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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告解室》罪名二一六:將軍!

知岸 | 2021-02-07 19:55:04 | 巴幣 12 | 人氣 253


延續前一天在外面灌冷風的經歷,陸子真隔天果然著涼了,但他並沒有請假,只是戴著口罩到學校上課。

同學欺凌的小動作沒有間斷,但整天下來沒發生什麼大事。這天的最後一堂是體育課,全班揹著書包到操場上課,鐘響後直接解散。

這節是籃球課,在課堂一開始固定的跑操場和暖身運動進行完之後,便是自由練習投籃的時間。陸子真總是沒有跟班上其他同學共用籃框,而是獨自找空的場地練習,若是剛好有別班同學,他就只能去角落拍球。

體育課時的操場其實是很熱鬧的,同學們在同一個場地練習,互助撿球、吐槽或誇讚彼此的球技,聊天與歡鬧聲不絕於耳,只是這些笑聲從來不會屬於陸子真。他所在的地方彷彿一個陽光照不進的隔絕世界,遙遠、孤獨,且陰鬱。

所幸他們的體育老師平常幾乎不太管學生,只要不離開操場,他基本上不會過問學生去做什麼,這讓陸子真在體育課有了難得的喘息空間,至少這堂課不用逼迫自己去和同學們相處,徒增痛苦。

即便陸子真平時總是一個人練習,卻還是有在認真上課,只是今天人實在太不舒服,於是在課堂進行到最後十五分鐘左右時,提前將球歸還,並跟老師申請在球場邊休息。

想當然耳,體育老師對此沒什麼意見,還建議他去保健室,陸子真覺得不久後就下課了,便謝過老師的好意,依然選擇待在球場邊。

接下來的事他有點記不清了,只覺隱隱作痛的頭部越來越沉重,然後意識越來越模糊……

然而,這部分全程旁觀的使者們是看在眼裡的——放學鐘響時,老師看同學們球打得盡興,提醒小老師記得還球之後就先行離開了。

在那之後大約又過了十分鐘,同學們紛紛歸還器材,體育小老師跟幾個朋友一起把球放回器材室,其他沒分配到工作的同學則陸續離開操場,只剩幾個人折回教室取來自己帶的籃球,繼續在場內鬥牛。

其實陸子真待的地方離所有人放書包的樹蔭下不遠,還有些同學離開時是有看見他的,但他們有的只是忌諱地看了他幾眼;有的雖然猶豫了一下,最終卻還是快步走遠;有的甚至帶著嘲笑之意,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反應有許多種,但就是沒有人接近他,更遑論上前叫他一聲,提醒他已經放學了。

這一幕讓使者們看了無比心寒,尤其陸子真這時看起來臉色非常差,眉頭因身體不是而緊皺,連呼吸也變得紊亂,完全不像是一般睡著的樣子——也許,若是看到一個陌生人以這樣的狀態坐在路邊,那些冷漠的同學之中還是會有人上前關心,但一個存在霸凌的扭曲團體就是如此駭人,會讓那些原本懷有基本同理心的人也跟著做出殘忍的事。

「我想,這段情境在當年的真實情況,也許是別班同學出手幫忙吧?」廖苡禮發動技能,將自己的容貌變成國中時的樣子,「但在詛咒裡應該不會有路人幫忙,這次就由我來吧。」

見到廖苡禮久違的打扮,其他人不禁露出懷念的表情。

「除了制服變成他們的,其他地方還真的跟當年一模一樣。」

遮住上半臉的瀏海與下半臉的口罩,與他們當初相識時分毫不差。

廖苡禮意味深長的頷首,「也許現在用這個模樣與他相見,我們兩個都會更自在吧?那我去啦!各位還請隨時支援。」

她在看見小真對待哥哥的態度時,嗅出了自卑的氣息。

在剛認識小真的時候,她是絕對不可能把這個詞套在那個人身上的。

即便後來相熟了,小真在伙伴面前大多還是展現出自信的模樣,在任務中也總能擔任領導的角色,有時難得露出脆弱的一面,卻都很快就會被他藏起來。

為什麼小真會自卑呢?廖苡禮十分好奇。而現在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小真從小就因為優秀的哥哥而受到忽視,跟哥哥相比,他沒有一件事是出色的,即便哥哥之後離開家裡,他卻連替代品都當不成,而是被當成沒用的廢品。

