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日誌2017-07-23 13:59

【如何完成你的故事】Ⅱ - 實例篇 - 3

作者:Cecil


  這次當然是特化型(咦)的實例篇,大家挑自己有興趣的部份看吧!

  那麼以下按照慣例也是這次的目錄
  (因為更新目錄實在太麻煩,統一放在第一篇更新,需要的人請移駕這裡

   II-3:無系列〈熱愛星星的你〉
   ┌如果說要去某地,最後就一定可以到
   ├強烈的愛(跟大家敲碗的聲音)對完稿有著莫大幫助
   └最有戲的角色抽掉以後大家突然面面相覷

  對了,畢竟我是邊回憶邊寫的,所以實例篇大多時候都會更像流水帳,所以我會利用一些格式讓文章的重點更明顯:引用作品的段落會用標楷體;一些我歸納出的訣竅會標成藍字,當作標重點;另外會把做出某些劇情設定的理由標成棕色字,這樣應該比較能夠讓讀者看懂我的思路。使用手機版的話應該看不到特殊格式,請多諒解

  那麼,以下就開始我流寫作訣竅分享囉。再次聲明,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都是很實用的,但其他想使用的人要考慮自身狀況或經驗喔(無效不負責的意思)

【如何完成你的故事】II – 實例篇 -3:無系列〈熱愛星星的你〉



  前面提醒一下,雖然機率就跟中彩券一樣低,但因為本文到處都有捏他,所以還沒讀過這篇故事的人請審慎考慮喔。

  雖然說我已經做過這種事情好幾次了,不過這次我還是想再抱怨一下:我又不小心把備份起來的內容洗掉了為什麼這種智障的事情我能一做再做……今天如果我沒一次寫完,一定要把原始碼 copy 起來存在記事本上(順說我不用記事本寫是因為我會邊寫邊弄格式,還有放小動圖表情)

  好吧,距離上次專欄也好久了,這是搬家後的第一篇~希望手感大神還有這次的主角們可以保佑我一次完工(後話:結果無法呢……

  從這次開始,要討論的就都是有頭有尾而且相對成功的作品(比較有參考價值的意思),所以我想應該會寫得越來越好這次的主題是〈熱愛星星的你〉,這篇故事目前是我的個人排名第二名(最好的永遠在未來,故第一名永遠從缺),雖然它並不是原創,而是衍生自在〈Ⅱ - 實例篇 - 1〉曾提過的 LOL 二創 CP 文。在那篇故事中,男女主角觀星時聊到了女主角的父母(背景知識:女主角是混血兒,父母分別是聖龍與人類,聖龍是 LOL 世界觀中的一個種族),當時我只是簡單帶過了她父母的故事。為了方便各位理解,現附說明用原文如下:

  「你看那個,那個很像湯杓的。父親跟我說,那是他當初見到母親的情景。龍就像這樣子──」她伸出手,做出蛇頭擺動的樣子,他笑了幾聲。「龍就像那樣,看著人類。」

  「妳的父親,愛上了人類對吧?然後生下了妳。」

  她側過頭去看他,輕輕頷首。「我的母親是牧羊女,她被野狼攻擊的時候,是我父親救了她。他原本想咬幾頭羊去吃,但是我的母親一直揮著拐杖,想趕走他。她說『雖然你救了我,但是你不能把我保護的羊偷走!你要吃的話,也得先把我吃掉!』」

  「哦?」他似乎很訝異。「妳的母親真勇敢。」

  她輕輕嘆了口氣,當中有著懷念。「我從來沒看過她,可是我父親很愛她,他總說,我遺傳了我母親的頭髮,所以我一直都沒有剪頭髮。我的母親很溫柔,但到重要的時候決不退讓。我的父親化作人形,跟我母親相愛──他說那段時間很短暫,跟聖龍族的年歲相比,還不如空中的一顆星星。但他可以懷念那段時光活下去,為了不忘記我母親,努力帶著我活下去。」

  她說這段話的時候,一直仰望著天空,淚水便盈在眼眶中,沒有落下。

  「不過,妳的母親後來不在了吧?」他輕聲說。

  她眨眨眼。「我的父親在和我母親結合前,曾經問她是否願意擔負會使他倆被整個聖龍族追殺的罪孽。她沒有說要或不要,只是問我父親:『你覺得我是那種珍惜生命勝過你的人嗎?』」

  說到這裡,她覺得有些滑稽、又有點感動,不禁牽起嘴角。「然後,他們就有了我。但是,我的母親在生下我不久之後,就病死了。我的父親帶著我,到處流浪,他教我看星星、說人類的語言,要我照他的話,用這副他愛過的模樣,活下去……」

  文章貼出後,讀者 Keymind 留言表示「其實我自己反而被龍女父母親的那段小曲,給吸引了不少...那很感人...我甚至很有畫面...」,這點讓我感到很有意思,於是開始思考是否要把這一人一龍的故事完整寫出來,雖然那時我並沒有什麼想法(我本來要給龍取名字,但想想沒有合適的,就放棄了)。

  為了寫這故事,我從自己當初寫下的短短內容開始挖掘,發現能發揮的地方其實不少:
  (為求方便,在寫出兩人的名字前,先分別以男女主角代稱)

  1. 男女主角的相遇場景 / 事件已經決定了(天知道我有多不擅長讓角色們遇到對方)
  2. 女主角的性格與她第一次與男主角的對話
  3. 故事中盤階段,女主角必然死亡
  4. 男主角對女主角印象最深刻的一些地方

