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雨水自灰濛的天空落下,突破那遍佈於大地之上的風的夾層,最終落在一片漆黑的土地上。它已不再孕育生命,相反地,因它的反轉而誕生出了更多會豪奪生命的物體。
或是它本身的黑色土壤、或是植物,亦或是自天空中落下的雨露。它們自純淨的地方誕生,也因終點的泥濘而遭到玷汙。
喀噠。
一支沾滿了泥濘的腿甲踩破了地上的水窪,黑色的水滴跳起,然後再次沒於漆黑的土壤。「他」對世界的異變毫無介懷,裸露在甲冑的皮膚已失去了人類特有的顏色,取而代之的是介於黑與白之間的灰。一絲火紅的餘暉在那皮層下流動,如同生命般驅動著「他們」前進。
他們眼前是一座城鎮,理所當然地遭到了異變腐蝕。黑色的不知名植物攀附在佈滿裂痕的建築表面,好似在保護它不輕易坍塌。
這裡的建築既高聳又密集,於過去那遙遠的時代或許是十分繁榮的商都,但如今那都已成泡沫,是人類曾存在過的證明。
他吐著氣,那聲音既沉悶,卻又充滿渴望。沒有眼球的黑色窟窿卻能辨識路途上的阻礙和人影。在那廢墟的都城裡,他「看見」了幾個穿著斗篷的人影。
那些人慘叫出聲,拋下了手中的東西紛紛遠離。但附近並不僅限於這些人,那些高樓裡面藏著更多人。
殺戮,便是這樣開始的。
他們猶如鬼魅般,化成了帶有橘紅光輝的影子,穿透了黑色的植物、越過了一般刀劍根本無能為力的灰色牆壁,來到了目標身旁,映上那恐懼的目光、感受那激烈的情緒震盪,他們不會有所動搖,只會揮下刀劍──那曾為人類擁有的最強道具。
「啊──!」
鏽蝕的劍身自人類那仍溫暖的肉軀中抽出,隨著血液的滋潤,劍上的光也變得比以前還要閃耀。但不夠,這仍然不夠。
直到找到太陽以前,他們不會止步。
他又吐了口氣,抬起頭,視線穿過層層石牆,鎖定了下個目標。張開那早已腐爛不堪的嘴,渴求的本能催促著他動手。
然後,消失在原地。
躺在血泊中的人類早已失去生氣。空洞的眼神眺望著天花板,微張的嘴早已被血沫所填滿。被刺穿的胸口依然有殷紅的液體再流出,但那已不再重要。
人類感覺自己正在往下墜落。即使已然故去,但卻沒有失去那份知覺。他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奇妙的是,他遺忘了在死之前的任何感情或是記憶。
不斷地墜落著,感受著風的薰陶。
就這樣一直下去,什麼都不要去想,或許這才是人生的終點吧?
真棒的結束。
但他猛地睜開雙眼,嚇得倒吸一口氣,映入眼簾的卻是那片蔚藍的天空,久久才能見到一次的陽光刺著那純黑的雙眸。他緊張地坐起身子,看見的是那一望無際的大地。
很多人都在那裡奔跑玩樂著。嘻笑的聲音不斷傳來,不知怎地,那聲音撫慰了焦躁的心裡,而且不明所以讓他也想加入這些人。於是他站了起來,然後朝著他們跑去。
無憂無慮的。
當那人類逐漸消失在草地上的人群裡時,「世界」被急遽地壓縮。直到它化作一顆銀色的水晶吊飾,一條線穿過了那上頭的洞,緊緊地繫在了男人的後頸。
他站在某棟高樓的殘破水塔下,盯著胸前那水晶。豆大的雨水拍打著兜帽,甚至打濕了藏在底下的銀色髮梢,不過男人毫無所動。聽著人類被虐殺的尖叫,雖然沒法跟那些東西一樣直白地面對那種情感,但他還是可以感受到人類情緒的波動。
恐懼的,不願死去的感情充斥著這座廢城。
他抬起頭,一道拖曳著黑色長尾的煙幕從下方竄了上來,落在自己眼前。當那帶有紅色光珠的鬼影四散而去時,佇立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穿著甲冑的東西。
那東西吐著氣。身上的甲冑或許本來應是其他顏色,但在經過時間和環境的薰陶以後,它染成了黑色。可奇妙的是,這些東西身上總會泛著火紅的光,這和那黑色的樣子十分不相符。
雖然隱藏在頭甲下的不是正常人類的面孔,但男人知道他正在凝視著自己。即使沒了眼球,那玩意兒仍能用某種方式來透視並觀察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那東西又吐了口長氣,接著全身化作黑影,朝著廢城的另一處而去。隨著慘叫聲的逐漸靜默,如今只剩下雨水陪伴著自己。
斗篷下探出了一隻手,他捧著那水晶的吊飾。望著那發光的模樣,看來今天又獲得了不少同伴。
不用自己動手,確實省時省力
只要跟著天災走,他遲早能填滿胸口的空缺吧?
男人將吊飾按在自己的胸口,但除了雨水的拍打,他並未感受到任何起伏。
他懊惱地嘆氣。看來還不夠呢。
得要更多。
需要更多。
他走出了水塔,朝著屋頂上唯一的出入口走去。
──還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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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太久沒寫後記,一度還跑去之前寫的文看格式,真D慘(((゚Д゚;)))
總之這是我腦洞大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