在學校,他是受到霸凌的那一方,就像階級社會中的下等人一樣,沒資格擁有自尊。

為了不讓噩夢裡的這段經歷重演,他在重新站起來之後,殺死了這個時期的自己,架構全新的自我,並極力讓自己不露出破綻。

但過去畢竟無法完全抹殺,在見到陸子傲,也就是他自卑的根源時,他不自覺就會將內心深處的不安表露出來。

某種程度上,她可以理解這整個過程。

她至今依然還在摸索自己應該是什麼樣子?同樣的,在姐姐死後,她也將過去那個膽小退卻的自己埋葬,希望能自己能活得更加甜美、靈巧、開朗……活成那些她所嚮往的模樣,而她理想中的自己,也逐漸成為她真實的一部分。

但是那個膽小鬼真的應該被全然埋葬嗎?此刻廖苡禮興起了新的想法,也許這次把她從墳裡挖出來之後,就不要再那麼決絕的埋回去了。

就像等救出小真之後,她想對小真說,之後不要再那麼勉強自己了,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不安也沒關係嘛!

「同學……請問……你還好嗎?」

即使心中千頭萬緒,廖苡禮在陸子真面前還是拿出精湛的演技,裝得自己真的是同校不認識的同學一樣。

在扮演的身分下真心相待。廖苡禮心中的計畫是這樣的。

「……唔?」陸子真勉強睜開眼睛,幾乎是掙扎著讓自己坐直一點,「呃、放學了嗎?」

「放學一下子了。看你倒在這邊,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廖苡禮擔憂地說:「請問,需要我帶你去一趟保健室嗎?」

「沒關係……咳、謝謝……」喉嚨痛得像是在燒一樣,陸子真難受的清了清喉嚨,「我可能得趕快回去……」

他一站起身,又感到眼前一黑,硬生生跌坐回原地。

「呀啊!」廖苡禮驚呼一聲,連忙扶他坐正,「那個……請問你有水壺嗎?幫你倒點熱水,你喝了休息一下再走吧?」

「……好。」

陸子真讓廖苡禮拿走他的水壺裝了熱水來,對方很貼心的調成適合的溫度,喝下幾口後痛苦果然緩和了不少。

而在此期間,廖苡禮始終和他保持著安全距離,在遞上水壺之後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待在他身邊。

「我好多了。謝謝。」陸子真說:「妳可以先回去了。不用管我。」

「咦、嗯……沒事了就好。」廖苡禮客氣地朝他點頭致意,略帶遲疑地起身。

陸子真看對方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忽然覺得自己的態度有點差,畢竟人家是幫了他的人,開口就趕人實在有點失禮。

「那個……我很感激妳。不過跟我走太近的話不太好。」陸子真尷尬解釋,「我……名聲蠻臭的,我自己知道。所以就……妳就先走吧。嗯,妳應該能懂吧?」

廖苡禮愣了一下,她原先就預期陸子真會有戒心,對逐客令也沒有真的放在心上,沒想到對方會主動跟她解釋這些,「啊……是這樣嗎?其實沒關係的。」她想了想,覺得可以給自己加一點人設——其實也還算符合她自身情況人設,「反正,我也沒好到哪裡去。」

陸子真見到對方略嫌古怪的打扮,便立刻能理解她說的話。

……最近是不是遇到太多類似的人了?

頭眩暈了一霎,他覺得應該是因為有點發燒的關係。

「能請問你是哪一班的嗎?」廖苡禮帶點遲疑的問。

「呃……三班……」

廖苡禮雙手交疊,輕輕點頭。

「同一層呢,我在五班。下次如果碰上了,就打聲招呼吧……?」

「……嗯。」

陸子真與廖苡禮就此別過,他沒有問女孩的名字,卻覺得女孩與他莫名投緣。

也許是因為在這冰冷的校園中,終於被他遇上類似同類的存在了?

