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霓虹燈在我眼前閃爍，即便我狂奔在夜晚這條碩大的馬路中，它依然在我眼前顯現，滑過眼膜，從眼角脫離，然後再次顯現。無限迴圈。
跨下那頭怪物激烈的作響著，它載著我不斷向前急馳。我轉動右手握把、踏下左腳踏板，它回應了我的期許，耳邊傳來的轟隆作響彷若歡愉，即便這已超越了極限，但感受冷風灌入胸口，我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啪。
雨珠打在了安全帽的塑膠鏡頭。一滴、兩滴，漸漸地我已數不清，只知道它們模糊了我的視線。讓我的身體更冷，也更厚重。
但我沒有停下腳步，也沒允許夥伴停下。右手彷彿在催促著它繼續奔跑，不到目的地以前不能停下。
然，其實我沒有目的地。
也許這條直線道路有，但自己猶如掠過的霓虹燈那樣，出現在某人的生命裡，但最後也毫無意義地離開。
我總是想得很多。
不論是母親留下來的遺產，或是照顧弟弟的責任。噢，當然還有來自於親戚那討錢的現實臉面，居住在老家的弟弟成了受害者，而我則在外縣市不斷逃避。
我想給弟弟一個好的環境生活。
嗯，還有她那自視甚高、臭屁的不得了的女朋友。
雖然我討厭那女人，但只要弟弟好，其實我也沒什麼理由去拒絕或埋怨。過去縱然已經過去，但它就是會不斷攀上心頭擾亂我。
對，媽過去唸我的嘴臉依然在，只是我都會用不同的方式來去逃避。喝酒、唱歌、飆車、抽菸、睡覺、發呆。
只是那自責從來沒有離開過。可笑。
我看見了象徵道路終點的告示牌，用左腳打檔，車速漸漸地慢了下來。我停在了一家便利超商的門口。沒什麼客人，店員正忙著拖地，看著堆在收銀檯旁邊的籃子，大概才剛忙完吧。
我把安全帽掛在後照鏡上，望著濕漉漉的雙手和外套。輕笑了聲，所以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我從口袋拿出了一包菸跟打火機，才剛想來一根手機卻響了。
「喂？」我用肩膀夾著手機，點燃了嘴巴叼著的菸。
「吳依萍，妳上哪去啦？」電話那頭是另一個女孩子。我的高中同學。
「我在……我家。」
「放屁。」我能猜到她在翻白眼。「妳下班之後沒回去吧？」
我吐出一口白煙。「臭丫頭，妳是在我家裝監視器還是買通了我們店的年輕小弟啊？」
「因為妳弟跑來我店裡問我有沒有看到妳。」她說。
靠，吳哲軒真的是生雞蛋沒有，放雞屎一大堆。
「妳在哪裡？」她又問。這次口氣差上不少。
「省道。」我老實說。
電話那頭嘆了口氣，本以為這丫頭又要像個老媽子一樣唸個沒完，但結果她只是說了句：「要不要來我家？」
「啊？為什麼？」
「反正妳一定又因為妳媽的事在煩。如果我說的話不聽，那就來喝兩杯吧。」
「蘇小姐，我們有沒有一個比較健康的方法來說心事？」
「吳小姐，那妳生活之中有哪個東西是很健康的嗎？」
我們沉默了會，但最終是我忍不住先笑了。
我伸手將菸頭彈落至水溝蓋，走進超商，將抽完的煙丟入了垃圾桶。
「我請妳喝吧。」
「哦？難道今天只是純粹心情不錯才去飆車？」
我打開超商的冰箱，拿了幾罐啤酒。臉上掛著淺淺的笑顏。
「也許是吧。」我這樣說。
「好噁心喔。」她做出乾嘔的聲音。「不要抽菸喔，我女兒討厭菸味。」
「知道啦知道啦，反正等一下騎車菸味就跑掉了啦。」
電話那頭「厚」了聲，接著又開始碎碎念。
嗯，今天我的心情確實還可以。
因為有妳。
謝謝妳。
─LKK 2020 . 05 .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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