  有這些要素的話,故事就很好編啦

  事實上,我還滿常利用前面無意留下的橋段 / 人物 / 設定的,而且大多時候都能用上,因為我的原則是「只要有名字,後面就還有出場機會;如果沒有名字,但有提及明顯特色,那也可以再出場」(反過來說,我不花時間在免洗角色身上,反正他們不會介意),在這原則底下,我寫文時的習慣是給與主角有互動的路人貼標籤(如名字、外表、經歷、跟角色的因緣等等),如此一來,之後要是我想回頭寫某個路人的故事(有看月升的人應該知道凱恆,他在〈鬥犬〉中本來只是個一回被殺的路人),就可以用到我當初貼的標籤。不過我會這樣做,純粹是因為喜歡角色之間有所連結的感覺──在自己的故事中他們或許是主角,但在別人的故事中他們就是配角,這讓我明確地感覺到,自己在書寫的是他們的人生。

  我很喜歡的一個法國作家紀優‧穆索 (Guillaume Musso) 曾在自序或類似的地方說過,他在寫出某個角色前,會先為他們書寫簡歷,讓自己能瞭解他們。對我來說,為角色貼標籤也有類似的意義在,即使是路人或目前還不會出現的角色,我在創造他們時,也會稍微思考他們最有色的地方、他們有沒有什麼追求或目標(反派或雜魚也會有目標,只是要看故事決定是不是要適度描寫那點)等等。如果暫時沒空瞭解他,那我會至少給他一個「我喜歡的要素」(不一定善良或正面的),這樣能確保之後我寫到他時,會比較有興趣深入挖掘他的各種可能性。

  在上面的引用中,可以看出女主角是一個很有決心的人(對一頭龍說出「雖然你救了我,但是你不能把我保護的羊偷走!你要吃的話,也得先把我吃掉!」這種話真的滿讓人印象深刻的),於是我在深入描寫這個角色前,就對她產生了很好的印象。我的角色很多都有著極端的性格(通常是意志 / 韌性 / 專情點滿(最後一項好像怪怪的),或者設定上存在著衝突的要素(例如〈羅蕾萊的歸途〉中的主角翡翠、或者短篇故事〈願你將我奏響〉中的雲杉),描述角色如何處理這衝突或如何與這衝突並存,幾乎就是故事的主線或者隱主線。女主角雖然很弱小(並不是她身為女性柔弱,而是因為從男主角也就是龍的立場來看,她是人類,人類自然是軟弱的),但她有著能夠震懾龍的意志。以這等對比做為開端,為描繪「幾乎沒有共同點卻相愛的人與龍的故事」,定下了鮮明的基調。

  故事開始前,我不得已開始思考著角色的名字。男女主角的女兒名字已經確定(因為作為背景的世界觀中已經有這角色的存在),但他們自己的名字我倒是還不知道。以前的話,我會取很帥氣但寫成拼音就會很畸形的外文名字,現在我比較務實,會去寶寶姓名之類的網站,用角色的象徵物或者與其命運有關的意義去找名字,或者直接找好聽、意思也別致的名字,然後反推角色的命運或者象徵物。例如這個故事的女主角叫做「艾絲特」(Esther),我是在看《聖魔之血》的時候看見這名字的(雖然不是特別喜歡那個角色,但我覺得這名字英文寫起來很好看),大概是因為就這樣記著,也知道這名字有「星星」的意思(在聖經中應該更常被寫作「以斯帖」),乾脆就拿來當作《熱愛星星的你》的女主角的名字。如此一來,標題就有了非常美的雙關,男主角熱愛的既是高掛天際的閃耀星辰,也是生命不如星星悠長卻同樣絢爛的女主角。

  我查閱的資料寫到,「艾絲特」在古代也經常被當作女王或王妃的名字使用,男主角的名字就被我取為「席里爾」(Cyril),有「國王,帝王」的意思,不僅很適合君臨天下的聖龍族,也和艾絲特非常般配

  雖然自創英文或其他外文中沒有的名字很有趣,但為角色尋找一個有意義的名字,並讓他的命運圍繞這名字而轉動與開展,我覺得也是非常好玩的。

  以下就放上最適合這故事的 BGM:Aimer 原唱的〈六等星の夜〉,我最喜歡的是ヲたみん翻唱的版本,希望各位喜歡。
  



如果說要去某地,最後就一定可以到


  前面提過,故事的某些情節已經決定了,例如女主角,也就是艾絲特必然在故事中盤因故死亡。已經決定的事項還有在故事的開頭與結尾分別引用的詩篇段落,在寫這故事時,我正好在上大學的歐洲文學課,當時教到的是法國詩人拉馬丁 (Alphonse Marie Louise Prat de Lamartine) 的詩作「湖」(Le Lac),這裡不贅述詩的具體內容,總之它表達的是對時光流逝的哀嘆,原文是法文,但課本上的版本是已經翻譯成了英文,所以我有幸能夠試著把它寫成中文:

  We have no port, time itself has no shore.
  我們無可駐足,時間亦無邊岸
  It glides away, and we pass away.
  它流逝終日,我們也隨之死去

  以及:

  And thus, forever driven towards new shores.
  是否總要被沖向新的邊岸
  Swept into eternal night without return.
  被推往無垠的長夜,永難回首
  Will we never, for even one day, drop anchor
  而即便僅只一日,我們是否仍無法
  On time’s vast ocean?  
  在無涯的時光之海中停留?