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廖苡禮也在走出校門後順利歸隊,變回原形後,立刻受到女王般的擁戴。

「高明。」趙含依替她順了順頭髮,一直緊繃表情難得鬆動了些。

尹若清緊接著讚嘆:「才說沒幾句話,他的心防被妳卸下了一大半。」

郭亞安二話不說緊緊抱住她,臉上寫滿了佩服與喜悅。

廖苡禮在郭亞安懷裡探頭,靦腆的說:「想說前兩次下猛藥了,這次用比較溫和的路線試試。而且該怎麼說呢……同類相吸嗎?」

「接著就等下一輪在校園的時間吧!」

使者們鬥志高昂的等到下一個天明,早自修時,他們埋伏在陸子真的教室前,看著他走進教室。

同學們都在看他,有幾團人正在對他議論紛紛,零星幾名同學以驚恐的表情看了他幾眼,然後紛紛別過頭——臉上貌似有點愧疚之色。

陸子真慣例檢查了一下座位是否有被動手腳,今早十分和平,同學們卻在他進教室之後產生比平時更激烈的反應,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他趁打掃時間人群分散時,找了一個勉強願意跟他交談人問了話,對方看四下無其他同學,便小聲跟他說了。

「昨天留下來打球的那幾個說,他們看到你在樹下自言自語。」

「班長也說,他在學校附近的馬路邊看到你對空氣講話。你是不是……有點幻聽還是幻覺什麼的?」

「我其實只是怕而已……沒有想過要把你害成這樣。對不起。」

同學留下一句道歉之後就跑走了,陸子真呆站在原地,一時無法消化同學所說的內容。

他知道那位同學是基於人際壓力不敢接近,對他沒有認真的敵意,應該不會對他亂開玩笑才對。

而在那之後回到教室,他又陸續聽到一些「神經病」、「發瘋」之類的耳語。

他不想相信,卻又發自內心的害怕,畢竟最近遇到的那些人,確實都有一些過於巧合的共通點……

所以那其實並非巧合,而是他的精神狀態真的不堪負荷,出了什麼問題嗎……?

不行……頭好痛……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尹若清為急轉直下的發展感到愕然。

「怎麼可以!它直接把我們的存在都抹去了嗎?」廖苡禮甚至慌得忘了使用敬噢。

『不可能。』郭亞安心說:『我們……還是存在。只不過,三人成虎。』

謠言可以捏造出一隻老虎,當然也可以抹去幾個人。即使他們在這個世界依然真實存在,只要由詛咒操控的「NPC」們都說他們不存在,他們在陸子真的認知中便與妄想無異。

況且,除了趙含依以外的三人本就不該出現在這段過去中,記憶被封印的陸子真自然非常容易被這樣的情境所動搖。

這個由意識構成的世界頓時天搖地動,陸子真雙眼緊閉,抱著頭蹲在地上,教室的場景、同學們的身影、室外的植栽、灰濛濛的天空……一切都像是被映在一面鏡子上,然後被用力打碎。

「想像朋友嗎?有夠可悲。」

「他那種個性,沒有朋友也是活該。」

「萬一他真的發瘋跑來報復我們怎麼辦?像新聞上那種亂砍人的神經病那樣。」

「神經病就不要來上學,自己消失啦!很可怕耶。」

議論的話語鑽出四周的裂縫,傳進陸子真耳裡,也傳進使者們的耳裡。

使者們還看到了,破碎的世界正在重組。似乎是受到這些惡毒言論的催化,陸子真另一段深刻的記憶被喚起,再度重構了一個新的場景——

——『是啊……或許,就這麼從世上消失也不壞?』

——『用不著再受這些苦,或許死了之後還有些人會因此高興?』

——『這就是被所有人憎惡著的感覺吧……』

陸子真絕望的心音讓出神於世界重組的使著們猛然回過神來,定睛一看,陸子真制服上的學號已經鏽上國三的年級槓,而他的人正站在自家公寓頂樓的邊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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