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恩泰西在這段期間陸續收到了兩封信。
一封來自傳奇大陸風車城,一封來自龍之地兔骨洞。
第一封全是部落語,被法恩泰西棄置一旁,等到收到第二封通用語的信以後,他將第一封信送去弗歐森學院找翻譯人員,幸好最後在一個很冷門的語言系辦公室中找到了懂部落語的人。
他什麼也沒有告訴法貝路希,由於他們正在合作一項生意,所以暫時住在一起,也就是在迷香果樹旁的老家,成員包含法恩泰西的家庭。
今天,法恩泰西拿到了翻譯結果,法貝路希也剛好不在。
「我摯愛的法恩泰西,這是第一封信。我如今在傳奇大陸,目前寄住在安茲塔。你一定有很多疑問,但我無法在這封信裡解釋,近期我還會再寄一封信給你的,學院那裡也是,那時候我會親自說明情況。還請你在這期間內幫我清理書架(千萬記得不要再用水擦了),還有我們在月亮上大啖蔬菜的那張畫──法貝路希.弗林特。」
老人靜靜坐在自己的房中,沒有困惑或茫然,非常平靜地閱讀完第一封信,拿出早已閱讀過的第二封信。
親愛的法恩泰西:
不知道你有沒有收到我的第一封信?
我迫不及待想告訴你,這封信是我以鯨魚肉支付的郵資,郵差是一位溫特加龍,但我的龍語很糟糕,氣得他啄了我一頓,幸好他最後原諒我了。這封信由他代寫。
我現在落腳於龍之地,就在傳奇大部北部。龍王坦圖卡接納我為龍群中的一員。你可能不相信,我現在是一位黑色暮光龍,有一雙紅色的眼睛,正在艱難地學習飛行。
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有一次你爬到樹上,我卻膽小地站在樹下嗎?你敢從樹梢上跳進雪堆。我想飛行也一樣需要那種勇氣,雖然我還沒有成功過,總是摔得慘兮兮……
我好像太自在了,這種大膽也許還能維繫我的日子一段時間,直到我想回家的念頭再也壓不住它。很奇妙,我竟然在這裡冒險了三個月,從二月底開始!
我真心期望你有收到我的信件。
如果可以的話請進城看看我,我睡了個覺,忽然就不在自己的身體裡了。
對了,快祝我二十四歲生日快樂。想念你的鹹派。
你的哥哥 法貝路希.弗林特
法恩泰西放下信,垂在膝蓋上,房間中只有他的呼吸聲,好一會兒後有疊羊毛紙被翻出,筆尖碰觸墨水瓶,寫字的刮紙聲沙沙作響。
他忽然聽見敲窗的聲音,他抬起頭恍惚間還以為看見過去的小男孩在窗外,但結凍的窗外只有一隻抓到蟲子的鳥,自己也已經老了。
永晝消融了一些冰雪,也帶來生機,擺脫永夜後,所有生物抓緊時間再次準備過冬。法恩泰西看著鳥兒飛走,在法貝路希以前的書桌上繼續寫那封信。
他身後的房門沒關,可以看見門廊。
玄關處的相框區放著一幅塗鴉畫,裡面有個小男孩與黑龍。
幾天後,法恩泰西的信啟程了。
用了羊毛紙與棉繩,包裹著牛皮紙、郵紙包與雪花,乘上猛瑪象前往海港,搖搖晃晃離開勞拉西亞,經過羅迪尼亞的中轉站,交到傳奇大陸溫特家的龍急便手上。
那天吹過的風也途經了薩爾塔荒野,吹過離開龍之地的兩大一小暮光龍,前往世界盡頭的冰洲,當時等待信件的兔骨洞中已經沒有住戶。
法貝路希醒來的時候把阿古塔斯嚇退一步。
「大黑你離開我們這麼久都學壞了!」托魯克罵道:「竟然有了起床氣?」他一邊收拾東西一把團員踢醒,也不知道是他也有起床氣還是因為變成彩色的關係。