  英文版有譯出押韻的部分,所以念起來非常舒服。雖然只看英文就覺得很美有點奇怪,但我當初的確只看英文就覺得這首詩十分優美,又帶有一絲不矯揉造作的哀愁。

  由於男女主角必然會受限於不同種族的壽命差距,因此這首詩意外能夠切合故事的意涵,因為這樣的巧合,偶爾我會覺得,或許我這輩子在何時要寫什麼故事,都是已經決定好的事情

  我同樣喜歡的詩還有哈代 (Thomas Hardy) 的〈Neutral Tones〉(灰色調),不過這首詩很難翻譯,而且也不好為它找出合適的故事,所以我還在等待著以後使用它。

  為故事尋找有象徵意義的詩或者歌詞十分有意思,或者如果發現覺得很棒的詩作,或許也可以用為引子,寫作一篇有著類似風格的故事。可能因為我很喜歡聽音樂,所以我的創作和音樂幾乎分不開,從聽到歌曲產生靈感、到讓文句有著音律般的節奏感等等,都是如此。

  最後,結局要使用的段落也已經在故事第二篇出現,是艾絲特對席里爾說過的話:

  ……席里爾,如果你能夠飛到比天空更高的地方,你能夠去到我們的星座那裡看我嗎?我會在那裡等你的,不管要等多久──啊,或許我可以乘著流星,下來找你呢。如果能那樣就太好了,不是嗎?

  我是先將這段話打出來,才反過來將它寫在故事中的。嗯,我大部分的「回憶殺」做法都是這樣,先寫出要回憶的話語或段落,然後在這段預先寫好的部分出現時記得認真描述,這樣最後在回憶中出現時,它才會產生應有的效果。到這裡應該有人會發現,我在這篇專欄中提到了很多次「預先寫好」、「反推」等詞彙,這也包含在我擬定大綱的作業當中,我喜歡讓故事有著前後呼應或對比的特質,所以通常會先決定好一開始跟最後的事情。擬定大綱時該怎樣做,取決於各位想在故事中表現出的效果,該怎樣做比較好,我認為只要試著寫一個跟〈熱愛星星的你〉一樣字數在 65K 左右(甚至更少,五萬就好)的故事,大概就能發現草擬大綱時的盲點或者後續應該注意的事項。

  那麼繼續這個已經設定好的「回憶殺」部分,要讓男主角回憶起這點,兩人就必須有過這段對話。從這裡我們可以發現,兩人必然就「星空」、「觀星」有過對話。像這樣一點點挖掘出「必須寫到」的細節時,故事也會慢慢成形。所以,如果各位在寫作故事時發現自己有點沒頭緒,也可以像我這樣先把「一定要寫出來 / 一定要做出表現」的部分列出來,再慢慢補充細節。當初我為這個故事草擬大綱時,為他們安排的聊天段落(「聊天」在我的故事中的功能通常都是刷好感度,而且效果拔群)是在第二章,於是以條列式來看的話,當初我是這樣決定情節的:

  (因為還沒開始寫所以沒有標章節,以順序列出)

  相遇(這部分如上所說,已經大致決定好了,剩下的部分就寫到時再說,且戰且走)
  聊天(回憶殺部分的對話)
  在一起(包括結婚生子等等)
  艾絲特死亡
  剩下的故事

  一般來說,大家的腦袋應該不是很清晰地列出在某章某節要做什麼,而大多是模模糊糊想到「啊,角色會做這件事」或者「他們曾經說過這段對話」,通常在這種時候想到的,都是「最讓你喜愛這故事的情節或者對白」,所以強烈建議把它們記錄下來。我記錄的方式就是先列出上面那些章節,再看這些臨時想到的地方應該放到哪裡去,想得差不多以後,這個類似大綱的東西應該也有一兩千字出頭了,再來就可以進行更細緻的補充跟修正。

  既然結局已經決定了(其實寫開頭跟結尾真真是最最最難的),那麼中間的部分就可以隨意發揮。說得具體些,就是骨架打好以後,要畫輪廓、上光影、著色等,都會比較有個依據,所以為故事預先決定一個結局是很重要的。不過,我也有遇過結局跟預想不同的情況,即使會有這種情況,也不意味著事先決定結局是不可行的。畢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有可能會拐上很多彎路,雖然在故事途中遇到各式各樣的意外是很有趣的,但對讀者來說,讀這篇「連作者自己也不知道會怎麼樣」的故事可能就會稍顯辛苦。以我自己的立場來說,因為我要為故事安排象徵、重複性(例如三種考驗、三個兄弟這樣的東西,能讓故事顯得完整、結構穩固,是童話故事中很常見的要素)、映襯、呼應等等,所以會希望故事的風格跟走向不要前後相差太大。如果有人跟我一樣有這種要求,就最好先把結局暫訂下來,盡可能往這方向寫過去。

  說到「映襯」我就不禁想特別提一下,雖然我寫作時經常安排這種要素,但〈熱愛星星的你〉有著格外強烈的映襯特質。以類似圖形的方式呈現的話:

  席里爾:男主角  龍  強大  長壽  情感內斂  悲觀  自信
  艾絲特:女主角  人  弱小  短命  情感外放  樂觀  自卑

  (這裡的強大弱小說的是純粹客觀上的力量差距)

