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日誌2020-09-19 19:13

關於讀者留言之類的事

作者：Cecil

　　每天都會在噗浪上搜尋寫作相關的詞彙，看看寫作相關討論底下大家的看法。我常搜尋的詞是「寫手」、「文手」、「寫作」、「寫小說」、「作者 讀者」等等。

　　今天看到一個噗是這樣說的：

　　我看文寫感想比較偏入戲的，像是「OO(角色)做這個決定好意外，希望他可以成功」、「不管結果怎麼樣，希望XX還能維持初心……」
　　最近跟朋友聊，發現這類型感想其實是「不請自來的指教」，文手似乎都不會喜歡

　　這個噗讓我思考了好幾分鐘，因為我發現我的留言好像也是這種風格，原來這種不請自來的指教會被討厭啊 看了一下下面的留言，有些作者不喜歡這種留言的原因，似乎是因為這種留言的性質偏向「對角色的解讀」，而這種解讀有時是跟作者的本意背道而馳的，白話點說就是「藍色窗簾」。似乎有些人認為，自己的心得如果發生「藍色窗簾」的狀況，會冒犯到作者，並因此放棄了留言。

　　話先說在前面，我並不是說「作者不可以感覺受到冒犯」，只是我覺得，「讀者解讀角色」這一行為真的是很中性的，只要不是使用人身攻擊，或表現企圖抑制創作方向的態度，就不應該對其有過多的譴責。

　　回到正題，我是這樣認為的：作品完成並進入公眾的視野以後，它就已不再是僅能由作者解讀的東西了。作品的各種要素，都可能觸發他人想起自己的某些經驗，並為此以自己的方式重新解讀作品。某些常見的元素，在大眾心中已經有既定的印象，也會引起某些共通的感受，比如說大量使用了「黑色」的畫作，可能給人冷漠、鬱悶、壓抑的感覺，即使作者堅持他抱著「明亮溫暖的愛」使用如此大量的黑色，也不影響讀者感受到了冷漠、鬱悶、壓抑的事實。

　　作者抱著何種本意在創作，跟讀者所感受到的，本來就是不相通的東西。就好像父母說「我是為你好」的時候，我們通常只覺得很賭爛，而感受不到父母的好意。或者是，三次元傲嬌在說「你笨蛋啊」或是「你煩死人了」的時候，你能感覺到他的嬌羞嗎？我妹這樣的時候，通常我只會想把她的頭往牆上掄（咦）以前，我也會因為無法傳達自己的本意而消沉，但年紀大了以後，就發現一件事：本意傳達不出去才是比較常見的情況

　　咳，總之，人跟人之間的交流有所謂的失真存在。以小說而言，作者的文筆、讀者的想像力與同理能力可以盡量降低失真率；但即使存在失真，我認為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失真」這件事，會在作者與讀者的中間製造出鴻溝，但反過來說，也能塑造出作者創作時從未想過的嶄新景色。

　　我在寫作〈獻給被留下的歌〉和〈貝殼與刺鳥〉的時候，都遇到過「讀者的解讀或認定與身為作者的我不同」這件事。

　　在〈獻給被留下的歌〉某章節，讀者是這樣說的：

　　直到下篇結束，我都始終認為「小望」的喻意是「希望」，我的感覺是雖然寵物經過鸚鵡、柴犬、箭毒蛙、胖貓，但牠們始終陪伴在痛苦而孤獨的天使身邊完成他們的工作（陪伴小天使），如果沒有象徵希望的小夥伴陪在自己身旁，即便是天使也很難做到收集痛苦回憶、保管記憶，乃至於長年之後還要一一將記憶歸還。But！我果然不是能順利解讀作者之意的人，看過留言和回覆才知道，原來小望是遺忘的諧音，唉～該怎麼說呢……最近我好像才和Cecil大聊過關於美好的回憶和不愉快的回憶，如果能自由存刪的問題，而我也十分認同記憶本身彌足珍貴。若以守望者的角度代表著遺忘的話，讓我完全失去寄情的對象，沒想到我的想法居然和Cecil大差這麼多，有些失落啊～