「大黑乖,去上廁所,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弗林特?」阿古塔斯戒備地問,黑龍這才放鬆表情,變成一臉茫然。
「……阿古塔斯,你為什麼要叫我的姓?」法貝路希小心地問,如果有人忽然從喊名改喊姓,那通常是有嚴肅的原因。難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阿古塔斯吐出一口氣,「沒事。看來你昨晚做了不是很好的夢。」
法貝路希一聽,臉又板起來了,神似蒙洛門。
「我夢裡的那個傢伙在亂搞,他玩弄我的記憶。」
「像荒野賢者的那位夢境朋友?」
「沒錯,他以前只是參與我的回憶而已,昨晚卻改變了它。」
先不管黑龍是不是遇上了需要心理醫生(或魔法師)的難題,阿古塔斯不覺得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再怎麼改變夢境,你的回憶也不會改變,不要太在意。」
「我最擔心的是明知他明明想騙我,可是我卻感覺那是真的。」
「想太多。」阿古塔斯轉身走開,去找點菜人員買普溫。
早晨的望舒之梯熙熙攘攘,望舒垂下的枝條形成林立的巨柱,像看不見的巨塔支撐起以天為頂的庭園,今天的望舒龍一樣在逃離塗鴉,個個色厲內荏,兇就是兇而已,都沒有傷害過巨精靈。
……所以巨精靈會以為望舒龍超愛塗鴉,並不完全是察言觀色爛。
逃竄的龍群中有另一道身影。
羽毛亂七八糟的郵差拍著翅膀,氣急敗壞地好像與空氣有仇,頂著通紅的熬夜眼睛發出神經質的尖叫:「對啦!郵差找不到地址!不准笑,這不能怪郵差!這裡根本沒有地址,郵差找不到地址!」
他一會兒撞到藤蔓上,一會撞在樹塔上,像個喝醉的瘋子用反彈力前進。
郵差忽然看見了安茲塔……想不看見也難,炭地上有一位巨大而且七彩繽紛的暮光龍。太他坦圖卡的慘了,連暮光龍也沒逃過巨精靈的戰妝祭!
「安——茲——塔——」溫特加龍發出慘絕龍寰的呼喊。
這群笨蛋竟然沒住旅館而是露營,要不然自己昨晚就找得到了!
郵差以慘不忍睹的儀態降落(撞)在地上,從兩個帳篷上滑行過去,輾過殘餘的篝火,跌跌撞撞來到打扮地位較高的托魯克面前,發出快斷氣的喘叫。
「『溫特家的龍急便』為您服務!請收取退件!來自今年三月從風車城寄出的跨海長途,不准笑郵差,郵差找不到地址,望舒之梯沒有地址!」
法貝路希有點替這位郵差的精神狀況擔心。
等等,退件?
「寄信者安茲塔部落的大黑是誰?」郵差的破嗓吼道。
「我的信沒有寄達嗎?」法貝路希緊張又難過,在風車城寄出的信是他的最大希望,這豈不是說這幾個月的等待時間都白費了?
「有兩封信從風車城出發,只有這封退件,因為找不到收件者——冰雪大陸埃德蒙頓州弗歐森縣雪花城弗歐森學院生物學系辦公室,賀李曼.波特拉教授。」
郵差接著又發出了喉嚨使用過度的不舒服嘔聲。
「教授不在學院了?」法貝路希無法理解,現在並不是學期結束的時節啊,另一封給法恩泰西的信應該寄達了,為什麼波特拉教授沒有收到?他的任期沒結束吧?
算了……不不不,等等,自己北方的身體沒了靈魂,那麼現在如何了?
法恩泰西算了吧!不要進城看哥哥了!
