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肥,你說我該怎麼辦?」
我用手來回搓弄地上的巨大橘色肉球,真不可思議。明明平常都躲得老遠,露出豐滿雙下巴瞪人的阿肥,今天只是試著對牠招手而已,牠卻蹭到腳邊要我撫摸肚子。
說起來,貓這種生物真的很神奇。我內心紊亂不已,但輕撫著那滑順的橘色細毛時,卻能讓我慢慢的沉澱下來。
穗希向我坦白她的病情已經過了兩天,她還是跟平常一樣微笑、發怒、害羞以及玩著遊戲。
一切都跟往常沒有不同,是的,完全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只是自己在鑽牛角尖嗎?那心中這如同被激流不斷沖刷而逐漸掏空的感覺,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想逃避,唯獨她的事情怎麼樣也都不想逃避。
即使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的事物。
那對許多事物死心的笑容,讓人感到心痛與悲傷。
穗希清澈深邃的琥珀色雙眼,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中。
她會在小鎮上待多久呢?
會不會如同她的出現一樣,不知何時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呢。
這時,柔軟的觸感倏地從我手中抽離,輕快的皮鞋聲從背後傳來。
「唷唷唷~這不是我們家的不良少年嗎?」
聲音的主人是叔叔。他額頭微微冒汗,左手拿著提包,另一隻手橫拿著手機,似乎正在玩遊戲,手機播放著激昂的交響樂與施放技能的音效。
「別這樣叫我啦……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下班?」
「今天特地來找你玩遊戲唷——叔叔人很好吧?」他將手肘靠在我的肩膀上。
「唉唷,很重啦!走開!」
他輕笑兩聲,伸出手拉了還蹲在地上的我一把。
「聽說你這次成績還不錯耶。」
「馬馬虎虎,頂多把成績平均拉到及格邊緣。」我搔了搔頭,瀏海太長了些,不時會刺到眼睛。
「怎麼一個人蹲在這摸貓?」
「今天晚上穗希沒有要去圖書館,說有事情要忙。」我輕嘆了一口氣,煩惱還在腦內打轉。
「哦哦,嗯,這樣啊,很正常啦。」
叔叔似乎知道些什麼,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著。
「嗯?」
「畢竟今天可是九代的電腦版發布日嘛。你看你看!」
叔叔將手機遞給我,他的手機正用遠端遙控家中的電腦遊玩RPG遊戲。
「這代超棒的啦!還有支援官方中文!雖然我會日文,但還是要花點時間翻譯,官方真是貼心到不行耶!」
興致高昂的表情跟第一次碰到電玩的孩子沒兩樣,真讓人受不了耶。
「欸……」
我露出尷尬的表情,說實話,這遊戲的畫質完全不夠格嘛。
「我多買一份寄到你遊戲庫的帳號了,你考試這麼努力,不給點甜頭說不過去吧?」
喂喂喂!不要亂送奇怪的東西給我啊!
真拿叔叔沒辦法耶,老是這個樣子。
「今天要在這邊吃嗎?我還要煮晴姊的份。」我輕拍口袋中的鑰匙,袋中隨之發出陣陣金屬清脆的聲響。
「我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他突然從那激昂的氣氛中冷靜了下來,並將手機收進胸前的口袋,湊近我的耳邊緩緩地說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欸……?才、才沒有勒!」我身軀一顫,冷汗從臉頰滑落。我連忙向叔叔否認,想打哈哈蒙混過去。
「緒,你知道叔叔認識你多久了嗎?」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語氣毫無起伏的說著,眼鏡下的雙眼直盯著我瞧。
「十六?」
我用僵硬的語調說出這單調的詞彙,幹嘛突然這麼認真啦!
