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偶有摸擦。有些摩擦導致損害，但是，需要為所有損害負責嗎？負責到甚麼程度？
- 比方你在遊戲中遇到雷的新手隊友，上討論板抱怨一下。不過言詞直接了一點，結果有玻璃心的網友，看到那段文字直接對號入座而想跳樓。你該負責嗎？
- 再比方，你在討論板清晰的技術性描述某些特定新手隊友有多雷，對方多麼沒有自知之明，而且完全符合這款遊戲的規則和經年累月遊玩玩家的共識，因而興起了「反新手運動」，整個遊戲和討論板對新手極端不友善，新手越來越少，老玩家們大多工作繁忙，偶爾遊玩，不久遊戲公司鑒於盈利考量，便把伺服器關閉了。你該負責嗎？
相信看完上述兩者，各位心情跟我一樣：「我花惹發負甚麼狗屁責任？」可是，仔細一想，自己的影響真有辦法從無數複雜的因果鏈當中分離嗎？或許不行，那麼該負責多少？嗯，第一種狀況，也許老手講話應該更和緩，像是張老師專線那樣，但反過來說，玻璃心的網友不應該這麼玻璃心。那麼，老手只要做到必要的和緩，太過玻璃心的網友若無法收斂他們的玻璃心，碎掉活該。第二種狀況，自己對個案新手問題的討論不過就事論事，其他跟風甚至霸凌的老手應當自律，每個人都當過新手，而且自己檢討新手的目的，是為了玩遊戲的大家更好，而不是排擠、削弱目前的遊玩族群。
能這麼理想和和顏悅色嗎？不，通常一次的損害，來自很多的玻璃心的相互傷害，或者彼此的惱羞成怒。因此「損害」恐怕是難以避免了，因為眾人沒有一方嚴格上是完全錯的，往往部分對，部分待釐清，但各職一詞的結果，容易越演越烈，導致傷害。
本文想談談「損害」這件事情，從道德論述的角度。
關於損害，我們借用樸素的「故意＼過失」的界定。
第一種區分姑且稱作「故意」。
- 「不喜歡對方的情況下，有意圖損害對方的行為(而且無論有沒有產生傷害的結果)」。
- 「自己能防止損害對方的結果發生卻放任發生」。
第二種區分姑且稱作「過失」。
- 「不喜歡的情況下，假定某一行為（譬如單純公開抱怨）已有損害對方的結果產生，但目的並非損害對方(只是單純想抱怨，卻影響到不特定多數新手的心情或名譽)」 。
- 「不喜歡的情況下，某人可預見一種行為可能損害對方，卻僥倖其不會發生，因而著手該行為，卻實際發生了損害對方的結果」。
說明這兩種區分。通常1前段的狀況應該是最典型「歧視(動機+行為+該行為直接導致的後果)」，1後段或2、3不這麼典型，但也有可能會觸發。會界定更仔細，恐怕是「往往人不喜歡之後很難不表達出來」。 因此，這兩種區分有被討論的必要。因為「不喜歡」往往伴隨著「表達行為」。「表達」（※無論口語、貼在板上）已經是一種可以被觀測的「行為」了，那麼該行為，究竟該被劃分在「仍僅是純粹不喜歡」、「可能夠成傷害他人的歧視」何項？
其中一種界定行為「歧視」與否的方法，就是觀測「實際上有沒有傷害」。麻煩的是「損害」的認定可以很有爭議。一來，直接被該抱怨文指涉的新手，有些人可能感覺傷害（可能玻璃心），可能沒感覺傷害，儘管如此，有些人感覺到傷害就認定是歧視（無論多少）很奇怪。 二來，這是我覺得可以當指標的，是否影響了其他人對新手不友善或更不友善的現象發生，譬如有人看到該篇抱怨，無論跟風或激發對新手的怨氣，就在遊戲裡或論壇裡排擠或羞辱新手。
可是，我們不會滿意「有傷害＼無傷害」的區分，有傷害就是歧視，無傷害就不是歧視，因為這無法劃分行為人是否要因為該行為負責。第一種狀況，對於某些玻璃心的人，縱使只是單純的不喜歡，卻仍會造成玻璃心的人被傷害的結果，那麼便因此稱作歧視嗎？反之，對於無法感受不到傷害的高功能智障新手，一個老手得破口大罵，難道構不成歧視？第二種狀況，「其他人對新手不友善或更不友善的現象發生 」難說沒損傷，但最原始po文的人，是否是損害發生的最重要原因，有沒有必要為這種後果負責？
針對上面可爭議的的兩種情形，追究其成立的道德基礎。第一種區分「有傷害＼無傷害」 上，如果可以苛責任何傷害玻璃心的人，則說明「一般狀況，所有人都有保障玻璃心的義務」。那麼，今天PO文的遊戲老手，是否也可以主張自己有「玩遊戲輸了不爽快的」玻璃心，要求遊戲新手先尊重？若不尊重，也沒有尊重對方玻璃心的義務，可以傷害回去。
第二種狀況，「其他人對新手不友善或更不友善的現象發生 」。如果該人依據事實侃侃而談、指證歷歷，卻招致其他不成熟的人對特定新手的攻擊或不寬容，甚至衍生成對整個新手族群的霸凌。假定這件事情是錯的，那意味著「只要傷害人的就是錯，哪怕與自己關係多遠，或者有無就事論事」。這種價值觀很接近早年台灣社會，不過更進一步說，不是「只要傷害人就是錯」，而是「只要被其他人認為，我傷害了其他人就錯」。這種息事寧人的態度，毋寧是無明確且經過適當證成的規範（無論是道德或法律）與公正的仲裁機構（譬如公部門）的結果，也很符合容易失控的各個區域的特徵。總之，這類自主性甚高的區域，只能靠「自律」或「勸告」，而且一款遊戲也難以有規則制裁不識相的人，譬如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或者持才傲物的老手，只能靠某種說不清楚的「排擠」或「勸告後改善」。
可想而知，無論「一般狀況，所有人都有保障玻璃心的義務。沒保護就可以傷害回去。」或者「只要傷害人就是錯」都會發生可怕的結果。
替這段小討論下個小結。1. 清楚釐清有無損害，多半是困難的，因為有些損害來自於有意，有些無意，而有些來自行為的直接後果，有些則是間接後果。2. 損害與否的標準並非永恆不便，而且可以變動，必須討論損害時，必須先花心力界定。 3. 承前二者的困難，最好的方法還是各自自律或勸告，尤其遊戲遊玩針對不嚴重行為沒有制裁措施（如果新手和弱者就是罪，不該遊玩，那邏輯上，沒有一款遊戲可以發展起來，因為不允許人當新手）。
寫至此，暫擱筆。
筆者資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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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草民（nobuusa） 閱讀愛好者，尤好「粗鄙之語」與「王司徒」，現居於台北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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