  基於這種明顯的對比,兩人的相處註定有著各式各樣的衝突。我個人非常喜歡衝突──不是吵架的衝突,而是不同的事物彼此碰撞的現象──因為我覺得只有衝突可以逼出角色的性格來。即使是冷靜內斂的人,在信念或價值受到衝擊或質疑的時候,也會忍不住開口捍衛自己相信的東西(反過來說,如果信念受到這麼重大的威脅也不能讓這個角色出言反駁,那肯定是很非同小可的情況)。因此在故事中,儘管席里爾大多時候不喜歡和艾絲特爭論(就像你不會想和幼稚園小孩爭論一樣,畢竟席里爾在設定上已經有幾百歲了),但在某些事情上,他還是會忍不住開口糾正艾絲特,這些事情就是他認為「很重要」的事情。角色們相信什麼、重視什麼,某方面而言就代表了他們,所以身為作者,去發現這些事情是相當重要的。角色的性格有這麼大的差異時,對話也會很有趣,所以如果是擅長或者想要寫很多對白的作者,不妨讓主要角色有著幾個重大的性格或喜好差異。之後我就會讓各位知道,角色個性太類似會有什麼嚴重的問題。

  舉例來說,雖然喜歡星星,但席里爾原先不喜歡流星:

  今夜有流星雨,就像遠方有數十隻聖龍同聲呼喝,將整片星空都給抖落了。

  「席里爾──你看,是流星雨!」

  艾絲特從遠方跑向他,一邊跑一邊大叫著,手遙遙比向天際。他連回頭都不用,就能想像漫天星海化為光雨,落向山脈另一頭的景象。

  「流星真漂亮!」她跑到頭髮都有點散了,雙頰也紅撲撲的,但仰望天空的姿態,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席里爾,你喜歡流星嗎?」

  「不喜歡。」

  他環著身子,趴在地上休息,知道今天自己並不想仰望夜空。幾百年以來,他最討厭的就是壞天氣(會看不見星星)、吵雜跟流星雨。

  「為什麼!」她跑到他靠在地上的頭部附近,很認真地看他,氣還有些喘不上來。「席里爾不是最喜歡星星了嗎?那你為什麼不喜歡流星呢?」

  「流星是有壽限的星辰。」他閉上眼睛不看她。「我喜歡的是掛在天空中、永不消逝的繁星,不是這種偽物。流星雨只會讓我很難觀測真正的星星。」

  「席里爾的標準真嚴格,流星知道的話一定會難過的。」
  「星星沒有所謂的思緒,流星更不可能。」
  「你怎麼知道呢?」
  
  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誰都明白,星星是天空中燃燒的火焰,火焰沒有心,也沒有思想。然而身為發問者的艾絲特顯然沒有再加以思考;她只是環著肩,似乎感到很寒冷。

  我並不排斥讓角色進行這種「我討厭你喜歡的東西」的對話,透過兩人各自為自己的想法發言的段落,我可以更了解他們。這段情節代表的不只是席里爾「不喜歡流星」這件事,也再次強調了他「厭惡有限的事物」。在故事中,如果有餘力的話,作者可以多次強調角色的中心思想,這種做法可以讓角色的形象變得更鮮明。例如:席里爾在故事前期的中心思想是「厭惡有限」,而艾絲特是「花火就是因為轉瞬即逝才美麗」這種理念的擁護者。有的角色不能接受別人跟自己的喜好不同,但艾絲特並不會:

  「席里爾,」艾絲特烤著火,臉被照得紅通通的。「雖然你討厭流星,可是我很喜歡。」

  「即使妳喜歡,我還是討厭。」他閉著眼說。

  「沒關係的,每個人都有喜歡跟討厭的東西。」聽見他的回答,她毫不介意地笑了。

  在我的設定中,艾絲特是個很有包容心的孩子,但她同時也很有勇氣,不會因為自己的意見跟別人不一樣,就不敢說出來。回顧時,我覺得〈熱愛星星的你〉裡面的對話,與其說是為了情節服務(意思就是說推進情節所必要,但本身可能意義不大,或者無法呈現角色的性格),更像是角色們的自我陳述──看啊,我是這樣子的人,我所說的字字句句都在證明這一點。利用角色的性格差異寫出能夠呈現各自特質、富有衝突感的對白,並透過性格柔中帶剛的角色應對這種「衝突」的方式,讓比較強勢的一方感受到自己與別人不同的地方,加深對方對自己的印象與好感,進而慢慢軟化,是我很喜歡的一種寫作手法。即便席里爾很明確表示自己不喜歡流星,艾絲特卻還是溫和地說但是她喜歡,並慢慢把對話帶到「流星是什麼」這件事上面,讓讀者有更多機會可以一窺「熱愛星星」的席里爾的想法,一旦可以了解角色的想法,讀者甚至作者自己,就有更多機會喜歡上這個角色,因此這種對話也有其必要性。

  因為聊到了流星,之後不可免也就聊到了生命的終結這件事,於是第二章就順利提到了我所預定的結尾對話。當然其中還聊了一些其他瑣事,不過這裡就省略吧。

  回到結局反推這件事,因為「艾絲特的死亡」已經決定了,故此前面就可以埋下許多「預感」(看過電影《絕命終結站》的話就可以想像,窗外搖動的樹影看來就像某人慘死在刀刃下)或稱作「呼應」,以及與這結局相關的「回憶」。舉例來說,在第三章中,艾絲特最鍾愛的一隻羊因為產後病症過世(在艾絲特死亡後,讀者可能會察覺,這隻羊的死亡就是主角殞落的一個象徵),於是席里爾和艾斯特聊到了「生死」的話題。這個情節意義有二,首先我自己知道艾絲特也會因為產後病症死亡,所以在書寫這段故事時,我必須記得讓席里爾發表他對死亡的看法,這樣在親自面對艾絲特的死亡時,他才會在回憶起當初自己的發言時感到被打臉(咦)讓曾經驕傲不可一世的聖龍感到深深的悔恨,也是很不錯的事情,所以有了這樣的對話:

