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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左手與右手的協奏曲

Jinny | 2020-12-29 18:00:02 | 巴幣 6 | 人氣 202

完結雜寫小說
資料夾簡介
雜七雜八的短篇小說。

  這是一雙感情纖細的手。這雙手並不大,僅略大於孩童的手;十根手指穠纖合度,但不修長;掌心上的紋路淺而模糊,白嫩的皮膚底下隱隱約約可看得到血管;沒見著幾個繭,是不怎麼做粗重活兒的。

  左手天性浪漫,總愛些詩詞書畫,以及不切實際的白日夢;他喜歡塗鴉,卻連枝筆都拿不穩,為此他發憤一定要拿好筆來成全他的創作。

  右手就顯得理性些,大量的雜事常忙得他焦頭爛耳,所以思想較為保守;因為平常的習慣,所以他能持筆,這件事情一直讓左手心裡生著悶氣。


【寫字協奏曲】


  某天,右手太過操勞,連著手臂至肩都出現莫名的酸痛。由於這個緣故,右手不得不休息,所以他找左手來商量談話,希望左手能暫時接替他寫字的工作。

  右手伸展一下筋骨,紓解疼痛,而後對左手說:「我最近身子不太舒服,可否請你幫我暫時接一下寫字的工作?」,語氣中充滿疲倦。

  左手顯然感到十分驚訝,他所夢寐以求的事,居然真的實現:「我真的可以拿筆嗎?」,滿懷著期待、欣喜。

  「當然可以,從來沒人阻止過你。」右手回答,「不過你得先練練肌力才行,免得寫出來字都歪歪扭扭的。」

  「你說這話有點失禮了吧?」左手賭氣的說:「好像我寫的字就只有歪七扭八可形容。」他實在不高興右手能把字寫得又快又好,而自己卻做不到。

  「這是不爭的事實,寫字這事兒本就要多寫,給你個機會,好好練習吧!」

  左手不停地練字,拿筆的姿勢已經比較平穩了,但在字的形態以及書寫的速度上,依舊如蛇緩慢滑行,沒什麼進步。這讓右手實在搖頭,不得已,像抄寫筆記這種工作,還是得自己來了。


【素描協奏曲】


  肩膀依然痛著,右手辛苦地提起鉛筆,為前方之物素描。一旁的左手看得眼紅,開始低聲碎念:「看你畫得那麼累,何不讓我來幫忙撇個幾筆?」

  「要是給你畫著,這圖可不就毀了嗎?」右手帶一絲嘲諷,回絕左手的請求。

  左手忍住怒氣,保持冷靜,但還是不悅地嘟嚷幾句:「好心被雷劈。就畫個幾撇而已,壞了再修改不就得了?」

  「好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他也真的累了,拗不過左手,只好答應。

  鉛筆換到左手掌上,左手輕輕在紙上畫了幾劃;這幾劃,卻讓右手看呆了。

  筆觸十分的輕柔、細膩,那種溫柔的觸感,就如羽毛一般;畫紙上的圖像,在左手的描繪之下,彷彿活了起來。

  「怎樣,還是下不為例嗎?」看著呆滯的右手,左手得意地笑開了。


【詩的協奏曲】


  天氣晴朗,溫度和溼度都是最佳狀態,不會太冷或太熱,也不會太過潮濕或乾燥。這種好日子,讓左手十分愉快,他隨口吟唱幾句詩。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我們又沒有眼睛,怎麼尋找光明呢?」右手提出了疑問。

  「這可是顧城的詩!我當然知道咱們沒有眼睛。」左手沒好氣的說。

  「你總愛詩歌,可是我一直不知它哪裡好。」

  「這東西是需要感覺的,只有感覺才知道它的好。」

  「來吧,咱們來玩接詩遊戲吧!」左手提議個遊戲。

  「這我可不會。」右手即刻拒絕。

  「沒關係的,就算胡謅幾句也不打緊,祇是個拼湊文字的遊戲罷了。」左手勸著右手,希望他能參與。

  看著右手沒說話,左手就當他是默許了。

  「我先來開個頭,你再來接。」左手想了一下,吸一口氣,開始吟道:

