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正在一場,滿足到令人想要嘆息的夢。
徜徉在無邊的,深沉的黑暗之中。
可是,卻感到非常的安心。
巨大海怪注視著,
他輕輕地揮動那長且尖的指爪,
撥動著,滑過湛藍色的流光。
現在,自己並不是在漫溯,也不是悠游。只是無目的的漂浮在洋流的道路上,被介於輕柔於巧妙地不會扯痛的力道,輕推向前。
既溫暖,又輕盈。隨著那股韻律,宛如正處在熱帶海洋平面之下,透過水波,凝視著天空。
清爽的觸感和著暖烘烘的熱度。
足以讓人摒棄ㄧ切思緒與意志。
全然地沉淪,而不願甦醒。
「早上好,4S。」
他微睜原本瞇著的眼,慢慢聚焦於聲音發源的地方。
透過一層圓弧狀玻璃,注視著他的那個人。
有著白色的裝束,還有金色長髮。
試著動動嘴唇,他發現自己現在發不出聲音。
「能親眼見到你醒來真是太好了,輔助機們的報告還說,要完全修復的機率非常低。」
──修復?......那是......什麼意思?
「他們說,那場意外讓記憶區塊的損傷過於嚴重......加上沒來的及上傳資料備份,部分區域的遺失將無法再生。」
宛如慎重地閉上眼,她微微一躬,如同背負著什麼似的,異常沉重的感覺。
「關於這點......我很抱歉。」
他偏著頭,有點不是很懂眼前人為何要道歉。他並沒有任何該接受道歉的理由。
「維護班會盡力將你的義體進行重建,雖然需要時間跟不少材料。但那些都不是問題。我們需要你優秀的偵查與危機判斷能力。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報告:寄葉型4S機體記憶再生階段即將開始。請儘量縮短對話時間。」
一旁負責操作面板的輔助機提醒道。
「……也好,我想,傳達的話也差不多說完了。Pod,請繼續維護作業吧!我就不打擾了。」
等等!
他想抬起手臂,但是動作卻非常遲緩,遲緩到令人生氣的地步。
「寄葉能有你這樣的隊員,非常感謝。」
她舉起了左手,在胸前平舉。
「寄葉機掃描型4號,期待你的歸隊。」
他記得這個手勢,那是──
『願人類與榮耀長存』
***
大口吸著氣,撐著地板的雙臂不住發抖,
醒了。剛剛的,是夢?
「早安,寄葉機4S。」
「是!是你啊......075。」
餘悸猶存。
「肯定:本機為寄葉隨行輔助機075。提問:寄葉機4S過度反應的原因?」
「......沒事。該說是我自己嚇自己嗎?......唉,算了。」
4S輕揉了下額前的劉海。從前休眠的時候,明明直到重啟之間都不會有任何記憶。最近卻能在醒來後想起某些影像,甚至聲音。就像是駭客模式時觀看記憶一樣。
──難道。是因為最近駭客次數變高的關係嗎?
掃描型機種雖然兼具資料分析與駭客的能力,但是每個機型的能力分佈卻也有其高下之分。
S型4號機,擅長的是巨觀資料分析,而非駭客破解。他的駭客能力用於檢修維護或許足夠,但若要拿來破解敵方情資,一般戰鬥型的機械或許還可行,太過高階的個體,對4S來說仍會有些吃力。
所以,如果沒有必要,他不會隨意挑戰駭客這件事情。因為,駭客的同時也帶著會被反駭客的風險。
──曾經,也不是沒有失敗過的例子......
那些毀壞的、或是成為更新型機種歷史資料的寄葉機型們。
靠自己的力量獲取機密情報,而不是仰仗他人提供的資訊。的確,似乎也是挺有趣的。
相較於他,9S的駭客能力就屬於高階的類型。而奈茲似乎也很沉迷於駭客系統所帶來好處。
雖然,4S也喜歡嘗試新事物,卻不會去挑戰自己不擅長的事情。
──他不喜歡,事態發展超出預測太多。
隨手開展了視窗,習慣性的先行檢視今天的行程,一邊估算著時間,4S也向Pod075提問。
「075,知道A2跟042在哪裡嗎?」
「報告:寄葉機A2與Pod042離開森林王國,尋找大型機械生命體。」
「機械生命?……也對,A2原本似乎也是搜尋機械生命才會來到這裡。」
視窗的右下角有一則新郵件,他點開了標題,是安妮莫寧寄來的,似乎跟帕斯卡有關。
「所以說,暫時只會有我跟你囉?Pod075。」
「肯定,A2表示受人之託,暫時不會回到森林王國。並命令我作為4S的輔助役支援。」
「哎呀!原本我是把權限設定為A2的,沒想到又轉移給我。」
4S嘆口氣,覺得好意被轉了一圈有點無可奈何。
「報告:A2表示,Pod042給予的資訊量跟支援已經足夠。經過審慎評估,4S的工作量搭配一架輔助機會更加適合,Pod042也表示贊同。」
「......這應該不是A2親口說的對話內容吧?」
「肯定,這是經過本機自行整理之結論。提問:需要撥放當時的語音紀錄?」
「別,你還是留著吧。我大概可以想像的出來是怎樣的對話。」
4S用手掩住嘴角的笑,慣例來看一定又是很彆扭的話,因為是那個A2......