「你這蠢材!大笨蛋!十七才對!你還在大嫂肚子內的時候我就認識啦!」他甩著手提包輕敲我的背,有些誇張地大喊。
唔……小聲點啦。
夕陽映照著我跟叔叔的身影,在水泥路面上拉出兩道黑痕。叔叔跟父親的年紀差了一截,對我來說,他更像是大哥的存在。
雖然平時總是愛開我玩笑,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但遇到狀況時特別可靠。
「有、有一些事情。」
「說來聽聽。」話音剛落,他便用手比了個安靜的手勢擋住我的嘴巴:「是小希的事情對吧。」
「嗯……」
我低下頭輕聲回應。
「果然是這樣,哈哈哈——」
「呵呵——」
我也笑了,果然瞞不過叔叔……
*
咚咚咚——
我用手指輕敲鋁製的圍欄扶手,傳遞而來的是清脆的金屬迴響聲。
晚飯時,我沒膽量在晴姊的面前跟叔叔提自己內心所困惑的事。按過往經驗,晴姊肯定會聽到一半就打斷我,然後給一大堆有勇無謀、粗製濫造的建議。
煙火大會的時間在週末,說起來已經沒剩多少能猶豫的時間。
「你跟小希怎麼了嗎?」
叔叔搖晃著手裡已經喝了一口的啤酒。
「要從哪裡說起好呢……」我雙手緊握在一起,輕嘆了一口氣。
經過腦袋內自我的一番交戰後,我決定將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
我向叔叔提起與穗希一起唸書、探病、出遊、夜宿家中的事情。
叔叔一言不發,偶爾點點頭並喝著手中的啤酒聆聽我所說的。
「叔叔……我只是在同情、可憐失去父母的她嗎?」
我看向遠處燈火通明的街道。
這樣說出口太自以為是了,但卻是我貧乏的腦中竭盡所能想出的話語。
叔叔剛開始拜託我時,我是以此為契機去陪著穗希。
漸漸的,越是了解她的事情,越是沒辦法丟下她不管。
雖然彼此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似乎有某種無形的力量驅使著我,讓我想為她抓住些什麼,想看她露出那有些傻呼呼的笑容……
我在這煩悶又一成不變中的日常生活中能為她做的,只有陪在她身旁讓她開心這件事而已,倒不如說我的能耐僅止於此……
「我喜歡她……但又怕說出口後,會破壞彼此之間的關係……」
這是我思索許久仍耿耿於懷的事情,在旁人眼裡或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的確為此困擾著,總覺得這件事沒辦法簡單笑笑帶過。
是的,絕對不能。
「這樣很好啊。嗯——非常好、很好。」
他將手上的啤酒罐放在一旁,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喂!我可是煩惱的不得了耶,這回答是怎麼回事啊?
「叔叔啊——很開心你還在煩惱!既然還會煩惱,就代表還沒放棄尋找出口。而不是跟過去的你一樣,遇到一些小問題就落荒而逃。」
鼓勵完我後,叔叔收起那輕佻的態度,露出有些嚴肅的表情。
「小希因為在家靜養的關係,從小就沒有跟其他同儕互動的機會。在復學後的國三及高一上學期,都跟班上的同學們格格不入……她父親有跟我提過這件事。」叔叔凝視著遠方,若有所思的對我說著:「她是一個不善跟人交流的孩子,即使擔心別人,也不見得能好好說出口。」
「嗯。」我點點頭,突然想起前陣子住院時,穗希那生澀的關心與害羞的表情。
「真是的……她母親明明是個既率直又溫柔的人。」叔叔輕嘆了口氣,掏出自己的皮夾,並從中拿出一小張用壓克力保護的相片。
照片很模糊,但能勉強辨識出三名身著舊式高中制服的學生,左右兩邊的男學生擺出相撲準備的馬步姿勢,中間的女學生用雙手各自抓著他們的肩膀。他們都笑著,開心地露出笑容。
叔叔將照片遞給我,並用手指了右邊理著短平頭的男學生。是年輕時的叔叔,即使現在身材走樣,還是能辨識他臉龐的輪廓。
「另外兩位是小希的父母,秋雨跟蘭。」他抓了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當年啊,我其實是喜歡蘭的……但我直到畢業也沒能鼓起勇氣告白。畢竟那時秋雨可是轟轟烈烈大鬧了一場打動她的心。」
我雖然很好奇穗希父親那所謂轟轟烈烈的大事是怎麼一回事,但我還是想先問問叔叔的想法。
「你……會後悔嗎?」
「不,一點也不會!」叔叔嘆了口氣笑出聲來。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能看著自己最重要的兩位朋友得到幸福,不也是一件挺棒的事情嗎?」
「是這樣說沒錯……」
「而且我跟你嬸嬸過的還不錯,這樣就夠了。」
「嗯……」
這時,叔叔稍稍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這是自小他幫我加油打氣的慣用動作。
「與其什麼都沒做而後悔,倒不如做了再說。不是嗎?緒,拿出不輸給她父親的氣魄。」他輕拍我的肩膀,露出那像孩子般稚氣的笑容:「把你的心意告訴她吧。」
答案很明確,不是嗎?
緒。
這些話毫無意義嗎?
對十六歲的你而言。
現在是站在這裡的時候嗎?
