
所以說,這個狀況要怎麼辦,處理雇主的心理陰影也是隨扈的工作嗎?
我就這麼個,一邊安撫䳋眼一邊斷斷續續地吃完這餐飯。
夜裡,移動的月光從旁邊木門的縫隙參入。
照亮了䳋眼的睡顏。
身為隨扈,貼身保護是應該的,所以我現在以差著兩個枕頭的距離睡在他旁邊。
然而隨扈不能隨便「睡」。
睡在隨扈界是一門學問,甚麼時候該睡呢?睡覺的時候該怎麼保護主人?
每一個派別都有自己的說法和做法,而我和老師的回應是:
「不要睡就好了。」
不要睡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能提升在醒著的時候休息的品質,就可以擁有最大限度的續航力。
一開始是三天,再來是一周、兩周、一個月。
現在的我,最大的極限是三個月。
整整三個月,都與老師不眠不休的做著隨扈訓練,這麼鍛鍊過來的。
而且,若他有需要隨扈,必定是在夜晚的時候吧?
䳋眼的側臉被半長白髮微遮,沒有綁著繃帶。
我跪坐在他身旁,如此的看著他的同時——
用指間抓住了四根長針。
我抓的位置是後端,估計尖端有塗毒,無妨,正是如此我才帶著手套的。
不過這出招無聲無息,還特意選用長針,是道上的常客不會錯了。
我輕瞇眼睛,沒有腳步聲,不過啊,「重量感」可是有聲音的。
有兩個人,一個在上,一個則在……前。
四根長針從前再次襲來,而我同樣回敬四根長針。
劈啪劈啪,一陣陣輕如蚊鳴的連袂聲響,撥亂了沒有人影的夏夜。
在我回擊第十三波長針時,一雙手從我後面落下。
我頭沒縮沒擺,就單誘導長針的方向,逼退了那雙手。
是想要擒抓我嗎?
一邊這麼推測,我反手一推那有如巨大肉塊的肌肉右手,將上頭的人翻撞了出門外。
那人,不,那巨大壯漢居然受身而上,反倒借力使得身子瞬間貼近我,然後猛力一抓!
肉色的風暴伴隨暴力侵襲而來,就在整個視野被壟罩之時,
抓空了。
他沒猶豫,下手就是細膩刁鑽的左寸拳,不過也只是輕輕劃過我髮際。
談不上攻防了,現在用不著,躲。
我就這樣看著他胡亂抓摔,一個欺近,砰。
掌底往下顎猛力一頂,他便腦震盪倒了。
說不上是我強,他手隨便一抓中我可能就腦漿四溢了吧。
一切都是䳋渠之力的「避災」而致,但是……
「兩害取其輕嗎?」
我的右大腿被長針劃過了。
看來上面塗的藥效極好,我的視覺、聽覺與呼吸馬上混亂。
不行,調氣調氣,但越是呼吸,毒就蔓延的越快。
當我想要用人工手段遏止蔓延之時,已經來不及了。
身子向旁斜斜一倒。
這似乎不是塗著致死的毒藥……可能對面是想抓住䳋眼吧,啊意識越來越……
赫然,耳邊連連傳來爆音。
那比剛剛往我來的長針更加可怕,突破著亞音速境界的飛針連連往䳋眼殺去。
然而,沒有一發中的,比起子彈更加強力的飛行道具也無法靠近䳋眼。
突然,爆音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圍著長圍巾的女人站在門口。
她輕瞄了我一眼。
「是『䳋渠』啊,這就是你想到的辦法?」
「是的。」
不知不覺間,我身後的䳋眼站了起來。
「就我來說的話,真是個蠢方法,還是說,你想要被你害死的人在多個幾個?」
「不,妳很清楚的,我的目的。」
「我不認為有其他的山海人比你強,特別是『䳋渠』。」
「䳋渠的事情,最終還是要交由䳋渠解決。」
「交由䳋渠解決是吧?」
女人輕笑。
「反正只要能從雇主那拿到屬於我的那一份報酬就好了,希望你能成功啊。」
「『䳋渠』的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