你會看到床上有臭臭的馬賽克……
「什麼冰雪大陸?」帶著送菜人員回來的阿古塔斯問。
「呃……那個是……」法貝路希解釋道:「對,我的一個偶像,學識豐富的人,我寫信是想跟他要簽名。」接著,他低頭吸走郵差拿出的退件,用口水淹爛它。
「快要累死的郵差向你報備一聲。」神經兮兮的郵差講話都出現了龍吼本音,「有個龍之地郵差在找你,他說他欠你一堆鯨魚肉,你再不寄信他要把這筆債欠一輩子了,我會向他回報你的地點。」
法貝路希想起來了,當初剛到達龍之地他就用破爛的龍語招惹了一位郵差,並且偷偷以鯨魚肉做為郵資,還多給了一些叫郵差下次再來找自己……
「還有,因為龍之地的兔骨洞沒有收件者,所以送件合併了,有一封來自冰雪大陸的信在這邊一起交給你,好了郵差不需要再找地址了!」說到最後一句郵差又開始起肖,像一隻失聲的公雞伸長脖子,羽毛抖個不停。
「有回信?」法貝路希不敢置信,緊緊盯著那一小片紙,沒錯沒錯,那是勞拉西亞常見的紙張材質!
在他想叫人幫自己拆開前,阿古塔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把鯨魚肉給了郵差?」
「……你聽我解釋。」
「龍之地有一座荒山,群龍駐守,麟毛閃爍。峽谷裡有猛烈旋風,野牛疾奔,黑曜璀璨。穿越銀色濕冷荒霧,金皮的龍王住在山巔上,漆黑的邪龍住在荒地外……」
泰拉果鈍走上已走過無數次的獸徑,嘴裡哼著歌,她是泰拉巫祭之一,守護「龍之地」的荒野傳說,經常來見坦圖卡。
登山杖上的珠串相撞,掛有乾果、藥草、水壺,她彎著背,舉步若輕地登上高原,如果你遠遠地看著她,她就彷彿是乘風滑行一樣地平穩迅速。
泰拉果鈍踩過薄霧,一步步登向環狀山,她知道有一位從暮色歸來的龍會在畫框般的洞穴中等自己,從來沒有錯失過。
「泰拉。」有聲呼喚由遠而近。
老龍水燈落在遠處,大風掃過植被,刷刷作響,泰拉果鈍在風中屹立。
「水燈,露珠向你問好。」
「泰拉,別去山上。」
「坦圖卡在等我。」
「王最近……意外很多。」
「他又受傷啦?」泰拉果鈍好像一點也不奇怪。
「王去看了海中火山。」水燈簡潔地說。
「既然他在這裡,代表他沒被烤熟。」
「泰拉,自從蒙洛門墮化以後,很多事情就逐漸不一樣了,我看得出來,你和王這次不是普通的見面,我的預感很不好,請你不要去見他。」
「水燈啊,我只是一個紀錄太陽升起落下的值日官。」
「好吧,泰拉。」水燈說,轉身走向一處高崖。
「再見,水燈,你要去哪?」
「找高地法師。」
老龍落下了崖。
泰拉果鈍繼續登山,沒有避開群聚的龍,自從坦圖卡回來以後就待在莓乾洞中,但龍群習以為常了,自從荒地那件事以後,龍王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受傷然後養傷。
「泰拉,王最近很奇怪,他只在夜晚捕獵,不願意和龍見面,皮瑟逮已經為了搶樹打了好幾次,山澗也因為地震而崩落改道,還有暮光之約與那群從商會借來的工程師都找不到他。」
「可我這不是正要去見他嗎?」
「說得也是,但願不是我們想太多……如果他生病了,叫他別擔心龍之地,海嘯跟艾德莫若締會處理跟商會借人的事。」
當泰拉果鈍靠近莓乾洞時,她停下了腳步。