如同有人在背後狠踹了一腳,強迫自己前行一般。
當我回過神時,我已經跑在往穗希家的路上,崎嶇不平的柏油路面有好幾次都讓我差點跌倒。
月亮高掛於天際,夜晚獨有的寧靜感不斷在後面追趕著,而我像是急著要擺脫似的邁出腳步。
街道寂靜的如同死去一般,夾雜我不規律的喘氣聲及腳步聲。
胸口疼痛得像要裂開似的,我卻沒有一絲要停下休息的想法,直到穗希家門前的街角才放慢腳步。
我喘著氣,整理起思緒與稍後要說的話。叔叔那鼓勵的話語還殘留在耳邊,說起來,自己為什麼這麼著急……
是什麼呢?
雖然不太清楚,可是有股不可思議的力量驅使著我。
沒什麼好怕的……她絕對能理解我的想法吧?
彎過街角,我緩緩走上斜坡。
跟上次拜訪時一樣,門鈴還是故障的狀態,我輕敲那斑駁的大門。
咚咚。
樓上的燈還亮著,穗希應該還沒睡,我這時跑來會讓她感到意外吧?
沒多久,不耐煩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這麼晚了誰啊?」
「我是緒啦……那、那個,啊……怎麼說,很抱歉這麼晚還跑過來,我有些事情想跟妳說。」
現在也十點多了……這時間點還到別人家打擾果然不太好。
下一秒,門氣勢十足地猛然打開,險些撞上我的臉頰。我踉蹌的退了兩步。
「進來。」
穗希身著寬鬆的T恤及短褲,手裡還拿著遊戲搖桿,滿臉不悅的說。
被這麼突然其然的邀請,我霎時有些不知所措。
「誒?」
在我猶豫的瞬間,門用剛剛打開的氣勢重重關上,穗希的聲音比剛剛更加不悅。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慢、慢慢慢著慢著——!我進去就是了啦!」
咚咚咚——我慌忙的敲門,唉唷,哪有人這樣對待客人的呀。
這次,斑駁的大門毫不客氣地朝我的臉襲來。
*
「喀噠喀噠。」
穗希正埋首遊玩今日剛發售的遊戲,她眼睛帶點血絲,應該是從放學後玩到現在都沒有休息的關係。
我輕撫紅腫的臉頰,同時觀察房間的環境。
她的房間是如同小書房的地方,一整面放滿書的書櫃,靠近窗邊有些鏽蝕的桌上放著輕巧的筆記型電腦,加上牆角放著奇怪仙人掌玩偶的床鋪。
還有其他的東西嗎?
我再次環視整個房間。沒了,除了眼前這些東西與房間主人之外什麼都沒有。
一點也感覺不出來是女孩子的房間,簡單過頭了,北部的行李都沒有帶下來嗎……?
「這麼晚了到底想幹嘛?」
穗希冷冷的問我,似乎還在為剛才我浪費她幾分鐘的事情生悶氣,她的視線緊盯著電腦畫面。
好,要冷靜唷!好好地、仔細地跟她說。
「啊……那、那個……妳週末能跟我一起去看煙火嗎?就是觀光季開幕的那個。」我不自覺低下頭,就算事前在心中演練過很多遍,還是緊張得不得了。
「還有誰要去嗎?」
「就就、就我們兩個……」
心臟快停止跳動了,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不會有事的她之前不都乖乖跟著你去漁港玩了嗎絕對不會有問題的應該或許可能會順利的總之不要想那麼多人家總要一點考慮時間不是嗎你趕快讓呼吸還有顫抖都穩定下來啊啊啊啊——
「不要。」
穗希想都沒想便乾脆俐落地回答。
我眼前的視野開始扭曲模糊,像從高處被用力推了一把,筆直地朝深不見底的深淵落下。
打算在煙火大會時順勢向穗希告白的事情,轉瞬之間就結束了,根本沒得談。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怎麼辦才好?還是乾脆賭一把直接跟她告白呢。
若又得到同樣的回應怎麼辦?跟她問清楚為什麼不去?
我腦袋的思考迴路瞬間打結了,被這猝不及防的答案狠狠甩了一巴掌。
她持續手上熟練的操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道:「在這款遊戲破關前我是不會去做其他事情的。」
我的太陽穴隱隱作痛,如果不是在穗希的房間內,我可能真的會昏倒。
我用僅存的力氣擠出這麼一句話問她:「不能之後再玩嗎?」
「你求我的話,我能考慮一下。」
她側著臉露出那小惡魔般的微笑。
心眼壞透了……
「怎麼不傳訊息跟我說就好?」她的語氣與剛才不太一樣,聽起來有些被打動的感覺,或許還有機會。
「啊……這、這個嘛……」
我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也不敢直視穗希,視線慢慢飄向牆角床墊上的仙人掌玩偶。
「嗯?」
「親親、親口說比較有誠意嘛,哈哈……」
「就這樣?」
一見我有些結巴的樣子,穗希那柔和的語氣又恢復成剛進門時那不悅的音調,面無表情的對我說著。空氣像要凝結似的,讓人喘不過氣,獨自面對她的質問根本沒辦法好好說句話嘛。這股壓迫感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冷汗直冒,放在腿上的手顫抖個沒完。
「喂,我在問你!」
「那個……我、我我想說……請……」
「嗯?」
「求、求求妳!請妳陪我去看煙火吧!」
我雙手合十閉上雙眼,拜託了!
