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幾?」
「今天是星期一喔,我的小朗特 。」
「嗯,謝謝你,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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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幾?
這是我每天都會問的問題 。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也許打從一出生就是這樣了吧?
我的記憶有缺陷
正確來說,是失憶症 。
雖然如此,但是我並不在意這點 。
反正,會忘記的,一定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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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繞著我的是一片暗灰色的森林 。
看起來沒有任何生氣 。
連隻動物都沒有 。
太詭異了 。
就像是時間被靜止,周圍的景物如同一副素描畫般靜止不動 。
連任何一點的空氣流動,也感覺不到 。
我環顧了四周,最後將視線停在位於我正前方的兩座墳墓上 。
石碑被長雜草完全遮蓋住,一看便知道其後代長期都沒在清理 。
我單膝跪地,撥開兩座石碑前的雜草好好審視了一番上面的文字 。
「布朗●萊特蒙德,與莎特蔓●萊特蒙德夫人,於1963年,因意外沉眠於此......」
語音未落,眼前突然一片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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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睜開雙眼,映入眼裡的是潔白的天花板 。
「夢?」
太詭異了,為何我會做這種夢?
算了,反正只是夢一場,不重要 。
話說回來,今天是星期幾來著?
我撇頭看了一下牆上的月曆 。
發現上面的年份根本與現代不合 。
「1963年的月曆,為何到現在我還留著?」
我將月曆從掛鉤上拿起,丟進紙類回收 。
「去買個月曆回來吧 。」
我披上風衣外套,在仕女的目送下往外頭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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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裡 。
一樣是這片森林 。
這是第幾次了?
但是好像又有點不同 。
原本應在我面前的墳墓不在這裡 。
換做是有輛拋錨黑色的車子在我面前 。
像是不想給我任何時間理解似的,身後傳來了陣陣低吼聲 。
我猛然轉頭,森林裡有幾雙銳利的眼睛在盯著這裡看 。
腦海裡的危險警報才一拉響,狼群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全數從森林中衝出 。
感覺到猶如數位成年人體重的重量將我撞倒在地 。
腦袋因受剎那撞擊而產生的暈眩讓我不禁作嘔 。
熱稠的血液溫度是多麼真實,大片的豔麗鮮紅以我為中心在地上如同水一般暈開 。
「呃......」
我痛苦的呻吟了一下 。
開口後才發覺這不是我的聲音,而是一個更為低沉,有磁性的成年男音 。
身體被撕裂的痛楚越來越加劇,由此得知狼群正在啃食著我的血肉 。
手中握著的金屬懷錶呈現打開狀態落在一旁 。
懷錶時鐘部分貌似是摔壞亦或沒電,秒針靜止在III,時間停在1963年上午10點59分又15秒 。
而在另一面懷錶上,有著一張黑白照片 。
是一位身材高挑的西裝男士與一位貌美的女士,兩人手裡抱著一個嬰孩 。
為什麼我會有這個?
不對,這個身體真的是我嗎?
照片裡的人是誰?
腦袋好混亂,體溫從我身上一點一滴的流失殆盡 。
算了,既然都要死了,那思考這個還有什麼意義?
「抱歉,莎莎 。替我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嘴巴不由自主的講出這段話 。
莎莎?莎莎是誰?莎特蔓●萊特蒙德?
記憶的跑馬燈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
一瞬間,從兒時到成年到結婚再到現在 。
所有記憶在片刻一起閃現再一起消逝 。
原來死亡...... 是這種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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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眼,映入眼裡的一樣是純白的天花板 。
我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枕頭裡 。
這些詭異的夢是怎樣,為何只有這種夢不會忘掉?