「出來。我說的是你,不是坦圖卡。」
「天啊,你怎麼發現我的?」
杜勒從隱蔽處走出來,身上掛著躲避龍嗅覺的植物裝扮,泰拉果鈍改以雙手握住登山杖,架勢熟練且深沉,隨時能揮舞它。
杜勒接著說:「我可沒有不請自來,啊,對了,歡迎你的光臨,不如我為你引路?」他表現得好像這裡也是自己的住處一樣。
「你是前任西王大使。」
「對,不要那種表情,你也說了是前任。」
「你對坦圖卡做了什麼?」
「幹嘛?就因為我是西人?」
此時莓乾洞內傳出坦圖卡的聲音:「泰拉果鈍,請進。」
泰拉果鈍戒備地繞過杜勒,走進莓乾洞的陰影中。
在陰影深處有刺鼻的礦石氣味撲面而來,泰拉果鈍忽地明白了自己看到的景象,想起應坦圖卡要求帶來的東西,她哀戚地嘆道:「你該閉口不談的。」
坦圖卡趴下,將頭側放到泰拉面前,一隻眼睛直朝上方,「幫我吧,泰拉果鈍,我從來就不是從天際上得到顏色,我是失去了。」
「你現在要的也不是你以前的顏色。」
「我明白,但我想要它。」
泰拉果鈍抬起飽經風霜的臉,雙眼中一片漆黑。
「坦圖卡,眼白刺青沒有後悔餘地,它不像你燒焦的龍毛能重新長回來……你不是泰拉,你不需要它的涵義。」
「從此以後這就是我了,泰拉果鈍,我想當坦圖卡,跟蒙洛門無關、跟龍之地無關、跟法貝路希無關——只是坦圖卡。泰拉果鈍,我再不做這件事,我害怕我會墮化,那麼結果也是一樣的:我會得到我要的顏色。」
「不一樣,墮化不會使你有失明的可能。」
「但是墮化會讓龍之地失去龍王,然後,西王大軍就要來了……」
泰拉果鈍沒有再說話了,她顫抖的手拿出藥水與長針。
那根長針鋒利且冷厲。
杜勒在陽光下抱胸,保持一如往常的微笑。
龍群看見坦圖卡在白天離開莓乾洞時,已經是泰拉離去的兩天後,他加緊處理積壓的事物,像是金鐘長龍從南方城中借來的工程師們,還有龍之地中未拆除的炸彈。
龍王因為海中火山而焦掉的龍毛成為了龍之地的話題好幾天,雖然坦圖卡黑掉之後看起來很像蒙洛門,但沒有鼻塞的龍都不會把他們搞錯,只是有點擔心坦圖卡的眼睛狀況。
「艾利達,我都不知道原來火山的煙會害龍眼睛過敏,王已經幾天沒有睜開眼了?他能補獵嗎?」
「王在晚上好像還是能睜眼的,他現在依舊是夜獵……等一下,花蔓,有誰飛過火山時會把眼睛睜開的嗎?」
「好吧,這點確實更奇怪,或許是在王想要靠近看火山時它突然噴發了?所以眼睛才被薰到?但是反正泰拉已經看過了,王肯定沒問題,你看他很自在啊,好像什麼也不擔心,我們都在猜他撞了幾棵家木。」
「我要工作了,花蔓,明天我們會先從最南邊的炸彈開始拆,你會加入嗎?」
「才不,我沒讀過書呀,但是你可以在外圍找到我,我隨時準備好應付突發狀況!不過最近總是想到法貝路希,不知道他在南邊怎麼樣了。」
「還有阿古塔斯……你關心法貝路希幹嘛?」
「噢,我總是擔心阿古塔斯一個忍不住打死他。」
「阿塔,大黑快被你打死了……」托魯克勸道。
「他死不了,也許我當初就該試試看能不能餓死他。」
阿古塔斯從黑龍身上下來,甩甩頭,整理好儀態,後腿不忘踢兩下砂子在受害者身上,平靜地去吃早餐了。
他短期內不想再聽見或看見鯨魚。
黑龍落魄地爬起身來,甩甩頭,用哭音說:「看什麼看啦?」
