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屋頂的欄杆邊,俯視那明亮的街道,儘管耳邊被夜風灌滿,但偶爾還是會有一些嘈雜的聲音流進來。有的是底下汽車的喇叭聲,或是火車經過的轟隆聲響。
拿起了胸前口袋裡的菸和打火機,我點起了一根,隨著那白色氣體從嘴角流洩出去,彷彿煩惱也會就此離開一樣。
但可惜,它並沒有隨著這些而去,反而縈繞在心頭,壓在我肩上。
望著手中的菸。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抽這玩意兒的?印象中應該是很討厭這菸味的。想著想著,我又吸了口,將那無關緊要的瑣碎思想通通放空。
樓梯的鐵門打了開來,我沒有特別回過頭去看是誰來了,而是一樣看著街景,抽著我的菸。
「你果然躲在這抽菸啊。」她說道。那聲音比起一般女人還要要細,不知怎地讓我印象深刻。
「嗯。」
她走到了我身邊,雙手靠在欄杆上。我微微轉過頭去,她留著一頭微捲的黑色長髮,那雙如杏核般的大眼染了些許惆悵。我望著那眼角下的淚痣,有些失了神。
「她──」我趕緊把眼神收回來,死盯著夜空。「今晚是危險期呢。」
方才的尷尬都被這句話給洗刷過去,我把菸湊近嘴邊,聞著熟悉的香氣……嗯。我知道。
「你不下去陪著她嗎?」
「以前就很少說話,最近因為一些事所以感情更差。我記得她最後跟我說的話是『我不想再見到你』這樣。如果是真心話,那我下去只會讓她更惡化吧。」
她嘆了口氣。「你怎麼變得這麼彆扭?」
我沒說話,任由沉默的氛圍籠罩在我跟她之間,或許是因為有菸抽所以才讓我不至於覺得無聊,但她……只是看著夜景。什麼話都沒說。
「如果她再也醒不過來,你怎麼辦?」
我拿著菸的手停在半空中。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過去望著她。
「妳這問題還真沒禮貌。」我說。
「我只是習慣先從最壞的點開始想而已。」
「為什麼?」
她輕輕地勾起嘴角。「這樣只要不是我設想的最壞的點,就全都是好消息……不是嗎?」
我先是望著她的眸,之後輕笑了下,望著手中那剩半截的菸,我把它丟在了腳邊,用腳把那殘餘的火星踩掉。
「我先下去了,這裡好冷。」她笑著跟我說:「早點下去。她也在等你。」
「喔。」
隨著鐵門的聲響落下,我只是低頭望著方才被自己踩熄的菸。有一粒火星仍在泛光,但沒持續多久就熄滅了。
她在等我嗎?
她在等我啊。
然,最後我也沒有下去,逕自離開了醫院。
當我回過神時,眼前矗立著的是屬於那個人的告別式。穿著黑色衣服的人群聚在這裡,而作為直系血親的我……沒有出現在我應出現的位置。
我站在馬路的對面,身上穿著黑色西裝,聽著喇叭放送那群親戚帶著鼻音的告別,如果是我,我會說些什麼話呢?
不。
即便我在說些什麼也沒用了吧?
想說給她聽的人已經不再了。
而她也不會像小時那樣用手摸著我的頭,親切地跟我說「沒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