　　當時，我是這樣回答的：

　　我也很喜歡你的解釋！本來當初會選擇用中文名稱，就是因為名稱可以因為存在其他同音字而有多重意義，小紀的紀是「記得」的記，也是「紀念品」的紀。小望的望是「希望」的望，也是「盼望」的望，並且也是「遺忘」的忘。我寫的時候想著的是其中一種，可是這並不代表故事就可以只有一種面貌。我喜歡寫作，喜歡看大家的回覆，是因為我喜歡看到「大家本著自己的人生經驗與喜好等各種特質，去解讀我的故事」，所以，我的故事是不需要正確答案的。透過讀者的回覆，我時常從不同的角度重新認識我的作品跟角色，這些收穫是金錢無法買到的，所以我非常高興你今天又給了我一份珍貴的想法。我很喜歡小望的名字代表「遺忘」，是因為有些傷痛無法療癒而只能忘卻，這樣的遺忘，是一種贈禮；可是，小望的名字代表「希望，盼望」，這又有什麼錯誤呢？沒有希望的話，我們無法生存。希望你不會因為和我寫作時想的事情不一樣而難過，這樣只有我因為獲得了新的想法而喜悅的話，豈不是太寂寞了嗎？

　　在這位讀者留言之前，我從沒有想過我給角色的名字可能有其他意義，因此，從讀者那裡得到不同的解讀後，我非常開心。我記得我最喜歡的輕小說《文學少女》裡面，女主角天野遠子也有過類似的想法：

　　「真的有很多人讀了《歌劇魅影》後都愛上了幽靈喔！至今為止，這本書的題材已經被無數次地創作成電影和話劇。人們針對幽靈進行了各種各樣的研究，甚至還出現了不帶面具的金髮美少年幽靈。
　　憑藉《豺狼的日子》一舉成名的英國人氣作家弗雷德里克•弗賽斯就曾經在《曼哈頓的幽靈》中寫了幽靈去到美國後的故事，女作家蘇珊•凱憑藉著對作品的愛和豐富的想像力將原作中只提到一點點的幽靈成長史和他開始住在歌劇院的原委生動地描繪了出來。她的這本《幽靈》可是必讀的傑作喔。
　　一冊書中誕生的幽靈這個人物被賦予了新的生命，在世界中擴散開來，然後又產生新的讀者，接著讀者又展開想像，新的故事又誕生出來。正是大家的想像力讓幽靈得以復活。
　　幽靈就是這樣被大家深愛著，今後也將繼續。幽靈也好，這個故事也好，就是有如此的魅力。」

　　讀者受到作品打動，以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了角色，我覺得這是相當美妙的事情。當然，也不可能無限上綱說，讀者的理解或再創作就是一定沒問題的，以二創來說，當然有即使是我也認為 OOC（Out of Character，角色崩壞）的情況，但如果只是以讀者身分，單純發表對角色的想法，我覺得可以不用擔心這麼多沒關係。

　　我記得自己在〈貝殼與刺鳥〉某章節的留言中，讀者這樣說：

　　其實很擔心自己是不是擅自錯誤的理解，作者想表達的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看來不管是對還是錯都可以被當作參考
　　能聽到你這麼說真是太好了

　　我當時是這樣回答的：

　　很高興你即使有點擔心，還是願意跟作者分享你的想法，謝謝你！我覺得「作品」是沒有標準答案的，你看作者自己去寫國文閱讀測驗也會寫錯嘛 即使我原本想表達的事情，和讀者所感受到的不同，我也不會覺得是壞事（頂多只會覺得我的表達能力還不夠充分）。畢竟「作品」在有著不同經歷的人眼中，會呈現出不同的姿態，從別人的眼中去認識自己的作品，是非常美妙又特別的經驗，即使說是與自己的作品重新邂逅了也不為過！只要是認真讀過並且真誠地與我分享的想法，即使是「我覺得這個角色這樣做不好」，我也會很高興地接受。