圍觀的人群(周圍所有的樹塔大樓、攤販、路人、望舒龍)這才偷笑著散去。看見黑龍被揍,郵差安心瞑目了,頭一歪睡死過去,被望舒捧起來塞到葉子下。
法貝路希不敢在眾目睽睽下變身出扛揍的構造,所以是真的被打哭了……算了也不是第一次,現在最重要的是法恩泰西的回信。
「托魯克,我的信我的信……」黑龍可憐兮兮地趴在地上哀求道。
「大黑啊。」托魯克忽然語重心長地說。
「嗯?」
「你上廁所了沒?」
「……」
「那麼馱好座位了嗎?」
「也沒……」
「他們變回原本的顏色了沒?」托魯克指著彩色的團員問。
「也、也沒……」法貝路希心虛地挪開目光。
「今天先工作,晚上再唸給你聽。」托魯克拍拍胸口,那裡放著回信。
法貝路希突然也語重心長起來,「托魯克,那封信比我的命還重要,千萬要收好喔。」這句話絕對真心。
「安啦!」托魯克再度拍拍胸口,「好大黑,今天要賺很多錢喔!」
「喔!」黑龍抬頭立正,尾巴搖出地震。
戰妝祭逐漸進入白熱化,安茲塔部落也到達了,法貝路希忙得不可開交,「戰龍背背」已經做出口碑,乘客多到開加班車,不少觀光客最喜歡在龍背上拍照並大喊一聲:「我是龍騎士!」
由於法貝路希幾乎沒有龍的尊嚴,樂於配合,因此生意水漲船高,雖然黑龍在拍照相框中會變成汙染色塊,但這不妨礙觀光客自嗨。
甚至有巨精靈跑上來坐過幾次,他們還笑阿瑪木竟然把人家看錯成荒地邪龍,把阿瑪木說得困惑又糾結……因為他確實看過變身的法貝路希從荒地走出。
法貝路希一直沒有看法恩泰西的回信。
一來他近鄉情怯,二來他很擔心得知什麼要命的事情,導致這幾天的心情影響工作,所以他決定等戰妝祭結束再看,安茲塔的每個晚上好像都差不多,大吃大喝,大唱大跳,睡覺。
阿古塔斯不參與安茲塔的擺攤,他加入了因塔萬與凡杜斯的工作,跟巨精靈商量拆龍之地炸彈的事情,也得知了坦圖卡不小心被海中火山薰黑的八卦。
所有人都聽得很開心,只有他略微不安,在聽過泰拉拜訪過坦圖卡以後,他更坐不住了。因為阿古塔斯知道坦圖卡現在絕對沒有什麼心情去看什麼海中火山,也不會蠢到被暈黑。
薰黑的坦圖卡是什麼樣子?不就是一個金眼的蒙洛門?
泰拉診療眼睛?別傻了,暮光之約中又不是沒有醫生。
「戰事呢?」阿古塔斯私下問凡杜斯。
「晴空龍回報西王軍仍然駐紮在海島,希望港即將出使,坦圖卡王撤走守望的馬赫龍,卻一直沒有派音速龍過去,而驅趕莫那的隊伍快組好了,由巴菲烈和水燈帶隊,但我不想猜測什麼。」
「為什麼沒有護衛察覺坦圖卡去了海外?」
「所有龍都分配出去了,龍之地的炸彈太多……」
「也沒有龍發現坦圖卡染黑自己很奇怪嗎?還找了泰拉果鈍?」
「阿古塔斯,你想說什麼?」
「我預感坦圖卡有不讓龍群知道的打算。」
「要不然你回去一趟吧,坦圖卡王一定需要護衛,法貝路希找到家了,他會很好的,戰妝祭結束前我們也能看著他。」
「我……」阿古塔斯的聲音卡住。
半途而廢跑出來,然後再半途而廢又跑回去?
要是自己一回去,坦圖卡的打算就是從未知計畫改回追隨黑龍呢?
可是龍之地的準備工作已經進行到一半,坦圖卡甚至跑去了海中火山,說不定不會改變主意……要賭他不會改變主意嗎?
阿古塔斯強烈希望自己現在就能搞清楚龍之地的所有狀況,但他已經丟下龍王,不能就這樣回去把護衛的工作再撿起來,否則當初的離開算什麼?