腦海一片混亂,思緒像糨糊一樣黏在一起 。
「莎特蔓●萊特蒙德......」
「布朗●萊特蒙德......」
「墳墓......」
「森林......」
「1963年...... 到底發生了什麼?」
奇怪的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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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水晶吊燈發出白皙又模糊的光 。
室內一片鬧轟轟的 。
到處都是人說話的聲音和玻璃敲擊聲 。
「恭喜你啊!有位漂亮的夫人還有了個可愛的兒子!」
「謝謝,大家盡量吃啊,今天是我兒子的生日!」
群眾歡呼的聲音此起彼落 。
男人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女人穿著禮服踩著高跟鞋,個個服裝儀容整齊華麗 。
活像是先生他在辦宴會時會出現的場景 。
在歡呼中,我也跟著一起高聲呼喊 。
但是卻只能發出「咿咿—— 呀呀——」之類的聲音,而且,這次的嗓音明顯是嬰兒 。
證實這一點的是,我正躺在嬰兒床上 。
「小朗特,生日快樂呀~」
「這就是今天的小主角嗎?哎呀,還真可愛啊 。」
「讓阿姨捏一下臉臉好不好~」
有幾個人圍了過來,笑的笑著,誇獎的誇獎,還有人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臉 。
我只知道自己全程都在傻笑,因為是嬰兒 。
宴會結束後,有幾個僕人在收拾著大廳的剩菜 。
曾在懷錶照片裡看過的女士將我抱到臥房 。
窗外呈現昏暗狀態,火爐裡的火光搖曳著 。
女士看著懷中的我,溫柔的笑著 。
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內心萌芽,好像...... 很久沒有被這樣抱著了?有點懷念 。
隨後,房門被推開再闔上,一位高挑的男士走進來後將雙手搭上女士的肩膀 。
男士將手中握著的東西放在我手裡,那是一條木製的十字架項鍊 。
兩人眼裡都含著笑意的看著我,然後異口同聲的說到 。
「生日快樂,我的寶貝 。」
「生日快樂,我的寶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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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我發現自己眼角是濕的 。
我不懂,為什麼我會哭?
抬起手抹乾眼淚,我看著天花板發呆 。
這是第一次,我由衷覺得自己一定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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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個無比熟悉的景色 。
灰色的森林 。
高聳的樹木圍繞著我和墳墓 。
我蹲下身,將石碑前的雜草拔光 。
「這樣...... 我算是有履行義務了吧?」
我雙手合十,在墓地前禱告 。
「...... 奉主的名,阿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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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是不是都睡不好,看你很沒精神呢,小朗特 。」
這次醒來,映入眼裡的不只有天花板,還有先生那張細緻的臉龐 。
「呃...... 謝謝關心,先生 。可是...... 距離好像有點太近......」
「啊,啊?喔,對不起,失禮了 。」
先生笑著背對我坐回床沿,用修長蒼白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捲著我的髮絲 。
芬蘭克●庫索拉森德爾,是先生的名字 。
我自幼就是位孤兒,是先生將我認為養子,讓我食衣無憂的住在這裡 。
先生很貼心,他知道我不喜歡繽紛的色彩,便命令僕人將我的房間漆成與這座城堡格格不入的白色 。
先生也很溫柔,在我心情低落時會安慰我,給我擁抱,雖然他的體溫不知為何一向比平常人低 。
我是先生的養子,與先生一同生活在這座城堡中 。
...... 可以的話,真不想破壞這份美好 。
「那個...... 先生 。」
透過梳妝臺的鏡子,我看著身後正在替我梳頭的先生 。
「怎麼了嗎?」
先生微微一笑,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 。
「我是不是...... 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
聽到這句話,先生頓了一下,然後又恢復動作 。
「你是說...... 你答應要和我一起睡的那件事?」
「請別開玩笑了,先生 。我從沒答應過你這種事 。」
「嗚嗚嗚小朗特好無情,有的時候你也向我撒嬌一下嘛......」
看著先生發神經完,我又再次詢問 。
「...... 麻煩先生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還有,先生你對我隱瞞了些什麼?」
聽完我的話,先生臉色暗了下來,他停止了梳頭的動作,將梳子放回桌子上 。
「有些事,我不希望你知道,我的小朗特 。」
他只轉頭留下這段話,便離開了房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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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要繼續向先生詢問嗎?
我坐在梳妝臺前一動也不動,雙手攢緊了褲子 。
罪惡感一直湧上來,我是不是惹先生生氣了?