  「又重複,又抹消,真否輪迴無止盡?由來的空欄填著不明白。」

  「想太多,理還亂,難能因此預測未來,承認黑夜給了雙眼。」右手和著。

  「尋什麼,何為原?哲思是成熟責任的範疇。」

  「白雲流浪無痕,豈是不存在底烏有?」

  「躲在遙遠的彼方,又是誰在憂天?」

  「隱喻在斷截文字。」

  「丟掉一根筋,當下活著。」


【意外的前奏】


  沒有預警,這是意外的慣性。強烈的衝擊襲來,血味、鐵鏽、緊急煞車的聲音深深烙印身心。依稀記得的最後一個景象,是蔚藍無雲的天空,耀眼的陽光閃進雙眼,之後就是一片黑暗……

  「左手,你還在嗎?」右手輕輕地問,他感覺很悶,全身好似包滿布之類的東西。

  「我們在哪裡?」左手有些哽咽,「大腦告訴我,眼睛看不到了。」

  「大腦也這樣對我說,他說我們應該在醫院。」右手的聲音,漸漸變小,小到快聽不見了。

  消毒水、藥品,還有凝重的空氣。

  「我想,應該是個全白的房間--天花板是白的,牆壁是白的,棉被是白的,紗布是白的……」左手開始低泣。

  「你知道嗎?眼睛在流淚,他們說只看到一片黑暗,他們說很痛苦,很難過。」

  「心也在哭,在流淚,在悲傷,在難過。」

  右手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摻著一些顫抖:「我知道,因為不只眼睛,也不只是心,全身所有的細胞都在哭泣。」

  「右手,我們還能再畫圖嗎?還能再感覺顏料的黏稠嗎?還能再感覺到碳筆的粉末嗎?」左手的哭泣,越來越大,彷彿所有的細胞都加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右手悲嘯,他已無法控制自己,任由悲傷奔流。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身處黑暗之中,渴望光明重現。』


【悲愴奏鳴曲】


  「你還想活著嗎?」左手問右手。

  「耳朵聽到醫生講的話:沒辦法,挽救不回來,再也看不見。」

  「所以你還想活嗎?」

  右手回答:

  「不知道,但大腦好像不想活了。」

  「大腦想把一旁的花瓶打破,要我拿起碎片,在你腕上割幾刀。」

  「如果真的要那麼作,我先在這裡向你道歉……我無法反抗他們的決定。」

  彼此之間,無言。

  約過了一分鐘,左手回應:

  「我了解了,這件事我也知道,他們說在最安靜的時刻就會行動,我們只能靜靜等待。」


  *  *  *


  最靜謐的時刻,最深沉的悲痛,伴著響亮的破碎聲劃開。

  『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傷口完全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完全沒感覺,只有絕望。』

  本以為會這樣,隨血流汩汩而離去;但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還有慌張的氣氛,托住沉淪掉落的靈魂。

  一群手,抓住了左手和右手,在意識模糊之際……


【希望協奏曲】


  「護士小姐發現的早,所以撿回一條命了。」右手靜靜觸摸面前那冰涼平滑的表面。

  「可不是嗎?經過這次事件,大夥兒好像比較能接受事實了。」左手也跟著感覺那脆硬的物體,「這是什麼?」

  「大腦說,好像是鋼琴,按下去會有聲音。」

  「嗯,那來彈奏一曲吧!」

  「好。」

  白鍵與黑鍵的唱和,音符在空氣中躍動;一指一指按下去,找到存在的意義,感受到音樂,以及心靈的平靜安詳。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左手與右手,在黑夜中尋找到希望,彈奏著屬於他們的協奏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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