  「那你什麼時候會死呢?」
  「我不知道,或許永遠不會。」
  「那我總有一天死掉的時候,你會難過嗎?」艾絲特問:「我跟你不一樣,我跟帕梅亞牠們一樣,總有一天都會死的。」

  「生命總是會消逝,如果我為了每個我遇到的生物難過,那是難過不完的。」

  他緩緩眨了幾下眼皮,開始想像,如果眼前的女孩像帕梅亞一樣離開這個世界,他會有什麼感覺。然而,他的頭又劇烈地疼痛起來,彷彿思考這種事情,對他是種精神上的摧殘。

  「說的也是,席里爾,你應該很習慣死亡了吧?」艾絲特拍拍裙擺,靠著他的尾巴,半坐半躺地看著星空。「如果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嗎?」

  「會不會忘記,並不是我說了算。」他理智地回答:「如果能忘,我隔天就會忘記;如果無法,就算把腦袋剜掉一部分,我還是不會忘記。」

  這時,席里爾其實已經可以察覺到,他或許無法接受艾絲特死亡。但由於他幾百年來都沒有過這麼親近的同伴,所以他還是按照自己原先的邏輯,認為「自己不會因為任何物種的死亡而感到悲痛」。通常,在被問到「你會記得我嗎?」的時候,男主角通常都可以趁機大刷一波好感度(按照原本的關係,可以說「一定不會」、抱住對方、直接親下去等等),但席里爾只是保持著高度的自尊和傲氣,說他無法控制自己忘或不忘,但言下之意就像是「或許我會忘掉」。這種看似不親近不溫柔,卻保有大量角色性格的反應,是我非常喜歡的表現手法。

  故事中還有另外一個「呼應」的要素,那就是艾絲特的父親。雖然戲份不多,但艾絲特向席里爾提到父親的次數還不少。據她所言,父親經常嫌棄她笨,但認為她的頭髮很漂亮因此十分值錢,另外長相好所以應該可以嫁給有錢人。從這些簡短的訊息中,我們可以知道她在某方面其實是相當自卑的,但她並沒有為此討厭、憎恨父親。在第三章結尾,艾絲特說她被父親許配給一個結過婚但妻子早逝的有錢男性,席里爾知道她其實不想結婚時,立刻說他可以帶她到任何地方,遠離這樁婚姻,但艾絲特並沒有這樣做,因為她始終希望可以被父親認同跟喜愛,所以還是無法就此斷絕與父親的聯繫。即使席里爾上門去請求艾絲特的父親將女兒嫁給他時,艾絲特的父親是這樣評價自己的女兒的:

  「──艾絲特?你說艾絲特?那個什麼都不會的孩子?」男人如同破口大罵般指著自己的女兒,朝他噴濺口水。「這孩子就那張臉皮值錢,之前還把頭髮給剪了送給一條龍,腦袋根本毫不堪用!我得說,要是有人真的願意把她買去,那我是求之不得,不過你這些錢是不夠的,她早就已經被更有錢的傢伙下訂啦!雖然我是不知道你們娶她回去做什麼,不過她這張臉顯然真的很值錢……」

  「……你決定要不要把女兒嫁給對方,看的就是錢?」

  他鬆開艾絲特的外套,任由金幣、白金皇冠、鑲著紅玉的胸針、嵌有紫水晶的耳環、恍如女神淚水的珍珠,跟成串成串的祖母綠項鍊掉落在地,發出冰冷的撞擊聲。那個男人雙膝一軟,似乎想立刻蹲下身撿拾,但他大步向前,單手抓住了那人的脖頸。

  「席里爾!你說過不會傷害我爸爸!」

  艾絲特聽來很驚慌,但他用人類所能發出最響亮而沈重的聲音,要她站在原地,不要干涉他的行為。

  「這個人侮辱我,我不在意,因為人類愚蠢至極。他們從來就只知道以貌取人,我自然並未期望被平等以待。」他的五指宛若鋼條,扣住艾絲特父親的咽喉,並用一般人難以想像的怪力將他騰空舉起。「但從我進門開始,他沒有說過一句誇獎妳的話──他一直都在侮辱妳。」

  十八年來,艾絲特都是受到這種對待。思及此,他幾乎得咬緊牙關,將左手指甲掐入掌心,才不至於讓右手使力到能夠輕鬆捏斷對方喉管的程度。

  艾絲特到最後一刻都在維護自己的父親,這一點會和之後的情節有所呼應,這件事就暫且擱下,稍後再敘。

  我們一步一步往結局前進,席里爾與艾絲特也不斷對生與死發表個人看法,很快地,印證他們價值觀的時機就要到來。

  在設定中,聖龍族因為席里爾愛上人類(有讀者比喻為「人類愛上抱枕」,但以嫌惡感來說,我認為應該比喻為「人類愛上家畜或者馬豹獅象等動物」)而追殺席里爾與艾絲特兩人,故兩人逃到山裡的一個小村落躲藏起來,之後艾絲特懷孕,卻在誕下人龍混血的孩子時差點難產,之後幾天都虛弱地躺在床上。面對艾絲特的凋零,席里爾逐漸發現,自己當初堅信可以冷靜面對死亡的想法慢慢在動搖。他不信神,也曾經跟艾絲特說過這世上沒有神,但在艾絲特病重時:

  她曾在帕梅亞生病時,祈禱說希望能從那湯匙中滴下一點神喝的牛奶,讓帕梅亞喝,這樣牠一定就能好起來。此時,他也不禁期望起,那當中還剩下一點珍貴的牛奶,或許艾絲特能蒙那個星座的守護,從病痛中痊癒。