我在心中祈禱著接下來不要是一頓臭罵或奇怪的回覆。
但她是一個捉摸不定的人,事情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也說不定。
過了一會兒,她輕細的聲音從面前傳來。
「滾出去。」
我將眼睛緩緩睜開。穗希並沒有看著我,而是電腦畫面。
也就是說……她在我鼓起勇氣誠心請求的時候,早就轉過頭繼續玩她的遊戲。
我從螢幕的反光處看見她那不帶有任何表情的臉龐。
「你聽不懂人話嗎?要我講幾次?」
絲毫不留情面的命令聲再次傳來。
「滾出去!」
我不想再惹她生氣,只好抓起外套下樓。
發展急轉直下,是我窩囊結巴的樣子讓她心情不好嗎?
可是要我低姿態請求的人是她,真的越來越搞不懂穗希在想什麼了……
步出穗希家,我駐足在寂靜的街角抬頭仰望夜空。
月亮被厚重的雲層壟罩,僅存的微弱餘光像細絲般蜿蜒而下,點點繁星早已消逝無蹤。
交通號誌閃爍交錯的燈光映照著我那頹喪的臉。
沒用。
真是太沒用了。
*
「喂,那個笨蛋慌慌張張的跑出去做什麼啊?」語晴拿起桌上青綠色鋁罐啜飲了一口:「你又出什麼鬼點子了?」
「不是跟你說過好幾次要叫我叔叔嗎?」我咬著魷魚絲回答她,真是的,這沒大沒小的樣子到底像誰啊?
牆上掛著的時鐘,長短針剛好交會,筆直的指向十二的位置。
電視開始重播無聊過時的青春偶像喜劇,唉唷……十幾年來根本沒進步多少嘛,看來看去永遠都是那老掉牙的劇情。
「沒事啦,他也到該決定自己人生要如何走下去的年紀了。對他有點信心嘛。」
語晴似乎覺得是無稽之談,索性撇過頭去盯著屋外。
「我留在鎮上是不是錯誤的決定啊?」
過了一會,她突然丟出這麼一句話。啊,對了對了,幾年前她也這麼問過我。當時我是怎麼回答她的呢?
「大錯特錯,嗯。」
我這個人這輩子就是太老實了,各方面都是。
「呿……你還是老樣子。」
「彼此彼此。」
「這麼晚還不回去,嬸嬸那邊沒關係嗎?」語晴轉頭看向電視,同時伸手向我拿取魷魚絲的袋子。
「當然有關係,不過我想等緒那傢伙回來。」
雖然心裡大概有個底,但凡事有意外,再說那孩子腦袋也不是特別靈光。
「妳明天不是還要上班嗎?我來等就好。」
「少囉唆啦,上次被你罵的還不夠慘嗎?這次——我會好好等他回來的!」
我跟她相視而笑。
屋外細微的貓叫聲,像是被香濃的魷魚絲味道吸引住一般,久未離去。
*
那是個顯而易見的謊言。
懦弱、卑鄙且無理。
原本打算連門也不開直接趕他回家的,要不是叔叔說了有重要的事……
原以為想傳達的是更為重要的話語。
大半夜跑到別人家裡來只為了出遊的事情?
——說謊!
這種連三歲小孩都能輕鬆說出的謊言——
為什麼不直接說出口呢?為什麼不老實傾訴內心的想法呢?
那副軟弱的樣子簡直就像在嗤笑自己一般。
不上不下、曖昧不清的感覺最討厭了……
少女在昏暗的房裡低喃著。
對你而言,自己到底算是什麼?
手裡緊抓著破舊發皺的紙條,那被少女所珍視的重要紙條。
少女一動也不動蜷縮著身子。
再一次,她的嘴唇微微顫動。
我最討厭你了……
後記:
這裡是半月,謝謝大家能花點時間來觀賞這部小說。
本章性質屬間奏轉折,可能會看得有些悶(汗)。
這幾天光是7點出門上班,太陽已經大得跟正中午沒兩樣。偶爾會想著如果穿雨衣會不會比較不熱(並沒有)。_(:3 」∠ )_
「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