　　我偶然創造出的情節或角色，打動了某人，引起他的某些思考，並且他願意與我分享這思考，讓我從全新的角度欣賞自己的作品，我覺得，這是一種相當高貴、慷慨的行為。

　　上面是作品並沒有受到批判的情況，當然我也遇過角色被批判的事情。事主是《對一個勇者的回憶》的男主角羅恩：

　　羅恩在文章中表現出的優柔寡斷跟不在狀況中的情形下找了下家，就是主要不那麼喜歡他的原因。
　　愛情是沒有二人以上的空間的。
　　心中有著別人殘留的隙要拿誰來當填縫泥似的補上都非常讓人不愉快。

　　當然我並不是這樣看羅恩的，不過他會被這樣看待也無可厚非。當時我是這樣回答的：

　　再次謝謝你誠實分享了想法！我雖然並不能說「我不會繼續寫讓讀者不喜歡的角色」，但我還是為讓你看到了你不喜歡的角色跟劇情而感到歉意。我的文章呈現出了什麼、讓讀者感受到了什麼，這我是不能斷定的。對我而言有著正面氣息的劇情，對你來說反而是使人不愉快的部分，我認為，這正是世上有著各式各樣的性格與價值觀的證明。即使我所寫下的文字或角色不受諒解，只要那是我所想探索或追求的，我就會繼續寫。再次謝謝你讀了我的故事，並且分享了這樣的想法！

　　身為作者，我創造過很多角色，當中不乏受到討厭的，也有讀者說過不能諒解角色的某些性格或行為。不管讀者對角色的部分或全部，是喜歡或不喜歡，我都很高興。因為我覺得，一個人活著，本來就不會被所有人喜愛，我也不是企圖創造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角色。他們來我的故事裡不是來被愛，而是來活著的。上面提過的〈獻給被留下的歌〉的留言中，我曾經這樣跟讀者說過：

　　就像你說的，我希望被理解，如果我悄悄放在字裡行間的小秘密被讀者看見，我會非常開心；然而，我同時也會想要知道，讀者對於我的角色抱有什麼樣的想法。不管是正面的，負面的，我都想看到。他們並不是只為了討人喜歡而出現的，他們有著自己的目標與道路，即使被旁人苛責，即使因為不成熟而跌倒，他們也會堅定地向前走。被讀者批評，並不會讓他們痛苦，也不會讓設計出他們的我難過，因為我知道，能夠承受這些的人，才是和一切艱難乃至於自己的整個命運鬥爭的勇者。未來，我也希望可以繼續看到你對角色發表各種各樣的看法喔

　　我不能掌控別人對我的故事產生什麼想法，能做的就只有按照我的意願去全力寫出故事；相對地，只要不冒犯我（範例），讀者的留言我一般都是十分歡迎。只要大家知道一件事情就好：你們即使不喜歡我寫的某些東西，我也是不會改的。保留讀者表達意見的權利，也保留我不因應這意見而修正的權利，是我希望在這裡達到的自由。

　　寫到這裡我還想到，有時我會注意到一個很奇妙的情況，就是讀者留言中有「太囉嗦了真不好意思」這樣的話。看到這種留言的時候，我都會想說「不是，我說你們到底都被什麼樣的作者摧殘過？！」會這樣說的偏偏都還是說話特別溫和、客氣的讀者，我真想抱住他們，摸摸他們的頭

　　噗浪逛久了，不時就會看到作者感嘆大家太害羞，然後一堆作者抱團說「好希望讀者不要那麼害羞」，要是他們遇到的是這些溫和又客氣的讀者，大家就都能獲得幸福了吧……但是，就跟戀愛一樣，「好人遇到好人」並不是理所應當，而是一種幸運。

　　我想我也只能希望，讀者不要因為害怕我，而不願意和我分享想法吧。當然，如果是因為覺得真的沒什麼可分享，或是還在等待一個哈雷彗星到來般的完美時機，我也不會介意（還是會介意的意思 (x

　　文末閒聊下，今天把自己關在咖啡廳好幾個小時，總算是把月升修得差不多了，明天應該就可以來把第四章寫完。總算是，存、存稿確保…… 然後，昨天我擴充了表情包，下次留言的各位可以看到我使用新的小表情。我是不會放棄用小表情砸你們滿臉的！

　　最近正在努力把舊文搬到方格子，發文一定要附圖片跟簡介真是很考驗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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