  我寫作時,最喜歡的就是讓角色原有的信念或者堅信的事物崩塌的這部分。我的角色通常都有著很高的自尊,對事物有一套自己的看法,但為了某個改變他們人生的人,他們會慢慢發現,自己原本所以為的事情,或許是可能改變,或者是必然要改變的。原先,席里爾冷靜到有些冷漠,但因為艾絲特的緣故,他慢慢感受到了一些柔軟快樂的心情,也為此承受了相應的痛苦。如果說成長就是勇敢踏入自己所不熟悉的地方,那席里爾想必就是因為艾絲特的關係而有所成長了。但是,這成長尚未結束,因為艾絲特過世後留下了女兒。席里爾原先就不是那麼同意艾絲特為他生孩子,現在只剩下他與這個孩子,席里爾還面臨著重要的課題。



強烈的愛(跟大家敲碗的聲音)對完稿有著莫大幫助



  話說我開叭啦叭啦的習慣,大概是在這時期出現的。在叭啦裡面,喜歡這故事的讀者對故事有著各種猜測,當中有個滿腦洞但是對我後來情節助益甚大的猜想:有讀者問我,既然席里爾有著變形的能力(好比說他從龍形變為人類男子的模樣),那他能不能變成女孩紙跟艾絲特來個輕鬆百合呢?「能不能百合」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因為我是習慣性 BG 派(不過我不排斥寫到男性或女性喜歡上同性的情節,前者在已廢棄短篇〈翅膀〉中出現過,後者則在緩慢連載中的〈月升月落之街〉中出現過),不過,「席里爾變成女性的模樣」這點倒是讓我在寫作第六章時有了個不錯的想法。

  第六章開頭是席里爾送別艾絲特的情節,他將她的屍體帶上空中,用自己的吐息將她火化。這裡有個我自己很喜歡的小細節:

  把她拋出去的時候,他竟然又不自覺做出挽留的動作,一瞬間,後悔跟龍息像嘔吐物一樣衝上他喉頭;但為時已晚,火焰的熱度霎時盈滿他乾澀的口腔。

  他張口,聽任沒有心、沒有思想的火焰,吞沒了他人類妻子的屍身。

  幾乎就在同時,她的身體化為灰燼,飄散在夜空中。他不知道,當中是不是有那麼微小的一粒灰燼,能被風托著送到星座上──他只知道,他親口燒掉了自己的唯一一顆星星,那顆獨屬於他的小星星。

  席里爾曾經認為,星星就只是火焰,而火焰「沒有心,也沒有思想」。當然他用來火化艾絲特的火焰並不是沒有心也沒有思想的,但事到如今,為了這種想法後悔早已無濟於事。我的角色時常會面臨深重的後悔,但他們知道要後悔的時候,往往都已經無可挽回,我猜我的故事會散發出比較抑鬱的氣氛,大概就是因為那種「無可挽回」的感覺吧。

  回家前,席里爾去到了湖邊,因為承受不住巨大的空洞而想再見艾絲特一面:

  獨自一人走回山村的時候,他忽然很想再看看她。因此,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模樣,去湖邊喝水,並且從水中看著自己。

  她的臉,如同那天的蒼白死寂,從水面上回望著他。那是艾絲特的紅髮、她的瀏海能剛好蓋過她的眉毛、她如同柔軟草原的眼睛、她長了點雀斑的鼻頭、她總是微笑著的嘴巴。

  但那張嘴,現在只是毫無感情地抿著。

  他試著回憶起艾絲特的小動作。他環著肩,知道艾絲特經常這樣做:冷的時候、害怕的時候、希望有人擁抱她的時候,她都會這樣做──但他還是不像艾絲特,他不斷嘗試著回憶,直到快掉進水裡,他才發現,自己不像她,是因為他沒有笑。

  艾絲特都是怎麼笑的?

  他想切開自己的腦袋,找出艾絲特的笑容,但不管怎麼嘗試,他都只能扯著嘴角,做出一個淒然的微笑。他將臉靠近水面,試著親吻那張臉。

  水面上,她的雙唇嚐起來冰冷溼潤。
  如同她死的那天。

  嗯,所以席里爾的確是可以變成女孩子的,雖然看到我證明了這一點,但大部分的人似乎都認為這種證明法太慘無人道了(簡稱人幹事 = 這是人幹得出來的事嗎)。總之,特地寫出這件事,還是為了感謝大家認真讀我的故事,並且提出各種繽紛有趣的猜想。有很多時候,我都是因為看到了讀者的猜測,才稍微修改了一下劇情,並且寫出讓我自己更加滿意的故事



最有戲的角色抽掉以後大家突然面面相覷



  對白女王艾絲特(她真的是很容易就可以說出一大堆讓我喜愛不已的台詞)退場後,留下了安靜內斂的女兒希瓦娜(很顯然是遺傳到席里爾)。席里爾很不待見這個女兒,基本上就供她吃喝、護她不死,心靈上的照料那是一點也沒做到,雖然不會打她,但說話嚴厲是少不了的。在寫作這段時,我想呈現的比較不像是一般的父母,能為了逝去的另一半好好撫養孩子,而是看到孩子就會想起另一半,卻受限於自己的責任,而無法逃避這個孩子,當然也無法逃避心中的痛苦。以道德或者倫理來說,為人父母是應該更加成熟的,但畢竟誰也不是先上過整套「如何做個好父母」的課程並且領過證書,才放心生下孩子。在艾絲特死亡後,描寫原先冷靜的席里爾面臨這種被情感所困的情境,也算是和前面他看似什麼都不在意的表現作出明顯的對比。