「對了,你說有錄音,那都是根據什麼判斷記錄時機?」
「無特地判斷,隨時隨地錄製。」
「哇阿!你根本是24小時監視器嘛!......喔,我什麼都沒說,沒說!」
太久沒有輔助機跟著,他都要忘記輔助機就是這樣的存在。隨時記錄,隨時提報最新的分析結果給支援對象。的確,有輔助機的話,對於他的資料分析作業跟回溯記錄確實是有很大的幫助。
──從來,沒有想過情勢會演變至此呢......
原本,他也想過,地堡淪陷之後,或許也就是自己一個人,持續做著記錄,直到義體再也不能維修為止。這些他讀過,分析過的記錄,能夠留下多少算多少,就算不知道未來會有誰來讀取這些資訊,他也想將這些結果留存下來。就像他現在能夠讀到過去人類所留下的書籍,能對他人帶來的啟發,無論多小,都是彌足珍貴的。
然而,偶然間的相遇,讓他除了這些單純的數據之外,意外地又多了很多的連結。
失去同伴之後,才又遇到了9S跟A2。
9S帶著悲傷,A2則帶著恨意,或許兩人都有與他重疊到某些部份吧!所以他平時一貫的冷漠並沒有發揮作用,只是帶著好奇,與他們交往著。或許,隱約是帶著一絲研究的想法也說不定。
──寄葉部隊......設計於戰鬥用的人型兵器,為什麼會被內建著如此強烈的情感?
「Pod075。」
「是的,4S。」
「你可以跟042通訊對話,是嗎?」
「肯定:輔助機間的對話為內建設定。請問寄葉機4S此問目的?」
「幫我傳一個小訊息給A2吧!順便確認現在的通訊狀況如何。」
「了解 ─── 連結點現在在廢棄工廠,通訊較不順暢,訊息會有所延遲,確定要繼續傳送?」
「沒關係,並不是太緊急的訊息,只要能夠收到就可以了。」
「了解。正在嘗試與Pod042建立通訊連結。」
「謝謝,等我訊息完成,就傳給你。」
既然自己擅長的是分析,那就探索的再更廣、更深入一點吧!或許,能在意料外的地方找到關聯之處,也說不定。
──24S的,還有自己的過去......似乎也沒有那麼單純。
閱讀著那封收到的郵件。他有預感,或許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
***
她不確定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是拯救,還是抹殺。
帕斯卡村突然出現的殘殺事態,才讓她驚覺和平的存在竟如此脆弱。
愛的力量是多麼令人困惑、也多麼的可怕。
痛苦與憎恨,
瘋狂與破壞,
在扭曲與殘酷的現實這中,表露無遺。
她選擇的只是,逃離了那個深淵之地。
──想要,冷靜,思考。
但無論她怎麼去思考,最後也只會得到無解的謎題。
奔波了一大圈,最後,選擇的卻是「遺忘」。
她不想忘記,那些痛苦,那些感情。就算沉重到可能毀了自己。她也不想像帕斯卡一樣。
──記得,又如何?若忘了,又是如何呢?
等到她意識到已經漫無目的走了好一陣子。立於眼前的,是那座充滿綠意的灰綠色大門。
「有敵人,滾出去!」
啊……忘記繞過這裡了。
舉起的武器揮起刀落,沒多久,巨大的機械就這樣毀壞爆炸。
嗯,門口的守衛,是這麼容易就能被打倒的嗎?
感覺,非常空虛,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會猶豫,還會遲疑。
──我一直在斬殺的,究竟是什麼?
最初,不過是討厭被愚弄的感覺,拼了命的努力,卻被捨棄的不甘願。
她注意到握著刀的右手在顫抖,這種心慌,不曾有過。
──殺了這麼多,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A2。請回應。」
「......什麼事,042。」
庭院裡的機械生物都被清空了,A2才發現Pod042發出了不只一次的提醒。
「從Pod075傳來4S的留言。提問:是否現在讀取。」
「4S的......留言?」
「報告:此訊息非即時訊息,因為先前的通訊障礙導致延遲發送。建議:立即閱讀。」
A2看向森林城堡的方向,就差這道大門之後,其實就可以見到了。但是,現在的心理狀態,卻不是很想被4S看到。
──那,為什麼我還是走到這裡?