應該要繼續向先生詢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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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託了,先生 。我想知道事實 。」
我懇求的看著他,只見他臉色又暗了幾分 。
「別問了,相信我只是想保護你 。事實總是殘酷的,只有無知才能真正不給予傷害 。」
他露出悲傷的神情回答到 。
「...... 求您了 。」
即使如此,我還是下定決心,畢竟我也有權力知道事實 。
「......」
他沉默了一會,接著開口 。
「對不起,我剛剛對你撒謊了,我的小朗特 。」
「不僅僅是因為想保護你才不說真相,我也害怕...... 因此而失去你......」
先生張開雙臂,將我擁入懷抱,緩緩的撫摸我的頭髮,將實情娓娓道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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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對貴族夫婦,他們生下了一位健康的小男嬰 。
在男嬰一歲生日後,夫婦因意外雙亡 。
丈夫在出差時被狼群襲擊 。
妻子則在同天因傳染病與丈夫相繼去世 。
當時候的人們認為,傳染病的起因和吸血鬼有關 。
因此各地教會的驅魔人開始大量狩獵吸血鬼 。
最後,吸血鬼族忍無可忍,也開始屠殺人類 。
「庫索拉森德爾家」是吸血鬼中數一數二的名門貴族 。
「芬蘭克●庫索拉森德爾」便是其後代,背負著身為繼承人的這個工作 。
而被芬蘭克所殺的人類,是「萊特蒙德一家」。
兩邊同樣身為貴族,應禮尚往來才是 。
只不過,既然他被人類視為禍害 。
那也不用心軟 。
直到屠殺到最後一個萊特蒙德家的繼承人—— 「朗特●萊特蒙德」時 。
芬蘭克對眼前啼哭著的嬰兒起了憐憫之心 。
人類都說吸血鬼是冷血的,無理智的怪物,其實並不然 。
眼前的嬰孩才剛一歲,只是被生在世界上,並沒有做錯什麼,也沒有被灌輸吸血鬼是必須屠殺掉的怪物這個概念 。
清白之人,有權力活著 。
因此,他便撫養起男嬰 。一方面是在負責,一方面也是在賠罪 。
這就是那個故事的結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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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特,你知道為何你會有失憶症嗎?」
芬蘭克先生垂著眼看向我 。
「...... 不知道 。」
我著實回答,因為我也想了解關於我的失憶症 。
「在五年前,我曾告訴你事情的真相 。那時的你看似堅強,但在聽完沒幾天後便逕自跑去喝下了我禁書房裡消除記憶的藥水 。」
「失憶症,就是藥水的副作用 。」
「也許你幾天後就會忘記我跟你講的這些,但也有可能不會 。」
「......」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
現在的我已夠堅強,在理解事情後不會情緒崩潰 。
但,知道了,又如何?
還不如就無知的和先生順從自然的繼續生活 。
我開始後悔向先生求真相了 。
希望我真的會忘記這件事 。
「如何呢?朗特 。聽完後,對我有什麼看法?」
「是心生憎恨,感到噁心,還是想和驅魔人一樣屠殺掉我?」
「...... 不,我並不討厭先生 。」
我從衣服裡拿出那個十字架項鍊,往火爐裡一丟 。
木頭的助燃讓火焰燒的更熾熱,先生驚訝的看著我 。
「自始自終,我的父親,也只有你一人,先生 。」
我微笑,讓平日面無表情的臉龐看起來終於有了點生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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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朗特●庫索拉森德爾」。
自幼就是位孤兒,是「芬蘭克」先生將我認為養子,讓我食衣無憂的住在這裡 。
先生說我原本的姓氏不好聽,於是他帶我去改成了他的姓氏 。
這樣一來,我也正式成為先生家的人了吧?
雖然新姓氏有點長,但是我很喜歡,因為和先生一樣 。
先生很貼心,他知道我不喜歡繽紛的色彩,便命令僕人將我的房間漆成白色,即使與這座城堡的華麗色調格格不入 。
先生也很溫柔,在我心情低落時會安慰我,給我擁抱,雖然他的體溫不知為何一向比平常人低 。
我是先生的養子,與先生一同生活在這座城堡中 。
我很慶幸,命運讓我遇到先生 。
因為我,最喜歡先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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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幾?
算了,沒差 。
反正,會忘記的,一定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