  我在寫作第六章時其實碰上了困難,如本段小標所言,負責開啟對話的艾絲特不在了,女兒希瓦娜又沒有遺傳到她可以打開席里爾開關的特質,席里爾不理她,她也不敢和他說話,兩人就這樣幾無互動地旅行了好久。角色的特質這麼接近居然會帶來這種麻煩(兩個不開的蛤蠣啊這是)。如果這是人生,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這只是跟人生有那麼一點相似的故事啊!所以我開始苦惱起來,究竟怎樣他們才可以有後續呢……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碰到過類似的情況,那就是「劇情安排上必須要互動、激盪出火花的角色,無論如何也沒有產生開端的契機」。為此我煩惱了很久,還曾經在腦內開過小會議,把席里爾和希瓦娜聚集在小會議桌旁邊,問他們到底要怎樣才願意說話。結果當然是失敗的,席里爾把頭撇開不理我,希瓦娜一直盯著我看但什麼都不敢說。

  之後我終於想到了,希瓦娜無法用言語打動父親,但她可以行動啊(表情錯

  於是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安排一個事件讓席里爾發現「希瓦娜雖然始終不受他喜愛,但一直都很重視他」(其實如果想解釋得無情一點,孩子的天性就是會跟著父母,無論這種孺慕之情面臨何等的絕望,他們都有辦法說服自己或者把情況合理化,詳情可見櫻庭一樹的《糖果子彈》)。事情一下變得簡單多了,反正他們本來就還在面臨同族的追殺(追殺原因從「聖龍自甘墮落愛上人類」變成「追殺人龍混血的賤種」),所以某次席里爾被五隻龍圍剿、命懸一線(這說法是浮誇了點沒錯,我設定席里爾是武力點滿)時,希瓦娜雖然只是個小不點,但還是違背父親一直以來的命令「躲在安全的地方」,衝出來攻擊正在和席里爾交戰的敵人。之後,席里爾不解地問女兒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出來幫助他:

  「妳為什麼要出來?我不是要妳躲著?」他淡漠地問。

  「對不起,爸、父親,因為我覺得,您的情況很危險……」希瓦娜用異常冷靜的聲音回答:「我想,至少我能幫您一次……也算是練習,以後我也該戰鬥……」

  她說得輕巧,和她剛剛尖聲嘶喊的模樣完全不同。
  ──不要傷害我爸爸!壞龍!

  ──席里爾!你說過不會傷害我爸爸!
  他忽然想起,許久以前,艾絲特也那樣對他叫喊過。

  「妳,怕我會死麼?」他忍著右肩的疼痛,低聲問。

  他以為希瓦娜只會呆呆地躲著,不管怎樣都不可能違抗他的命令,隨便跑出來,遑論出手救他。看見她飛出來的剎那,他的思緒忽然又疼痛起來。

  「如果父親不在了,我會很孤單。因為沒有人打獵物給我吃、沒有人能讓我靠著睡覺、沒有人會責備我,要我站直──」希瓦娜勉強睜開淡色的眼睛,努力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那就是父親說的害怕嗎?」
  
  「妳不怕死麼?」
  「我不可能為了不死,就眼睜睜看著父親死。」希瓦娜似乎被傷及內臟,嘴角慢慢流出鮮血。「我不會把我自己的命,看得比父親的命還要重。父親,很重要。」

  席里爾,你覺得,我是那種珍惜生命勝過你的人嗎?

  他看著希瓦娜慢慢閉上眼睛、不再說話,忍不住伸出爪子,很輕很輕地撫摸她的臉。然後,他捧起她的身體,把她帶到河邊,輕輕將她放進水中,讓冰涼的河水緩和她的疼痛。聖龍的血有著強勁的復原能力,只要不是瞬間致命的傷口,最後都能漸漸緩過來。他自己也喝了一點水。方才被他激烈的情緒給壓制的疼痛,此時似乎都回來了。

  他環起身子,將希瓦娜環在中間,就像以前他替艾絲特擋風那樣。

  希瓦娜看著他的眼神,像是溫暖的火焰。那個眼神,一直都沒有熄滅地、堅定地、執著地,追隨著他。他一直都沒有理會她,認為那只是如同幼獸本能般的依賴,只要他拋棄她,而她也找到了更有力的保護者,就不會再凝視他了。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去艾絲特家提親時,所看見的那個男人。他曾經想過,為什麼那個男人似乎根本就不愛艾絲特,她很乖巧、也很聽話──

  然後他想起自己曾說過的話,全身沒來由地開始發冷。

  我從認識她開始,就知道她一直想被你認同。
  而即使有整個世界,你也換不到一顆心。

  他一直以來,在做什麼呢?他在做的事情,跟艾絲特的父親有什麼差別?他不愛錢,也沒有將希瓦娜隨便嫁給別人,可是他們是一樣的。

  那個希望他看見自己的孩子,不是他的女兒麼?