阿古塔斯幾次站在望舒的枝枒上就要往北方跳下,只要跳下去,他可以找到最快的風道,在很短的時間內飛回龍之地……
阿古塔斯在望舒邊緣的前爪最終沒有踩出去。
他代替不了龍王,也成為不了坦圖卡。
他可以接受自己最終走上那條路,卻不能接受自己還未走的道路被命名或預設。
「我……」阿古塔斯吐出聲音,「我晚一點,再回去。」
畢竟他飛得很快,在西王軍進來之前,他就會回到桌蘭的龍之地。
望舒的枝葉被風吹動,帶走龍的低聲呢喃。
「就晚一點……」
戰妝祭的最後一晚,法貝路希讓托魯克把那封泡在胸毛中好多天的回信取出來。
瑪拉也來了,給法貝路希和阿古塔斯的普溫加料,使它們更加符合龍的口味,還讓法貝路希體驗了甜味能讓龍有多著迷。
她塞了一塊車輪大的糖磚到黑龍嘴裡,說是望舒的巨精靈王送的,不需要回禮,因為巨精靈王想讓畫家把黑龍的嗨態畫下來留作紀念……法貝路希不予置評,反正他已經失去夠多類似的東西了。
托魯克跟安茲塔人都去忙碌了,最後一晚的工作不比白天少。
黑龍舒服地仰躺在望舒的炭地上,腦袋有糖份造成的暈忽忽,眼裡望著燈火通明的立體城市與外頭的星空,「瑪拉,我準備好了。」
瑪拉坐在龍耳邊的望舒根上,拆開信件,緩緩唸起。她的聲音在法貝路希的腦海裡自然地化為一個年輕高大的獵戶,他微笑,說——「嘿,哥哥。」
嘿,哥哥,你已經抵達了那裡嗎?
你抵達了我們的「月亮」上了嗎?
不知道你有沒有意識到,你的這趟旅程有多不容易……以及遙遠。
對了,生日快樂,我今年也烤了鹹派,可惜你們最後吃不到,因為它焦掉了,不過那不是我的錯喔,聽說是烤箱的。
你的書櫃不需要我保養啊,有人一直很勤勞地照顧它,還有那顆星球儀、那幅畫……它們都很好。龍之地聽起來很棒耶,一定比教會好玩多了,我就說吧,你不需要假裝那些,等時機來了,你就會做了。
就像你在樹上那天父親對我說的,很多事情只是看起來很困難,等你做了,才會發現最困難的地方只是「決定」去做而已。我很高興我那天決定爬上去並跳了樹,所以哥哥,為我也達成飛行吧,一場你再也不需要高舉毛毯的飛行。
你永遠是我的開路先鋒、英勇的探索者,領頭人,即使你最後埋進了書本中,但那不會改變一切的開始,我繼承了你的本領,那就是我的雪龍啊。
你呢?哥哥,你離雪龍有多近了?你應該不會再對我說,我們曾經畫的明明是一頭黑龍了吧?再說黑毛紅眼沒什麼不好啊,哈哈哈!帥龍耶?
嘿,哥哥,勞拉西亞的冰雪和我永遠祝福你、想念你、愛你。
嘿,哥哥……看看星空。
然後,想一想。
我跟雪龍等你。
永遠跟隨你的弟弟 法恩泰西
「大黑,我唸完了。原來你有弟弟呀?……大黑?」瑪拉收起信紙,看見躺著的黑龍好像凝固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星空與燈火映照的關係,還是太過濕潤,那雙紅眼睛模糊且淹盈。
「奇怪……信的內容……跟我想的不一樣……」黑龍茫然地說。
「那當然啦,誰能猜到回信中寫著什麼呢?是嗎大黑?」瑪拉幫黑龍的耳朵順毛,「你想再讓我唸一次嗎?你一定也很想念他了。」
「我不懂,瑪拉,泰西好像一點也不意外我的處境,甚至一點也不擔心我?而且為什麼我會是他的領頭人呢?明明一直是他在照顧我這個哥哥……還有雪龍又是什麼?」
瑪拉溫柔地順著龍毛,安慰道:「那麼我們先從最簡單的開始?——『看看星空』?哎呀,看來明天會是好天氣呢。」
法貝路希將視線放回望舒穹頂外的星空中。
天外有季風流動,雲層逐漸散盡了,月亮像一枚沉睡的太陽,把望舒與其他植被鋪上一層淺銀色,天上垂下的枝條與樹塔變成幻境中的畫像,折射出意想不到的色彩。
「我看見星座了,瑪拉。」法貝路希說。
「大黑的眼睛真好,我只看得出來許多托魯克的頭皮屑。」
「我從來沒有這麼直接地觀察星座,我一直都是從書上看的,還有圖畫,原來它們真正的景象是這個樣子……」法貝路希伸長脖子,想要再離星空更近一點,這真實的景像真實到令他感覺好不真實。
自己真的還在夢境的龍屍中嗎?
