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回)
「妳認為我會犯那種低級的錯誤嗎？」
「錯誤沒有分高低級，只有你會不會那樣做的問題而已。」路癡輕輕搖頭，說了一番煞有介事的話。
「那妳覺得呢？」
「侯爵，這是我的提問，只有你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那麼想。」路癡走近彌亞一步，傾身向前，以她那雙映出彌亞臉龐的深邃眼眸盯著他瞧。
「或許是，或許不是。」彌亞再度模稜兩可地答道。「也說不定妳對我的認知比我對自己的理解還要更深刻呀？」
「看來侯爵不太願意談這件事。」路癡以她當初驟然靠近彌亞的速度拉開距離，轉身就要往會場走去。
麻煩的傢伙，偏偏在這種時候那麼難搞！
「等一下。」彌亞趕在路癡離開自己視線範圍前抓住她的手腕；為了避免弄痛她，彌亞選擇朝她走去而非將她拉回自己身旁。「我有個提議。」
「請說？」儘管路癡在彌亞抓住她手腕之時皺了一下眉頭，但她的表情看上去並沒有展現絲毫憤怒。不帶有心機的神情彷若未遭世間污染的一泓清泉，讓人忍不住猜想這樣的純真到底還能留存到什麼時候。
尤其是在這如同泥沼般的商賈世界。
「妳說出妳的推測，然後我告訴妳答案。」
「……這樣做有什麼意義？」路癡聽到彌亞的提議後神色微妙地問道。
之所以說那個神情微妙，是因為彌亞無法一眼就辨認出她在思索些什麼。
並非不耐煩，其中亦不包含無奈，但也不是疑惑；若非得找個形容詞來說，這則提問較像是在審視彌亞這個人，只是審視的範圍不僅包括他發言的真偽，還涵蓋他的內心意向。儘管如此，路癡的審視並不嚴厲，彌亞甚至能從中感受到著一絲溫柔。
那份溫柔，大概是因為她的信賴所致：對這世間的信賴，同時也是對彌亞的信賴。
真讓人想把她這蘊含了多種情緒在內的表情給詳細描繪下來。
然後告訴她，可惜這世界不是這樣運作的。
「這樣我就能知道妳是怎麼看待我的，也能從妳回答的過程中認清自己可能在不知不覺中展現出來的模樣。」雖然這麼要求可謂相當狡猾，不過彌亞並不感到任何內疚，心底反而還有某種說不上來的愉悅感。「如何？很有道理吧？」
「這樣等同於變相要求我發表自己對你的看法，侯爵。」路癡小心翼翼地看著彌亞。緞型花的髮飾讓路癡增添出遠超出她本人所能展現出的知性；即便知道自己眼前這人就是路癡不會有錯，但彌亞直到現在仍為此感到有些違和。
模樣好看歸好看，但這人外觀所呈現的感覺就是不太像自己原先所認識的那個路癡。
「不笨嘛！」彌亞露出了一個自己常在談判時使用的商業式笑容。「正是如此。」
雖名為商業式笑容，但這個笑容並不虛偽；其目的在於讓對方以為自己早已成竹在胸，實則自己可能比對方還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恕我拒絕。」路癡果斷做出決定，與此同時將她的手抽離彌亞掌心，繼續邁步前往早已熱鬧非凡的正式會場。
唔，認識路癡的時間不夠長，實在無法確定這是她原本的性格還是因為換了形象後個性就產生了變化。
「隨便妳。」彌亞微笑。
以商賈的角度來說，微笑是進可攻退可守的絕佳表情，同樣一種笑容可能蘊含數十種意義，也可以有幾百種不同的解讀，這些不同的情況相互疊加，便會產生千奇百怪的組合。只要能從這些組合之中找出對自己有利的一個，就能謀取利益。
此處的利益並不必然是金錢的獲取，有時候是得到協助、情感的聯繫、信賴的建立……各種各樣，端看當事人希望獲致何種結果。
「好。」路癡簡短應了一聲後便陷入沉默。碧綠的雙瞳隱隱染上一層超出她這年齡女性會有的陰鬱。從她的回應方式與神情，彌亞推斷她大概沒打算發表看法；然而就另一方面來說，路癡也可能是在思索該如何說明內心的想法所以才緘口不言。
話說回來，路癡在沉默後給人的感覺和先前截然不同：現在的她甚至比藍寡婦看上去還要來得更憂鬱，先前給人的那種傻氣感一掃而空，彷彿和侯爵原先所認識的那個亂髮路癡是連骨子裡都不一樣的兩個人。
唯一不變的，或許是她所表現出來的那份純粹。
路癡這人整體而言並不難懂，雖然有不諳世事的一面，但要說這傢伙不食人間煙火卻又不全然是那麼一回事；儘管是個容易受欺騙的人，但她之所以受騙並非因為對人沒有戒心，而是因為她選擇去信賴，這和認定這個世界無害是本質不同的兩回事。
每多認識路癡一點，就越覺得這傢伙相當有趣。
「路……」正當彌亞打算說點什麼時，路癡行進的步伐忽然緩了下來。
(待續-預計下週六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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