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夜過去了,然後是新的一天到來。週日,早上醒來看看窗外,一片明朗的晴天,然而天空的顏色不知為何在他眼裡看來有些髒。起床盥洗,換衣服,去圖書館看一會兒小說,中午的時候跑去義大利麵館吃焗烤麵。下午他一如往常去咖啡廳打工。泡咖啡,擦桌面和收拾餐具,偶爾跟李晴與廚師打屁聊天,他又喝了一杯威士忌,是昨天廚師送他的那瓶,李晴也喝了一杯,廚師和店長亦然。
他的酒量沒有李晴好,喝了一杯就有點頭暈暈的,不過還不礙事,反倒是李晴意猶未盡,還打算再喝第二杯。
「行了,一天一杯,僅此為限。而且這到底是你們的酒還是水衍的?」
「都是自己人嘛!」李晴說。
「只有妳跟他是吧?」廚師冒出這麼一句,被李晴瞪了一眼。
客人來來去去,伴隨著太陽漸漸西下,滿佈天空的雲彩從橙紅色、紫色、深藍色最後變成黑色,斑駁的色彩好像一圈翻倒的混在一起似的,窗外的顏色也跟著天色的變換黯淡然後又亮起,其他店家也亮燈了。
稍晚的時候水衍提著垃圾袋從後門走出防火巷,將三包垃圾袋丟進綠色的大垃圾桶裡,左右看了會燈光從兩側照進陰暗的防火巷,走進廚房。
水衍赫然發現夾子夾了一張點單,他取下來看,一份巧克力蛋糕,一杯熱拿鐵無糖。像是從中得到什麼啟示般,他猛然抬起頭,視線穿過窗口看見了坐在落地窗旁靜靜看著小說的少聲。
很輕鬆自在的樣子,一點兒也不侷促,彷彿紛紛擾擾的城市流動沒有壓在她的肩膀上似。燈光從另一面攀爬到她的面對水衍這一邊的側臉,循著起落有致的五官形成一道宛若山巒線般螢螢發著光的線。
他馬上把熱拿鐵給做好端出去,站在桌邊望著少聲一會。也許是很專注在小說裡面,起初少聲沒有注意到他,一邊捻著頭髮一邊讀小說,直到他把咖啡放到桌上少聲才從書本移開視線,看見他,露出笑容。
「我還在想妳今天會不會來。」水衍說。
「當然會啊!我說過以後都來這裡了。」少聲回答,放下書本,啜了一口咖啡然後看著他說:「很好喝。」
「謝謝。」
少聲撥了一下頭髮。水衍似乎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
「水衍!別虧妹了,進來喔!」
水衍回頭看見廚師靠在供餐口的窗台上對他喊著,於是他對少聲說:「先去忙了,等一下再聊。」
「好,我會在這邊待到7點。對了,你們幾點關門?」
「12點。」
水衍看了一下手錶,6點28,拍拍廚師的手臂走向廚房,廚師縮回身子問:「你不是才剛跟女友分手?」
「什麼東西?」李晴探頭,眼睛睜得大大的,「女朋友?誰?」
「我啦!沒妳的事。」廚師按著李晴的頭把她推出去,「最近剛剛分手了。」
「你這種人有辦法交到女朋友?」
「噓。」
李晴的聲音沒了。
「所以,她是誰?」用李晴聽不見的音量廚師小聲問。
「碰巧見到幾次面,自然而然就認識了。」
「這麼巧啊!」廚師一副很不可思議的樣子。
「就是這麼巧。」水衍說。
等到真的閒下來是7點的事情,水衍在這段時間會不停地抬頭望向少聲,她仍舊端坐在位置上,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看看店裡面暫時是空下來了,又走出廚房走向少聲。
「不忙嗎?」少聲放下書問。
「店裡頭除了妳已經沒客人了。」
「欸?」少聲驚訝得聳直了背脊,環顧了四周,「真的耶!」
「太專心了?讀什麼書呢?」
「郝景芳的《孤獨深處》。」她朝水衍展示封面。
「我知道。」
「真的嗎?」
「是啊!裡面是不是有一則短篇拿到雨果獎?」
「沒錯。」少聲點頭。
水衍想了一下,發現沒有什麼話可以再接下去的。
「那……就不打擾妳了。」水衍說,少聲朝他揮揮手。水衍回到櫃檯前。李晴正看著他,眼神像是一池深水難以讓人摸透其中蘊含的東西。
「怎麼了?」水衍問。
「沒事。」李晴笑著搖搖頭,剛才的那種感覺煙消雲散,她問:「那個女人是誰?你們怎麼認識的?」
「在其他咖啡廳遇到過很多次。」
「蹺課的時候?」
「Bingo!」他彈了個響指。
接下來時間又開始快轉,秒針彷彿在沒命似的追著分針,分針又好像正拚命逃離秒針的追逐一樣,轉眼間便到了7點30整,這個時候少聲走向櫃檯。
「我先走了。」少聲對水衍微微一笑說道。
「現在嗎?也不早了。」水衍回答。
「對啊……你是不是週五到週日會過來打工?」
「4點到8點的時候。」水衍補充。
「我記住了,那個時候會盡量來的,如果方便的話,那麼再見。」少聲聳了聳肩膀俏皮地揮揮手。
互相道別之後少聲推開玻璃門離開咖啡廳。叮叮噹噹!風鈴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