  前面提到過,席里爾很討厭艾絲特的父親,認為這個男人毫無眼光,不知道要珍惜自己的女兒。但在艾絲特過世後,他一直沒有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情和艾絲特的父親很相像:他們一直都沒有珍惜自己的女兒。直到希瓦娜捨身保護他,席里爾才忽然想起那個他曾經厭惡過的人類,並發現自己這段時間所做的事情,和這個人類並沒有什麼差別。技術上來說,這個就是我前面說過的「呼應」要素,與其一次灌進大量的情感,不如一次次加深情感的輪廓,讓人不知不覺習慣這件事的存在。當然,不厭其煩反覆用讀者不會覺得膩的方式描寫同一樣東西是很麻煩的,而且如果自己對這東西的了解不夠深入,也很容易流於表面,所以認識自己要寫的東西,真的是十分重要的工作。

  席里爾明白到自己的錯誤後,也終於願意和希瓦娜(單方面地)重修舊好了,可喜可賀。設定上來說,希瓦娜本來就是個很單純專一到有點死心眼的孩子,所以她一點都沒有記恨爸爸忽略了自己這麼久,在短時間內和爸爸有了一堆經典的對白,不過這就沒什麼技術含量,所以我們在此略過吧。

  稍稍總結一下,這次討論的重點主要是:

  ● 角色衝突

  不需要害怕角色衝突(重申,這裡的衝突指的是「迥異的性格特質互相碰撞」,而非「爭吵或摩擦」),故事正是因為有衝突才好看,角色的性格彼此映照,雖不同卻有著近似的核心,就像萬花筒一樣絢爛又美麗。不同角色應對衝突的方式也不同,由此可以帶出各式各樣的角色表現,增加他們的多面性,令角色更立體跟生動。

  ● 情感營造

  「生死」是很沉重的話題,故事中也不大適合一下就讓這麼重大的事件撞在角色與讀者的臉上,還希望他們有什麼深刻的想法或反思。以〈熱愛星星的你〉當中的作法而言,角色在前段已經面臨過一次重要性比較輕微的死亡,並就這個主題有過對話,兩位主角都發表了自己對死亡的看法,後面才適合引出真正改變故事的「死亡」來。藉由這個重大的改變映證主角當初對死亡的看法,並且讓他們表現情感,比較不會太過浮誇──至少對我自己而言是如此。

  因為我喜歡慢慢堆疊式的情感描寫,所以故事情節都會比較長(拜託不要補刀我說是冗長或漫長),但我很喜歡這種慢慢來的感覺。針慢慢戳進去再慢慢拔出來,感覺會痛比較久,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 前後呼應、情節的預感

  上文已經就「呼應」這個要素寫了不少內容,總之,大概是因為我很喜歡前後呼應的感覺,所以會在打大綱時就先安插能夠彼此呼應的情節。運氣好的話,也會像在寫這篇故事時一樣,寫到中間突然發現可以來個情節呼應,但這種機會對我來說還是可遇不可求就是了。增加一些作為「預感」的情節時,除了有種神話或傳說般的感覺外(也可以說是有種《絕命終結站》般的感覺,但這樣比喻未免也太不浪漫了),也可以讓角色的人生經歷更為豐富,對我來說是 Z>B 的作法。此外,我也很喜歡讓讀者在後段驚覺「等等,這個前面好像有過類似的事情」或是「這個前面是不是有講過」,然後因為根本忘記在哪,只好回頭翻閱。沒錯,如果我是電影導演,就是會拍出《險路勿近》或是《終極追殺令》這種讓觀眾找不到時間去上廁所(一堆東西都丟在細節讓人看漏),或是觀眾會在後段發現「等等所以之前那個沒意義的鏡頭是這個用途喔!?」光想就覺得真有趣。

  ● 對比的運用
  
  〈熱愛星星的你〉大概是我用了最多對比元素(男女主角根本從頭到尾都是對比,詳情可見上文的對照圖)的故事。說得淺白一點,分別賦予男女主角「水火 / 冰火」特質、「日夜」特性等等都算是運用對比,這種手法可以讓角色在表現上帶有一種藝術的對稱感,所以我非常喜歡用。以另外一部作品《月升月落之街》來說,分別代表「太陽」的男主角薩卡與「月亮」的女主角瑟琳娜,也是運用這種對比去設計角色的結果。

  ● 想辦法讓角色互動

  除了低效率的腦內會議(無法想像者請看日劇《逃跑雖可恥但有用》中的新垣結衣或者動畫電影《腦筋急轉彎》)外,角色如果是因為本身個性問題而搭不在一塊(意思就是他們不會因為突然想通而決定跟對方說話),就可以考慮透過外力逼迫他們對話。以外力強迫對話做起來比較簡單,生死交關的時候很少有人不開口的,無法想像者總該吃過蛤蠣吧,不開口的蛤蠣可能是啞巴,剩下不是啞巴的最後都開口了。如果不是啞巴卻不開口,那肯定是你的火不夠大。
  


  終於把這篇專欄寫完真是讓我好生歡喜。之前剛搬家時拿了爸爸的舊無線鍵盤,這小廢物吃掉我快 10 顆電池不說,還動不動就沒電,害我正有手感時沒法寫文只好跑去打 SV 現在我換了羅技的無線鍵盤,應該終於可以免受鍵盤動不動沒電之苦。另外今天也是剛好有空閒,或許待會我休息一下可以來寫第二篇專欄(我認為一天連發兩篇文是勤勉但又不騙巴幣的優良行為,沒有勳章實在很可惜)。

  其他進度的話,最近我正在寫一篇帶有中二感(不是故事本身有多二,但國中時期的我肯定會很喜歡這故事)的短篇故事,希望有機會能很快讓各位一起體驗我難得的中二(咦)《月升月落之街》的新章節則因為要換場景的緣故暫且擱置,雖然男女主角的對話讚到讓我覺得放置很可惜,但是不先做好足夠的設定就寫文這種事我可是做過好幾次(後果當然也受夠了),所以還是再花一段時間好好準備吧,當然準備永遠都會不夠這也是定番。

  那麼,不管我待會有沒有寫出第二篇,都敬請等待。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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