「傳給我,042。或許很重要。」
既然是延遲訊息,那就先看完再說。
──滋──
「這裡是4S,還有Pod075。無法在醒來的第一時間與妳道謝,真的很抱歉。」
「Pod075告訴我,在我超過預期的休眠期間,決定將075轉讓給我的事情。Pod042,還有A2,你們都曾幫過我許多忙。雖然認識的時間還不長。但我知道,能擁有為同伴豁出性命的勇氣,可以肯定,你們都是很好的人。」
「儘管,接下來妳我的目標並不相同,分道揚鑣或許是早就確立的事實。不過,若還有機會的話,隨時歡迎妳們再次到圖書館來。我的任務必須在這裡花費很長一段時間,雖然有部分原因是 ── 出門探索這件事,或許我也有些怠惰了。」
4S的輕笑從音軌中出現,彷彿像是可以見到那副表情般。A2不禁也跟著鬆懈了下來。
「最後呢。稍微嚴肅一點點的建議,A2…...」
隨著這句語尾,A2又跟著緊張起來。
「檢修的結果雖然提高不少效能,但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尤其舊型寄葉機體的維護零件取得不易,若非必要,請減少與大型機體的戰鬥,B Mode的使用,也絕對禁止。」
避免戰鬥。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為了避免核心容易過熱的問題,衝動的舉止跟言論也必須減少才行。」
什麼啊?以為幫忙檢修過,就了解我多少?......這個4S!
「然後是,」
A2暗自下了決定,如果接下來是什麼不准揍人之類的建議,她絕對馬上踹開大門駁回。
「妳應該要多笑的,雖然只在記憶區塊中『不小心』看過,但是真的,很適合妳。」
──滋──
音訊關閉的提示音響起,A2站在原地,沉默著。
……
……
……
「提問:4S的留言撥放完畢。是否有回覆的必要。」
「......」
「建議:若A2的聽覺區塊需要檢修,4S的定位正在圖書館。可以先行向075進行通訊,預告我們會到的訊息。」
「不准,042!不准告訴075我們在這。我的聽力很正常,我才不要找他,走了!」
A2轉身背向大門,今天絕對不能去找他,絕對不行。
這種腦子快要燒透的感覺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明明看留言之前也沒這麼......
快步離開森林王國的同時,她向Pod042提了一個問題。
「042,你到底分享了多少我的記憶出去。」
「報告:在王陵之前第一次見到4S,提到有關9S的情報,為了加速溝通的效率,故分享了部分情報與4S參考。後續4S雖然有提問過,但沒有透露任何情報。」
「那就怪了......等等,你說4S有問過?」
「報告:該問題為『A2執著於斬殺機械生物之原因?』。4S表示,僅止於好奇而發問。」
「喔,是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沒有......
等到她回過神,發現自己居然開始思考究竟有多久沒有露出過笑容。
就那麼一句話,讓她不自覺的煩惱超過好幾個小時。
「為什麼,我要這麼認真想清楚這種事啊。」
或許,是在檢修的時候。如果是,那......這,真是太可怕了。
「疑問:A2的壓力與溫度呈指數型持續上升。是否該進行異常檢修。」
「不需要,我才沒有異常,不要再建議我去找4S檢修!」
雖然馬上就駁回輔助機的建議,她心裡卻是警鈴大響。或許,這的確是異常沒有錯。因為她太過在意了,在意到忘記原本的目的,還有被轉移的心情。
原本大步快走的腳步慢了下來,A2反覆換了幾口氣,平穩自己的心情。
「Pod。」
「是,A2。」
「......決定了,我要留言。然後,我們就去找9S。」
「了解,立即進行與Pod075的通訊連結,請稍後。」
她必須好好想清楚,接下來該怎麼辦。
機械生命並不會平白無故多給他們時間。
至於9S,也是......
再拖下去,似乎只會更加糟糕。
沒有時間了,必須趕快到「大型單位」去。
-待續-
後記:
謝謝各位讀者看到這裡,這次滿滿的A2跟4S有沒有滿意呢?
一開始寫得其實也是有點沉重,結果到後半自己覺得畫面有點反光啊(つд⊂)
終於回來的B~C線,這章先用主角們做個回神,下回才開始會有配角出現。因為主線劇情走向的關係,暫時應該會持續胃痛路線一陣子。4S的故事也會再慢慢透露,那就下回見囉~
印調也持續進行中喔~歡迎點點看看
[Nier尼爾:自動人形]《雨跡》A2x4S 小說本印量&預定調查,統計至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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