「真的啊?我還以為大黑過去每晚都能看見呢。」瑪拉輕撫龍毛,即使黑龍可能感覺不到,但是她知道他知道的。
「托魯克總是生著火,他說因為有我在,火光反而不會吸引掠食者。」法貝路希的視線描繪他已知的星座,「瑪拉……有件事怪怪的。」
「怎麼了?」
法貝路希舉起爪,彷彿拿著一支鋼筆,對著星空描繪,神色有些不解。
那些星子在他眼中已經連結完畢,他覺得非常不對勁……到底什麼時候,天秤座變成了天蠍座?這不是今年的星座紀元啊。
「我以為今年是天秤座紀元?」……不,其實他很確定,自己在冰雪大陸的最後一晚,是天秤座年尾的一個冬天,第一場雪才剛降臨,黑夜剛開始延長。
「哎呀,天秤座剛過呢,今年是天蠍座的第五十九年。」瑪拉還笑著抱怨了蛋龍今年特別躁動,還有可惜自己沒有早出生一點,體驗千年一輪的跨星座。
「還沒有給大黑說過呢,部落裡的長輩經常給來訪的龍忠告。」
即使安茲塔人的壽命大概只有龍的零頭那麼多,但忠告對龍很受用,養龍人旁觀者清嘛,換代還比龍快。
「『一定要注意時間。』這句話很重要喔,因為時間很公平,不管是誰,如果忘了時間,它就會一下子溜掉,尤其是像你們可以活比較久,更要注意喔,時間會『報復』的。」
「這哪是報復……根本是仇殺。」黑龍癡癡傻傻的,轉頭看向部落女人,淚水隨著地心引力潑溼望舒的炭地,「不是,太扯了,這是假的吧?」
「唉唷乖乖,所以龍才需要注意時間哪。」
「我一直以為我在天秤座,我也應該要在天秤座的。」
「好吧,如果天蠍座五十九才是真的,那麼有什麼改變了?」
「如果是天蠍座五十九……那麼瑪拉,我今年已經八十三歲了。」
部落女人卻笑笑的,「傻孩子,所以你這不還小嗎?」
她扯扯黑龍的耳朵,像教訓調皮的孩子。
「你是龍呀——」
祝大家連假快樂
以後想確定插圖是不是補上了可以看封面
如果封面從書名字換成其他圖那就是內容更新了
啊如果忘記了前面劇情,沒關係啦,有年資的腸粉好像都三四刷了...
呼,這次速度快到嚇死腸
我一個晚上就確定好這章了(望天
而且依照經驗看起來幾乎沒有要改動的地方
竟然很放心的只校稿兩次就定稿啦?!
好爽,我一定是升級了,離巨巨更進一步
接下來我提早回去繼續勾假髮XD
這次的毛是湯姆霍蘭德,英國男人的M型禿傷不起
是說昨天晚上我弟回來要拿炸雞給我摸進房間
然後在黑暗中他以為電腦桌前的那顆頭是我想說我怎麼睡在那裡還摸了摸...
第三集開始伏筆解開的速度都變快了的感覺...
好了,小豆芽們,腸粉們,骨灰粉們,底下點名,我看看有多少倖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